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水牛!不準走!”燕裘機警,及時拽住打定主意要逃避的人。
水牛掙了掙沒能脫身,乾脆雙手掩耳,整個小白言情劇女主似地自欺欺人:“啊啊,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燕裘一咬牙,剛纔拉扯太過激烈,雙手由指尖泛開麻痛感,幾乎要留不住這頭牛了,可他明白一切已經無法回頭,今天如果不乘機說清楚,不扳回一城,叫他怎麼甘心?一旦下定決心,燕裘的犟也不比他老子遜色。他豁出去般,使盡吃奶的力狠狠將吳水牛撲倒地上,直視那雙充滿驚愕的眼睛,趁機掰開了那掩耳的雙手,深呼吸後咆哮:“吳水牛,你個孬種,你給我聽清楚,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我要追求你,不準裝做聽不見。”
兩具年輕的身體緊貼,甚至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吳水牛瞠大眼睛,一張臉漲紅,又羞又惱。的確,一味逃避實在不是燕十六那鐵錚錚硬漢子的作風,那他就不逃,現在說清楚。
燕裘雖說有鍛鍊,身手也不錯,但要在武力上壓制吳水牛,難度還是不一般的。只見處於劣勢的小炭頭僅僅巧妙翻身,才兩秒已經易轉,水牛騰身躍開來,匆匆退到安全區域,雙眼死盯着地上撐坐起來的燕裘,彷彿是在防備隨時會撲上來猛獸。
“燕裘,你腦筋不清醒了,冷靜想清楚再說……別意氣用事。”高聲辯駁,吳水牛堅信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子肯定是因爲他幫蘇卷卷說話,所以鬧彆扭,只要冷靜下來,一切都會好的。
“意氣用事?”燕裘反問,不禁扯脣,蒼白臉色配上慘澹笑容,活脫脫像一隻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怨鬼。但見他緩緩爬起,隨手撣拂身上塵土,動作也優雅自然,一瞬間狼狽褪盡,又變回了原來的俊秀少年。燕裘擡眸直視那充滿疑慮的眼神,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獻上真情表白:“我很清醒,我喜歡你,是戀愛的喜歡,不會有錯。”
對於吳水牛,這真情表白比什麼恐怖片都來得驚悚,他真要一個頭比兩個大了,眼前這若是別人家的小鬼倒也就罷了,可這是他的親親兒子燕裘,現在竟然說喜歡上他這個重生成十七歲小鬼的父親?太狗血,太戲劇化了,水牛怎麼說也不能讓兒子誤入歧途,他決定趁泥足深陷之前解決問題。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球球,我是燕十六呀,我就是燕十六,你不願意也得承認,我就是你老爸,你不能喜歡我,那可是**!”大手拉過燕裘,水牛將人推到墓碑前去,指着照片裡笑成傻瓜樣的自己,強迫兒子面對現實:“聽我說,我被子彈崩掉腦袋以後,不知怎地,醒來就變成了吳水牛,可我內裡是貨真價實的燕十六呀!”
經過一輪鏗鏘有力的咆哮,水牛已經做好準備再跟兒子打一架,反正男人麼,講不通就上拳頭,讓身體說話。何況,他跟兒子體格差不多,真要動手,他就讓讓唄,包管讓兒子打得身心舒暢,血氣通順,自然而然就會想通啦。
水牛滿腔熱血地想着,卻不料燕裘意外地冷靜,他只是默默注視着燕十六的墓碑,哀傷神色就好比抽冷子罩熱鍋上潑一瓢冷水,熱血鐵漢子也給衝擊出裂痕來,當下氣勢蔫息,滿懷惴惴不安,老怕太沖動,要嚇壞兒子。
“球球?”
水牛將大嗓門壓成柔柔細細一米粉線似地輕輕喚。
燕裘這纔有了反應,他轉眸睨向吳水牛,臉上不見淡漠以外的表情。
水牛更不安了,他究竟不知道兒子是在想什麼,以前他怎麼就不覺得兒子難懂呢?難道人變成GAY,想的東西也會變質嗎?越想,水牛越覺得這小平頭早晚要爲兒子操心得掉光光。
“你說,你是我爸?”燕裘輕聲問。
“咦?是呀。”水牛眨眨眼睛,見兒子願意開口,着實是鬆了口氣,記得以前有一次兒子跟他生氣,悶葫蘆似地一整天,吃下三四個雪糕仍不吱一聲的。
那一次是爲了什麼?好像是他跟當時挺有好感的警花打啵,被撞見了。
燕裘再次沉默,直讓水牛心肝兒砰砰亂顫,急得滿額大汗。
“我們身上流着一樣的血嗎?”
“啊?”
燕裘雙手環胸而立,冷靜分析:“我記得你是O型血,我媽媽是B型,而我是AB型,就遺傳方面,父子關係已經不成立。再者,你是幾歲生下我了?你十七,我也十七。就是上醫院驗DNA,我們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怎麼會是我爸?更別提**什麼的。”
水牛張口結舌,思維紊亂,他根本找不着辯駁的話來,就科學觀點來說,他們的確已經不是父子來着。
可……
“但是,我確確實實是燕十六,我的靈魂是燕十六,球球,你也感覺到了,是吧?有好幾次你都知道是我。”
然而燕裘一擊破碎水牛的希望:“我從來沒有感受。”
“什麼!”
“你是吳水牛,我喜歡的人,就是這麼簡單。”燕裘凝望的眼神變得溫柔,他伸手搭上愣怔中吳水牛的雙肩,將其緩緩擁入懷中,喟嘆:“接受我,千萬要接受我。”
耳邊類似哀求的低語有如醍醐灌頂,水牛猛力將人推離,牙關在打抖,卻不是惱,也不是怕,就是心情太激動,太無措:“燕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是個男的,我不愛男人。”
肩膀被桎住,有些痛,但燕裘連眉毛也不動一根,冷冷清清地回答:“但是我愛男人。”
“靠!靠靠靠靠……MLGB,你怎麼都說不通!”水牛氣得直跳腳。
燕裘就淡淡地看着,一言不發。
“對了!”猶如捉住救命稻草般,水牛滿目希冀:“你不是說只喜歡上了年紀的男人嗎?你剛纔是在耍着我玩,對吧?想想,你一直有喜歡的人,哎,我是糊塗了,呵呵。”
如果現在出言附和,一切將回到原點,燕裘明白吳水牛求和的意思,但他卻想得更深。已經戳破的真相,再怎麼掩飾也不可能不留痕跡,他計劃已久的一天提早爲臨,一切偏離原計劃發展,已經談不上安全性或穩定性,他明白,萬一他妥協,這個人就永遠存在僥倖心理,他必須打破這些,讓所有問題得到正視,那麼,這個人才會真正去思考。燕裘也瞭解這是兵行險着,誰知道吳水牛會做什麼呢,只是籌碼已經押下,不想血本無歸就只有繼續賭下去。
水牛見燕裘不說話,便陪着笑,企圖點個句號,結束這荒唐的一切。
“噯,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再說吧,林安和肖緹還在等我們呢。”
燕裘揮開伸過來的友誼之手,面對那一臉驚愕和受傷,他只能苦笑:“吳水牛,如果你真要拒絕我,那以後就徹底無視我吧。”
“啊?”
“我們裝做不認識彼此,從此再也不是朋友,不是戀人,更不是父子。”
聽這話,水牛那是揪心的痛:“球球!你怎麼能要挾我?!”
“不,我跟燕十六很像,我是他的兒子,當年他爲了自己的信念可以跟燕家脫離關係,離家出走,決不回頭。那麼,要是你不能接受我,也就乾脆一點吧。”
“嘎,我回來又不是爲了跟你斷絕關係!”
“反正,戀人或者陌生人,我只接受其中一種。”燕裘斷然擲落選擇題,表情冷淡,不留轉圜的餘地。
水牛愣住了,可他是誰?燕裘的老子——燕十六。
要比犟,兒子和老子,誰都不比誰弱。
“不,你是燕裘,我的兒子。”水牛一咬牙:“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會把你當成兒子。”
燕裘瞠目,眉頭輕輕聚起:“我只要當戀人。”
水牛雙手抱胸,任性地哼哼:“反正我就當你是兒子。”
驚愕過後,燕裘深深扶額,他自責,他怎麼就忘記了這個人偶爾比三歲小孩更幼稚的任性?他感覺自己已經落敗,卻硬撐下去:“你沒有任何依據能證明,不會有任何人承認這父子關係。”
“那也不防礙爸爸愛你。”水牛頓覺豁然開朗,得意着:“無論如何,反正球球就是我的兒子。”
燕裘垂首稍加思索,輕聲呢喃:“依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不管你想什麼,直接把你當成戀人咯?”
“啊?”
“也好。”燕裘點頭,淡笑:“你能這樣看得開倒好。”
“什……什麼?”水牛瞠着一雙牛眼,不敢置信:“我靠,你也太不講理了!”
“彼此彼此。”燕裘臉帶微笑,打了一記太極。
水牛差點吐血,一眼看上自己的墳,恨不得鑽進去就不再出來了。
“我真認真的!”
“誰說我不是?”燕裘淡笑,掏出手帕蹲身擦拭燕十六的墓碑,雙手合十,輕喃:“這次來得太匆忙,沒帶上祭品,就先這樣吧。”
看着兒子在拜祭,水牛心中百敢交雜,更多的是囧感。
如果他現在不是成了吳水牛,不是站在這裡被告白,他想作爲燕裘的父親,也該保佑兒子戀愛順利的,可現在這情形,還保佑個毛線呀?。
不管吳水牛有多糾結,燕裘已經拜祭完畢,他收起手帕,主動牽起吳水牛垂在身側的手,帶着走:“是該回去了。”
水牛觸電般猛力甩手,燕裘立即捂着臂膀,垂眸低喃:“痛。”
“哎?!肌肉拉傷了嗎?”水牛急切追問,不敢再輕舉妄動。
“就是被甩痛了。”燕裘輕聲答着,又牽上水牛的手,帶着走:“別亂動。”
水牛愣愣地,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直至走到陵園外,燕裘電召計程車的時候,他立即躲到一邊去撥號。
拎着電話,聽的是留言提示,水牛原本還挺混亂的心緒一下子沉澱了。
大夫人一般不會轉留方,轉了,就代表出任務,雖然聽說過最近會很忙,可這時候水牛心裡還是挺悶,挺擔憂的。
“給誰去電話?”
燕裘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水牛撇撇脣,按下返回鍵,隨口胡謅:“打給蘇卷卷。”
“嗯哼?”燕裘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他心裡其實猜到真正答案,對於第一號情敵,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不過比起蘇奕雷,他更有把握擊退阮元沛。
水牛不知道兒子心裡已經模擬一場退敵大戰,他心情平復後,稍微想了想今天的事,決定把混亂從頭整理。
下定決心,熱血模式全開,他選擇了第一步:“走,我們去方鴿那裡。”
“嗯?”燕裘輕蹙眉:“爲什麼?”
水牛撇撇脣,環手抱胸,教訓兒子:“你剛纔把蘇卷卷給氣昏過去了,當然要去探望一下,還有,你一會得好好道歉,知道嗎?”
燕裘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輕聲應允:“嗯,去吧。”
什麼態度?水牛眼睛一瞪老大,一手掐拳激動揮舞,一手戳住燕裘的眼鏡中樑推高:“球球,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今天的確過分了,把病人激昏很好玩麼?要是蘇卷卷今天見血了,你還得賠他一頓打,但今天你只是嘴上使壞,那就好好賠罪,誠心道歉。”
這下燕裘稍稍愣怔才輕點頭,訕訕地低喃:“我知道了,會好好道歉……你沒有喜歡他,對吧?”
“我不喜歡男人。”水牛咬牙切齒,可是對上兒子無辜的神情,他就沒輒:“反正你們都別想我搞GAY。”
燕裘輕笑:“沒關係,時間還長着。”
吳水牛瞠目,突然意識到這將會是比萬里長征更艱鉅的戰鬥,可他除了捶胸頓足直呼家門不幸,等兩道閃電下來劈歪他的墓碑給增添幾分悲□彩,除此以外他還能幹什麼呢?
或許該儘快給兒子找個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飄過……某嬌花最近體虛,現在已經差點睡着了,下去睡咯……幽靈狀飄向大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