粱禮勝滿臉欣喜,對錦曦拱了做拳,道:“妹子,二哥省得……”
粱禮勝的後面的話,很快便被後面內院那塊,傳來的一聲摔瓦盆的碎裂聲響給打斷了。錦曦和粱禮勝二人面面相覷,粱禮勝皺眉道:“不好,怕是奶在發脾氣砸東西呢……”
“那咱趕緊過去瞧瞧是咋回事吧!”錦曦說道,擡步往外走。粱禮勝點點頭跟在後面,剛擡腳邁開兩步,又折了回來,三兩下脫下外面那件染了污物的外衣,甩在一旁,就穿着裡面的短打粗布衣裳,去了後院。
錦曦和粱禮勝來到後面內院時,看見院子裡果真躺着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瓦片,錦曦掃過那堆瓦片,認出這應該是譚氏一貫洗臉用的打瓦盆,不過現在已經壯烈犧牲了。
東廂房的屋門大開着,老樑頭的怒喝聲,夾雜着譚氏的哭聲從裡面傳出來。雖然老樑頭和譚氏在儘量的壓抑着各自的聲響,但錦曦和粱禮勝在院子裡,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這回,不是老兩口吵架,也不是譚氏發脾氣,而是老樑頭在訓斥樑愈梅!
那邊二房,因爲樑禮柏上吐下瀉,兩口子都借了樑愈忠家的牛車去了鎮上還沒回來,樑禮青陪着金氏去了村子裡轉悠,老樑頭這後院,就他們老兩口和樑愈梅在。
見此情景,粱禮勝跟錦曦對視了一眼,粱禮勝點點頭,打頭陣上前朝東廂房裡去,錦曦想到過一會兒樑愈忠應該也會過來,便也尾隨其後進了東廂房。
東廂房裡,老樑頭雙手背在身後,正站在譚氏的牀前,老臉腮幫子氣得成豬肝色,正對着牀上一鼓一鼓的。
譚氏坐在牀上直抹淚,牀腳頭,樑愈梅側身坐着,梗着脖子一張臉倔強的扭向牀內側,胸口也在劇烈的起伏着,兩隻肥嘟嘟的手,握成拳緊拽着被褥,也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粱禮勝也不曉得該如何勸,進屋後,就挨着牆壁直挺挺站在那,緊張的看着牀前的一幕,嘴巴張張合合,又說不出啥。
錦曦站在粱禮勝並排,也是驚詫的看着這一幕,緊抿着嘴,一臉肅然。
老樑頭回身看了眼這突然冒進來的兩人,花白的眉頭皺了下,又背過身去,虎目嚴厲的在樑愈梅身上盯着,怒道:“我再說最後一遍,張家那門婚事,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想也是白想,我跟你母親,是不可能答應讓你過去做小的!”
“啥大啥小的?我相中的是強子哥這人!咱又不是那大戶人家規矩森嚴的,都是農村人過日子,只要強子哥對我好,我孃家又在邊上,春妮兒哪裡能蓋得過我去?”樑愈梅頭依舊扭向牀內側,但倔強的辯駁聲卻傳了過來。
“死丫頭片子,你豬油蒙了心,張大強那兔崽子要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老樑頭是極端不喜張大強的。
“不,強子哥對我是真心的,他說了他稀罕我,只可惜他大伯大媽趕在前頭給他訂了親娶了春妮兒,不然,他是打算來我家提親的!”樑愈梅說的理直氣壯,顯然是對張大強信任有加,且志在必得!
“不管你們咋說,我只認定強子哥一人,非他不嫁!”
“我呸,他那是忽悠你,沒腦子的蠢物!”老樑頭氣得渾身直哆嗦,指着樑愈梅,道:“你要我咋跟你掰扯?張大強那人是真靠不住,他要是靠得住,是條漢子,就不會跟你偷偷摸摸!死丫頭,魔怔了!我寧可送你去廟裡做姑子,也不要你嫁過去找糟蹋!”
錦曦和粱禮勝交換了個眼神,原來老樑頭是在爲張大強的事情訓斥樑愈梅啊,錦曦想到孔氏他們登門了,看來,張家是要對樑愈梅負責任,迎娶她進門呢,那,春妮兒孃家准許了嗎?
錦曦心裡存着疑惑,安靜的站在一旁看着老樑頭和樑愈梅爭吵。
樑愈梅見老樑頭死活不答應張家的親事,還揚言要把她送去做姑子,當下急了,撲到譚氏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哀嚎着:“娘,我都已經是強子哥的人了,我就要嫁給強子哥,爹要毀我好姻緣,我不幹,我寧可死了也不要做姑子……”
譚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眼睛瞧不見,一手摟緊樑愈梅,另一手使勁兒拍打着樑愈梅的脊背,也跟着哭起來:“傻閨女喲,娘把你捧在手心裡疼了十六年,可不能眼睜睜瞧着你往那火坑裡跳喲……”
老樑頭木着臉背手站在牀前,瞪着這抱在一起哭的母女,氣的身子直哆嗦,喝道:“哭哭哭,淨曉得哭,瞧瞧你養出來的好閨女,老子我一輩子的臉面,如今都給人當擦屁股紙了!”
這話說的,樑禮勝和錦曦都有些忍俊不禁,還好兩人都使勁憋住了。錦曦朝着屋門口張望,老天保佑,樑愈忠終於過來了,後面還跟着樑愈洲,樑愈洲手裡拿着一隻油紙包,錦曦一瞧就認出那是千里香的打包物。
樑愈忠樑愈洲兄弟一進門,就被眼前這場景給懵住了,樑愈忠趕緊上前去把老樑頭扶到牀對面的桌子邊坐下,樑愈洲過去哄勸譚氏和樑愈梅。
這邊,老樑頭正跟樑愈忠大倒苦水,說的正是上晝孔氏登門的事情,錦曦在一旁聽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上晝的時候,張屠戶兩口子,當真把張大強兩三年不曾出門走動的親孃孔氏,給帶到了老樑家。並帶來很多禮品,在禮數方面,張屠戶那邊這回可算是做的周全了。
從老樑頭的口中,錦曦聽出,張屠戶兩口子的態度那是非常的做底伏小,而張大強的娘孔氏,則就讓人刮目相看了。孔氏的嘴皮子,錦曦那是領教過,對孔氏的爲人實在不敢恭維。
“咱鄉下人都說,擡頭嫁女,低頭娶媳。即便咱梅兒跟張大強情況有些特殊,可他們既然登門,那就該擺出該有的姿態來。可她孔氏倒好,那架勢擺的,目中無人啊!”老樑頭踢到孔氏,就氣不打一處來,看樣子是真被孔氏給氣到了。
“作爲男方長輩,她進門也不寒暄更不賠禮道歉,只說過來送禮的,說回頭等張大強從楓林鎮他岳母家接了媳婦春妮兒家來,就掐個日子過來接梅兒進門子!”老樑頭道。
“這話說的欺人太甚!”樑愈洲一拳頭砸在牀邊的牆壁上,孔氏這話,把老樑家的閨女當啥了?
“可不就是嘛,孔氏哪個潑婦,作死的,欺人太甚,要不是我眼瞎了下不來地兒,早把她打出屋去了,留得她在我家放屁,埋汰我梅兒!”譚氏坐在牀上,憤恨道。
“孔氏的意思,那就是要讓咱梅兒過去給做小的了?”樑愈忠沉聲道,眉頭擰起,擔憂道:“據我所知,張大強家的家境很不好,若不是張屠戶照應着,只怕媳婦都娶不上!咱梅兒這說是過去做小,實裡該不會是去聽使喚吧?”
老樑頭長嘆一聲,坐在那鐵青着臉,沒吭聲,但很明顯他也跟樑愈忠想到了一處去。
譚氏坐在牀上恨得磨牙,樑愈洲也是額頭青筋暴突,樑禮勝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錦曦把目光投向事情的主角兒樑愈梅,此時樑愈梅的情緒穩住了些,因爲她的注意力,早已被樑愈洲帶回來的那一油紙包雞蛋鍋貼給暫時吸引住了,正盤腿坐在牀裡面吃鍋貼,也不要筷子,赤手上陣,不一會兒,就滿嘴滿手的油。
除了譚氏眼瞎瞧不見,屋裡其他人但凡掃過一眼樑愈梅的吃樣,都不由暗地皺眉搖頭。
這樣的一個女子,也是他們這些至親的血脈親人沒辦法,不得不去爲她盡力爭取,不得不盡力維護老樑家上下在村裡的尊嚴和地位。真要平心而論,樑愈梅這樣的品行和德性,也難怪人家不把她當回事!
“曦丫頭,你趕緊送你姑回她自個那屋吃去吧,在這瞧得人心煩!”老樑頭厭惡的掃了眼腮幫子撐得鼓鼓漲漲的樑愈梅,朝錦曦吩咐道。
錦曦誒了一聲,趕緊過去攙扶着樑愈梅還有那一包鍋貼,送她們回了樑愈梅的屋子去了。
錦曦再次回到東廂房時,正好聽見老樑頭在說話。
“張大強如今還在楓林鎮他岳母家求饒告罪呢,孔氏在家給張大強善後,雖說婚姻大事素來父母長輩做主,可要是張大強那渾球,壓根就是耍咱梅兒玩的,壓根就不打算接梅兒進門,到時候咱把梅兒送過去,梅兒可是裡外上下沒人待見啊,那日子還不如去做了姑子!”
老樑頭把自己最擔憂的一種結局說出來,老臉上一片悲慟之色,兩鬢花白,眉毛,鬍鬚,似乎都在短短几日內,又染上了風霜。
樑愈忠樑愈洲幾人聞言,臉色也是一沉再沉。
這時,坐在牀上的譚氏突然輕哼了一聲,道:“你這話就說錯了,這男人啊,可是壓根就不嫌女人多的,貪新忘舊,這山瞧見那山高,哼,即便你豁出去給梅兒找個光棍鰥夫啥的,那也沒一個好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