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氣很好,是一個很適合成親辦婚禮的日子。
吉時到的時候,跟顧朝一樣,穿着一身紅的楚明站在顧朝家的院子裡,剛硬的臉上,嘴角一直向上翹起,寬闊的胸前綁了一朵大紅花,配上他臉上有些傻氣的笑,今天的楚明像極了寧大夫口中的傻大個。
楚明原本還是想準備花轎之類的迎親隊,但是對此顧朝強烈的抗議,雖然他重生到這個世界之後,成了這個世界裡的“女性”一方的小哥兒,但是畢竟他曾經也是七尺男兒身,想着自己做進大紅花轎,被擡着繞顧家村一圈,顧朝就覺得一陣惡寒。
顧朝跟楚明拒絕了好些次,花轎這個事情纔算是沒了。
可是顧家村也有自己的習俗,新人出嫁離了家之後,腳落地代表着不吉利,所以當顧朝穿着紅色嫁衣,正要邁出自己家門檻的時候,楚明將他攔了下來。
顧朝擡着明亮的雙眸看向楚明,眼裡都含着笑,難道他還不想他出門了不成?
楚明黝黑的臉龐上浮着一抹暗紅,不知道是被太陽曬的還是身爲新郎官的他覺得有些窘迫。
“不吉利的,我揹你。”楚明說着,背對着顧朝蹲了下來,他的喜袍垂到了地上,像是畫了一個圓滿的圓。
站在一旁的寧大夫和曲華,呵呵的笑了起來。
“楚明平時看起來一副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沒想到對於成親這是到是挺上心的,連這種毫無根據的風俗都信。”曲華笑着揶揄着楚明。
楚明蹲的低,別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倒是顧朝雙頰飛上紅暈,被人瞧得清清楚楚的。
但是成親這是,新人就是被人鬧的,一輩子也就一次。
顧朝在衆人的嬉笑聲中俯下身去,趴上了楚明的後背,楚明雙手向後伸抱住他的臀部,雙腿一用力,一瞬間就穩穩地站了起來。
顧朝的雙腳掛在楚明的手腕處,臉頰貼在楚明的耳邊,滑嫩的肌膚一下一下的蹭過他的耳廓,兩人臉上的紅暈一下就飛到了耳朵上。
楚明揹着顧朝走在前面,然後是顧懷、寧大夫和曲華,走在最後面的是顧城,顧城手裡還牽着驢車,車上放着顧朝的嫁妝——那口樟木箱子。
楚明家也跟顧朝家一樣,裡裡外外都掛滿了紅布,門上還貼了一副喜聯,窗戶上貼着喜字,楚明的房間也被重新整頓一新了,牀鋪上鋪着大紅色的牀單,被子也是大紅色的。
顧朝被楚明放下,坐到牀上,看着滿屋子的紅色,覺得自己都快成小紅人了。
喜宴的時間定在傍晚十分,跟顧朝和楚明交好的也就寧大夫和顧城一家,所有人加起來都坐不滿一張大圓桌,但是成親就應該是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所以還是照例請了靠近的幾戶鄰居一起熱鬧熱鬧。
有這種免費的便宜可以佔,樑光秀早就抓着宋三石和兒子宋矛前來佔座了,看着圓桌上的葷菜,一盆豬肉一盆雞肉一盆紅燒魚,樑光秀在喜宴還沒正式開始之前,早就偷吃了幾口了。
“這個楚明都已經化了一百兩了,居然還辦得起喜宴,買得起肉,看來兜裡還有錢,早知道把我們家那個醜哥兒塞給他就好了,我成了他的阿姆,還怕從他身上榨不出錢來。”樑光秀一面嚼着豬肉一邊小聲的喃喃着。
屋子裡,正在進行喜宴前的最後一件事情。
顧朝和楚明跪在地上,手裡各捧着一杯茶,寧大夫坐在他兩前面的椅子上,滿臉皺紋的臉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寧叔,請喝茶。”楚明磕了頭,手擡高了,把茶水遞到寧大夫跟前。
顧朝也一樣對着寧大夫磕頭,“寧叔,請喝茶。”
“好,好,好。”寧大夫一臉說了三個好字,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兩人,雙眸中不禁泛起了水光,“楚明也算是我養大的,看了他這麼些年,終於是等到了這天了。”
寧大夫喝了兩人的茶水,一個人一個紅包的放到兩人手裡,擡手讓兩人起身。
“寧叔,如果您不嫌棄,不如趁着今天這個好日子,就認我和楚明當你的乾兒子吧,讓我和楚明叫你一聲阿爹。”顧朝依舊跪着,看着寧大夫提議道。
顧朝這番話,着實是說道寧大夫心裡去了,其實寧大夫早就有認楚明當乾兒子的想法,可是無奈楚明過於木納,他也沒啥好機會可以開口,這些年來兩人一直叔侄相稱,但是寧大夫對楚明的關心從來都不亞於對自己的親生孩子。
顧朝和寧大夫同時都把殷切的目光看向楚明,等着他的決定。
“阿爹。”楚明叫了出口,同時又是對着寧大夫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當年他被兩個舅舅拒之家門外,要不是寧大夫的收留,說不定他早就餓死或者凍死了。
顧朝也一樣,跟着楚明對着寧大夫又磕了頭。
“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寧大夫忙站起來,扶着兩人起身。
屋子內的一片喜氣洋洋,可是有人早就看不得顧朝和楚明的安樂了。
顧大山和顧大川帶着他們的夫郎,四人齊齊的走進楚明家的屋子。
“我的好外甥,成親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不通知舅舅呢。”顧大山扯着嗓門說道,誠心就是想讓外面的人都聽到。
楚明臉上的喜悅神色一斂,對着顧大山和顧大川他實在是擺出還臉色,但是站在他身邊的楚明,柔柔的握上了楚明的手。
楚明轉過頭去看他,顧朝對着他搖了搖頭,成親這樣的日子,坐在外面的都是鄰居,事情鬧大了,雙方的面子都下不來。
曲華反應也快,馬上接了話:“楚明你也是的,怎麼可以不請舅舅呢,出了爹姆之外,舅舅可是最大的。兩位舅舅舅姆快上桌,喝了這杯喜茶,紅包可不能少。”
顧大山和顧大川臉上同時一怔,他們是擺明過來鬧場子的,哪會準備什麼紅包。
曲華看他們的神色自然是明白的,他“熱情”的拉着顧大山和顧大川讓他們上座,“楚明的舅舅們,請上座,朝哥兒,還去倒茶,舅舅們的紅包不想要了啊。”
紅包着兩個字,曲華說的又響又亮的。
最後還是顧大山的夫郎曲軒吭了聲,“我們連自己家的小孩都娶不起小哥兒,怎麼還會有這個閒錢包這個紅包,你們倒是貪心,還想從我們身上詐錢,如果是這樣,這杯茶,不喝也罷。”
顧大山和顧大川終究還是坐不下這個上座,將屋子裡的人都橫了一眼,才灰頭土臉的走了出去。
可是四人根本沒走遠,就在外面的酒桌上坐了下來,臉皮厚的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打發了四人之後,喜宴繼續按流程進行,楚明和顧朝跪下給顧城和曲華奉茶,收了顧城和曲華的吉祥話和紅包之後,敬茶算是結束了,外面的酒席也開始了。
楚明準備的菜色比一般人家的豐盛很多,看在着大塊肉大碗酒的份上,祝福的吉祥話也多說了幾句。
當晚,喜宴結束之後,顧城和曲華在離開之前,又找了顧朝,曲華一直嘮叨的讓他注意顧大山和顧大川他們兩家子人,那些人要是真有什麼壞心了,是當真防也防不住的。
顧城沉默的在一邊,最後臨走的時候,纔對着顧朝說出兩個字“分家”。
楚明的外公已經去世很久,生前他明確的把自己的家產分成了三分,顧大山顧大川和楚明的母親各有一份,可是三人是沒有明確分家的。
如果是由村長和村裡長輩見證的分家,會出一份分家書,幾個子女各有一份,如果以後還因爲家產有所糾紛,就可以請村長出面主持公道。
楚明阿姆的那份家產,被顧大山和顧大川兩人搶佔要不回來,就是因爲少了這樣一份分家書。
雖然楚明的阿姆不在了,但是如果有了這份分家書,跟那人斷了關係,說不定可以遏制他們不斷上門騷擾的舉動。
顧城和曲華離開之後,顧朝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
楚明送走了賓客,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又照顧顧懷在他的新房間睡下,再三跟他確認他可以自己一個人睡,他纔回到自己的屋子裡。
就看到顧朝一個人,低着頭,坐在牀沿邊上,好似在沉思什麼。
楚明也沒打擾他,他又去廚房燒了已過熱水,然後把放在客廳的樟木箱子擡了起來,打算放到房間裡面。
樟木箱子落地,發出砰的響聲,顧朝才慌忙回神。
“這個箱子你想放哪裡?”因爲這口樟木箱子是顧安留給顧朝的嫁妝,顧朝格外的重視,這份重視,楚明也感受到了。
顧朝想了想,說,“我先整理一下,然後放牀底吧。”
爲了盤算成婚之後的日子,楚明新添了一口衣櫃,就放在房間的角落裡,顧朝過去把箱子打開,拿出了幾件他換洗的衣物,和裝着針線不了的竹簍,全部放進衣櫃裡。
“好了,你放進去吧。”顧朝說。
楚明又擡起了箱子,手摸到了箱底,他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然後他又打開箱子,伸手往裡面摸了摸,用手臂丈量着箱子內壁和外壁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