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始終拗不過那頭牛,還是掏錢訂做了一套禮服,也順道多造兩套嶄新的校服,好供給那粗魯的,喜歡大開大放的狂牛折騰。
有好長一段時間,阮元沛的視線不能從那幾套衣服上頭移開,從禮服到B高校服都是出自名師設計,用料上盛,無論哪一套穿在那小子身上也突顯英挺帥氣的少年風華,他忍不住要去想象那充滿危險誘惑氣息的身影,接着吃痛地揉按額角,齜牙裂嘴。
阮元想盡辦法爲自己開脫,可現實總是那般的殘酷,他確實對年輕男孩動心了……至少殼子很年輕。昨夜他竟然爲同性的裸體而流鼻血,每每想起,性格的臉上不禁飄起兩朵可愛雲,別提有多尷尬。
他實在想不透,怎麼到了叔字輩纔像個毛躁的愣頭青,拿那頭牛沒法子呢?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來人性急,用力過猛導致門板往牆上重重砸去,無比巨大的響聲。
這讓阮元沛想起丟臉的洗手間摔門事件,不覺扶額,沒好氣地對那慌忙搶救門板的下屬施壓:“孔繁旭,你最好有充分的理由判這扇門死刑。”
孔繁旭正手忙腳亂地將搖搖欲墜的門板卡回門框裡,注意到自家隊長語氣不善,趕忙用那張敦厚老實的臉掛起憨笑,討饒:“唉,隊長,這不都是因爲急着向您彙報情況來着,再說這夾板門也忒落後了,趕明兒遞個申請,給弄個精鋼的,還能防彈隔音。”
阮元沛脣角抖了抖,送上一串白眼。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孔繁旭什麼性質,他還不清楚?這傢伙真真實實是一黑芝麻餡湯圓,巧舌如簧,滿嘴油腔滑調硬給這天生誠懇的外表修飾成肺腑之言,三寸不爛之舌哄得菜市場那個賣豬肉的二胖子都自信比貝克漢姆更帥,只要孔繁旭要存那個心,就是天上飛着的小鳥也能給哄下來。
要跟這小子辯,那是白瞎了。
阮元沛揮揮手:“報告留下,滾。”
“是是,小的這就滾,呃,大嫂這是要小的橫着滾,還是抱膝滾?”孔繁旭虛心求教。
“……”果真是跟着燕十六混的人,沒有半個正經貨。
阮元沛低嘆,硬是忘了自個也是其中一員。
接過報告粗略閱讀內容,阮元沛眉間已經深鎖,不爲別的,只爲這密密麻麻的通篇惡行。蘇奕雷那瘸子真是惹事天王,從少年時至今天,酗酒,飆車,鬧事,傷人,聚衆鬥毆,非法使用槍械,甚至濫用藥物……寫得真文明,吸毒就吸毒吧,好個豐富多彩的人生。
然而這些荒唐事並沒有給那銜着金鑰匙的富二代留下案底,很明顯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要不然這個人早該進少教所了,再不就該坐牢,可蘇奕雷不但底子洗白了,還要在大學當教授?回國的特別原因大概是在國外混不下去了吧?
禁不住這般想,阮元沛一邊磨牙一邊耐着性子繼續往下翻,眼睛漸漸差點眯成一條細縫。
孔繁旭看夠了上司的變臉,忍不住涼涼地揶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跛子也不是什麼好鳥,爲了家產還特地僱人去整自己的兄弟,怪不得會被人整回來。”
“但是能請得動黑狗的蘇家人就不簡單。”
此刻阮元沛反而冷靜下來,他撫頜細想,從中嗅出一絲異樣,這出豪門爭產兄弟閻牆的鬧劇看似簡單,偏偏有特殊人物客串,讓劇情複雜不少。
究竟還是得再深入……
阮元沛合上文件夾挾在腋下,匆匆套上外套:“我要出去,叫老萬照看好組裡。”
“唉,大嫂,你又逃班?回來的時候記得帶下午茶點心,我要採蝶軒蛋撻和星巴克咖啡。”孔繁旭憨厚的五官透出無奈,深深的無奈,嘴裡說出的話卻讓人想要一拳招呼過去。
“好。”阮元沛豁達地笑,語調溫和:“我會記得從你的月末獎金里扣除……每一次。”
孔繁旭蹲到牆角劃圈圈去了。
阮元沛並沒有照顧隊員心情的義務,他大步往門外跨去,手才扣上搖搖欲墜的門板,餘光睞向那依然在畫圈圈的背影,他想起來……孔繁旭外表雖然生得平凡,卻是切切實實的情場浪子。
能把談戀愛當成喝開水的人,應該可以解決一些問題。
扣在門板上的門手指微微收緊,阮元沛輕咬脣,終於做出決定:“孔子,如果當初有個人每天都在你身邊,你除了友情就沒有感受到別的,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改頭換面,你就對他……產生友情以外的感覺,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孔繁旭霍地從牆角跳起來,笑得那個叫慈祥:“大嫂,有一句俗話,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什麼?”阮元沛心情煩躁,眉頭緊皺,心想着如果孔繁旭敢說什麼‘愛情要來的時候是你擋也擋不住的’,他就派給這傢伙一個月份的夜班。
孔繁旭笑得高深莫測:“長相決定命運。”
“……”
“看來那位女士大變身後,散發出足夠的熱量劈開一座冰山了呢,究竟是怎麼樣的美人才能讓我們工作至上的隊長心動呢?隊長,要是真有那正點,就出手吧。”孔繁旭曖昧地笑着,慫恿一位同性犯錯。
阮元沛的回答是把門板甩到他臉上,而後在衆隊員的側目下大步流星而去。
一小時過後,B高學子們紛紛走出校門,阮元沛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這些年輕活力的少年人,不論男女。如果他真的只因爲皮相而心動,那麼從剛纔就有數名比吳水牛更漂亮的孩子走過去了,可他的鼻子感覺挺舒適,對飆血沒有興趣。
突然,心臟咯咚一聲漏跳,熟悉身影出現在人羣中,阮元沛的目光就像正極遇上了負極,就這麼純粹地被吸引住,周邊形形□□的行人黯然失色,獨獨一人在眼中出彩。
“靠……”阮元沛捂着胸口,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有丘比特那隻光屁股小天使,把他的心臟給射了,才能蹦出這種速度來。
吳水牛正一臉輕鬆愉快地與燕裘攀談,手上把玩着一隻籃球,偶爾扶扶被擠得直打踉蹌的肖緹,後來一名短□□亮女生趕上,攔住吳水牛,並用一種處於絕對主導地位的氣魄跟吳水牛說話。
把吳水牛臉上的無奈看清楚了,阮元沛失笑,他一直知道燕十六對強勢且聰明的異性沒輒,因爲面對女性不能以暴力打壓,只能鬥智,這可算是那頭牛最不擅長的一項。
最後吳水牛慌忙地指向這邊,將籃球塞給大眼睛男孩,給燕裘和短髮女孩擺擺手,快步穿過馬路跳上車。
“怎麼?”輕聲問副駕座上的少年,阮元沛啓動車子。
吳水牛一邊揮着汗一邊□□:“今天化學小考低空飛過合格線,林安……剛纔那女孩子,她之前就提醒我,但我顧着打籃球沒聽進去,她剛纔母夜叉上身了,要命,明天肯定要被她惡整。”
“有這麼恐怖嗎?”阮元沛失笑。
“得了吧,應付這樣一個女孩子,老子寧願徒手應付二十人持械圍毆,更痛快。”
“……那小女孩該不會喜歡上你吧?”連阮元沛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水牛愣住,而後將嘴脣扭得很醜,嚷嚷:“她要是喜歡我,那她該是愛上全世界了。”
“但她對你很關心,不是嗎?”阮元沛順着說了一句。
十六攤手:“算了,我們不討論這個,答案明天會揭曉,我直接問問她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嘖,又要去見方鴿了。”
“……”
阮元沛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悔青腸子,但他知道自己很想把腦袋往車窗上砸,這就是吳水牛處理疑似感情萌芽問題的手法?
“如果她是呢?”
“那就該商量一下怎麼樣繼續當朋友。”水牛聳聳肩,往後座爬去:“你知道,我現在忙着認回球球和新生的未來,大叔我談不起小孩子的戀愛。”
吳水牛在後座發現文件夾,順手翻閱。
分神瞄向後視鏡上倒映的人,阮元沛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更貼近知心大哥哥的角度:“但你以後始終要結婚生子。”
吳水牛未擡頭,只是挑了挑眉毛,朗笑:“誰知道呢?吳家不只我一個兒子,又不是等着我增產報國,其實我有球球一個兒子就夠了,接下來的……以後再說吧。”
“哦。”笑容不知不覺間爬上臉龐,阮元沛的心情就好像從小鬼手心逃脫的氣球,帶着斑斕豔彩悄悄點綴萬里晴空,尤其奪目。
吳水牛也不禁探頭去看,笑咧了嘴,拍拍好友的肩膀,讚歎:“大夫人,你笑的時候特別帥,多笑笑,明年家裡該多兩個人。說真的,養個孩子還是很必要,像球球,要是沒有他,生活肯定少了很多樂趣。”
阮元沛卻收起笑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經有兒子了。”
“嘎?在哪?”水牛一臉驚詫。
阮元沛輕嘆:“別忘了,你已經過到我戶上,關係欄是父子。”
“靠,你就佔我便宜。”往阮元沛肩上錘了一拳,山民小子縮回後座去脫衣,換西裝禮服。
阮元沛立即將視線擱回馬路上,目不斜視,聽見那布料窸窣摩擦輕響,額上滲出微汗。基於人類應對危險機制,他先於思考作出自救:“剛纔你看了蘇奕雷的資料,有什麼想法?”
吳水牛一邊結鈕釦一邊回答:“奇怪。”
“奇怪?”
“不管蘇卷卷爲人怎樣,現在重點是黑狗爲什麼幫蘇家人,幫的又是哪一位?我覺得這會是案情的突破口,其它只是佐料,要注意,但不是至關重要。當然,如果他想染指球球,那我現在可以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門!”吳水牛忿忿地哼了一聲,身爲一位父親,他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人接近兒子,就是女的也不成,何況還是個大叔。
不過轉念一想,身爲兒時玩伴,他認識的小鬼再怎麼也不至於那般惡劣,蘇家到底有什麼能耐將那小子教養成一個混蛋了?
吳水牛看着照片裡一臉傲慢的捲髮男人,咂了咂嘴巴。
要是讓他帶着蘇卷卷,肯定不會犯那麼多錯。
可惜這些事都已經成爲過去式,惋惜什麼的,對於未曾參與那一段人生的他也實在太矯情了,吳水牛乾脆不多想,專心穿好這套煩人的禮服。
“對了。”腦海中靈光閃過,吳水牛記起他還在意的一件事:“他到底是怎樣弄瘸的?”
阮元沛默默地駕車,好一會才說:“在電腦裡,自己看。”
撂下扭成一團的領結,吳水牛打開筆電,調出桌面上的圖片來看,那是一張掃描的剪報,有十多年曆史了,標題夠八卦——情婦帶上拖油瓶磕藥兼跳樓,那跨不過的蘇家門檻海拔有多高?
篇幅很長的新聞掏挖出老長一段蘇家大當家的風流史,就是沒有多少實用內容,還貼出蘇奕雷母子的照片特寫,那時候蘇奕雷纔多少歲?十一歲。
一切就發生在他們分別後的第二年。
吳水牛合上筆電,靠着座椅閉目養神。
阮元沛默默地駕駛,車內只聞引擎低微的哮聲。
“大夫人。”
“嗯?”阮元沛擡眸對上後視鏡倒映着的那雙特別清明的眼睛,輕輕應了一聲。
“如果你是一個對父親積恨很深的兒子,要搞報復,那你會做什麼呢?”
“呃?”阮元沛挑眉,細細一想,輕喃:“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事業、家庭,還有命根子……你的意思是,蘇奕雷回國是爲了復仇?”
“一個十一歲的小孩,之前不怎麼跟父親接觸,這纔再見面就死了媽,他還能怪誰?”吳水牛一臉沉思:“總之先注意蘇奕雷,肯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關於黑狗的。”
是很正確的指令,雖然吳水牛已經不是刑偵隊隊長,阮元沛還是忍不住點頭,而後讓他更在意的是這態度。
“除了關心案情,你沒有別的想法?”例如,同情蘇奕雷。
吳水牛吊高的眉梢徐徐落下:“有吧,我想我會盡量制止那小子做更傻的事。”
不好……
當時阮元沛心裡只有那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飄過飄過……本文堅持1V1……不搞NP……撫摸NP黨,捏一把小屁股,調戲之……
挺屍去……伏。
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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