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顧朝顧朝
顧朝瘦長的手臂垂落在身側，雙手因爲氣憤而緊握成拳，微微的顫抖着，就算他小小的個子站在那羣爺兒面前是那麼的勢單力薄，但是他還是要出來替楚明爭口氣。
“朝哥兒，你怎麼……”屋裡的人裡面，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村長顧城，但是他還沒說完，那邊顧朝已經管不得什麼長幼尊卑禮教不禮教的事情了，他把壓抑在心裡的話，一次性釋放出來了。
“你們說楚明看到野狼的事情是他故意編造的，但是你們看到他後背的傷口了嗎？那麼長那麼深的三道口子，不是野狼難道還是他自己抓出來的不成？你們說他看不得你們這些有夫郎的，故意想讓你們有家睡不得，逼着你們出去巡邏，那我道要問問你們，你們這些人是三天才輪到一次，可是楚明呢，他是不是每個晚上都在？他做的比你們多，又比你們辛苦，這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就算如此，你們還污衊他說謊，你們是瞎了眼了嗎？”
顧朝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的，說的話又氣又急，中間幾乎不帶斷句和喘息的時間。
那羣爺兒聽了，自己堂堂一個七尺高的爺兒，居然被一個小哥兒戳着脊樑骨，罵的如此難聽，臉面上自然下不來，也氣紅了眼。
“你又是誰，我們說話你憑什麼衝進來，還一個勁的幫楚明說話，你不會是跟楚明好過了吧？”其中一個爺兒不恥的斜睨了顧朝一眼，用輕蔑的語氣說道：“今天村口的事情你聽說了嗎？這樣招三惹四的男人你還護着，要是成了破鞋，看還有誰敢要你這個小哥兒！”
“我是不是跟他……”
顧朝還想說，卻一下楚明拉住了手。
“朝哥兒，別說了。”楚明對着顧朝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他的事情，卻害的顧朝的名聲被毀，他覺得不值得也不捨得。
楚明這一拉，也將顧朝的怒氣從那羣爺兒身上轉移到楚明的身上。
“你抓我幹什麼，搖什麼頭，我還沒說你呢，你這個呆瓜，碰到了事情就只知道沉默，一聲不吭難道事情就能解決了，別人這樣污衊你，你也不開口，你自己都不替自己設想，還有誰能幫你了？”
顧朝烏黑的雙眸中閃動着憤怒，像兩個小火苗，再不斷的竄動。
楚明像是被什麼東西蠱惑了一般，直直的看着這樣的顧朝移不開眼，心裡缺了一角的地方，好像被補起來了，暖暖的。
顧朝看着楚明依舊還是一聲不吭的樣子，他穩了穩自己的心緒，無奈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楚明，無論你想不想說，今天這個事情，都要一一說明白了，說透了！沒有人是沒脾氣的，沒有人可以這樣隨便就讓人欺負的！”顧朝冷冷的掃了一眼那羣臉色各異的爺兒，最後纔將目光轉回楚明的身上，“我問，你答，有一句說一句。”
“你是不是在山上遇見野狼，還被它抓傷了？”
“是的。”
“這幾天你是不是白天都上山尋找是否有野狼留下的蹤跡，晚上都跟着他們一直在村子裡巡邏？”
“是的。”楚明雖然不清楚顧朝是怎麼知道的，但是顧朝說的，卻跟他做的一字不差。
“城叔，就算楚明在身上沒有尋到野狼的痕跡，但是依舊無法確認野狼不存在或者已經離開了，是嗎？”顧朝的下一個問題，拋給了顧城。
顧城深思了一下，說道：“是的，狼這種動物，生性就比一般的野獸更加狡詐，特別是最近這陣子，雪下的特別的大，我們的確不應這麼早就開始放鬆戒備。”
“連城叔都這麼說了，你們還有什麼質疑嗎？”顧朝衝着那羣爺兒的方向，向前邁了一步，前世在職場歷練而積累的氣場驟然散出。
那羣爺兒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面面相覷，一愣一愣的，沒有人敢對顧朝着反駁一句半句。
“既然你們不開口，那就是沒有，巡邏的這個事情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還是要聽城叔的。”顧朝把身子一轉，又重新對上了楚明。
“那我們接着來說說今天村口的這件事情。今天來的那個爺兒口中的小哥兒，是不是叫做楚瑞？”
“是的。”楚明再一次答道。
“楚瑞跟你是什麼關係？”
這次，楚明沒有很快的回答顧朝的問題，而是用漆黑的雙眸在顧朝臉上盯着看了一會兒，見他依舊是那副堅定的模樣，他纔開口，“瑞哥兒是我小時候，我父母替我定親的小哥兒。”
楚明說了之後，顧朝的目光再一次掃過那羣爺兒，看到那羣人面露驚訝之色。
在這個世界，因爲小哥兒稀缺，已經很少有父母願意在小時候就把自己家金貴的小哥兒定親，他們這些人中，有些是成了親的，自然是知道要討個小哥兒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但是這一窮二白的楚明，居然已經有了訂了親的小哥兒了。
“你們也聽到了，那個楚瑞是跟楚明訂了親的人，他的父母是爲了履行當初的婚約，才逼着他嫁給楚明，根本不是你們這些人想的那些黑暗骯髒的原因！”
顧朝說完這一句，堵在他心口上的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也總算慢慢的散了。
書房裡的其他人早就被顧朝的滔滔不絕給震到了，一個個都只敢用餘光偷偷掃一眼顧朝，眼下顧朝是抒發完了心口的紛紛怒氣，不在開口了，書房也陷入了尷尬的靜寂。
“朝哥兒，你說的事情，城叔知道了，也會處理好的。”
還是最年長也見識過最多場面的顧城先開了口，他瞅着朝哥兒的目光更是複雜，有驚訝有驚歎也有擔憂。
這孩子，跟顧安越來越像了，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城叔，今天這個事情的確是我無禮。既然事情說明白了，剩下的事情還是辛苦城叔了。”顧朝朝顧城拱了拱身子，才轉身離開了書房。
顧朝走出書房的時候，就看到曲華和顧懷已經站在門扉的旁邊，兩雙雙眸，都擔憂的看着他。
他的臉上雖然已經沒有了怒氣，但是說話的語氣還是有些僵硬。
“阿嬸，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來看您。”顧朝上前牽過顧懷的手，領着他一同回家。
曲華在書房門口，雖然只聽到了大半，但是也猜測出大概是因爲個什麼事端，他也同裡面的人一樣，被一瞬間變得強勢又咄咄逼人的顧朝嚇得有些呆愣，好一會才轉回神，忙說道：“好的，慢些走，路上滑。”
顧朝牽着顧懷走出了顧城家，被寒冷的東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反射性的低頭看向顧懷，然後蹲下身去替顧懷整理了下棉衣的領口。
“哥哥生氣了嗎？剛纔說話好大聲。”顧華的雙眼一眨一眨的，語氣和眼神，倒是沒有之前那些人的怯生生。
“是的，哥哥是生氣了。因爲那些人亂說話，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我們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更重要的是，我們要說出來。讓別人知道你的感受，你的想法，和事實的真相。小懷，你明白了嗎？”顧朝也順便接着這個機會，教育顧懷一些事情。
“明白了！就像之前我鞋子溼了，但是沒告訴哥哥，所以哥哥很生氣一樣。”
“是的，小懷真聰明，希望有些人，也能夠跟小懷一樣，哥哥教了一遍，他就明白。”
“哥哥，我有事情現在想說。”
“好，你說。”
“小懷想尿尿，之前在阿嬸家不好意思說。”
“……，那我們快些回家吧。”
之後這個事情是怎麼結束的，顧朝不知道，他回了家之後，依舊跟往常一樣，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然後煮飯，洗漱，照顧顧懷，在天黑之後，兩人窩在被窩裡，玩了一會五子棋，然後躺下，顧朝給顧華講着一千零一夜裡面的故事，再緩緩地進入夢鄉。
半夜的時候，顧朝突然醒了過來，今夜的月光不錯，清清亮亮的，從窗戶外落了進來。
顧朝醒了之後，雙眼有些愣愣的看着屋頂，木結構的樑柱，……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上輩子最後的記憶，好像也是屋頂，他是望着房間的天花板，然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來，已經是在這幅身體裡面了。
如果他現在看着這黃土房的屋頂，在睡過去，明天睜開眼的時候，會是在哪裡？
想着想着，顧朝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安靜的夜裡，他聽得到冷風從縫隙裡灌進屋內的呼呼聲，然後門外有人經過的腳步聲。
這寒冷的冬夜裡，會在外面行走的應該也只有那羣巡邏隊的人了。
顧朝沉思了一會，還是鬆開了被他抱在懷裡當做暖爐的顧懷，穿了厚厚的棉衣棉褲起了身，打開門，夾着雪花的寒風撲面而來。
顧朝被寒風吹眯了眼，從小小的細縫裡往外看。
他家的籬笆外面，有一個人，拿着一個燈籠，慢慢的在雪地裡前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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