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米白色窗簾,打在被鋪中央隆起處,純色隱隱有了動靜,接下來有道人影動作輕巧地遛下牀,躡手躡腳要挪出房間,哪道腳步才跨開就踩到一小片布料。
水牛直覺朝地上看去一眼,臉上立即火辣辣,即使光線黯淡也掩不住兩抹酡紅,他匆匆撿起小布料套上,一路走去,小雞啄米似地,終於將一身衣裳湊齊,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吳水牛臉上都能滴出血來了,幾乎是奪門而逃。
這時候阮元沛徐徐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熟睡過後的忪惺模樣。其實他很早就醒來了,只是看着少年人香甜的睡顏,捨不得打擾,現在人走了就少去一份溫暖,心裡卻因爲少年撿衣服的行爲而泛滿輕鬆愉快的笑意,特別是套上內褲那一幕——少年的背影,完美線條流暢滑開,描繪少年人精瘦有勁的體格,特別是探身那一剎那,腰肢微微弓曲,脊上肌理隨之牽扯,弧度末端凹陷處若隱若現,堅實有型的臀肌,配合那動作,簡直是在發出邀請,要人盡情享用。
阮元沛重重抹一把臉,大掌拍掉腦袋裡多餘的有色思想——主角都不在了,他再想下去就得自己解決,那能有多鬱悶吶。
昨夜裡,他捉着字眼把人啃了個透,只差最後一步,雖然少年人沒有反抗,即使在他身下呻吟,咬住手背嗚咽,情到深處甚至抓皺牀單幾乎失神,卻抵死不願意進行到最後,結果他們之間是什麼也沒有定下……夜裡的溫存,充其量也只是互慰。
撈過殘留着少年氣味的枕頭,臉深深埋進去,狠狠嗅吸,接着是長長的喟嘆。
“臭小子,怎麼不傻得更徹底一些……想什麼呢?傻的是你吧?阮元沛,看你怎麼收拾。”
他愛上個男孩,十八歲都未到,卻是舊友重生,所以還帶個持反對票的兒子。
吳水牛一路躥出小區才意識到口袋裡沒有錢,於是晨光熹微中就見一身穿睡衣趿着淺藍海豚毛毛拖鞋的少年人疾步狂奔。
心臟砰砰劇跳,吳水牛心中難受,有一道氣堵了整夜,無處宣泄。風嗚嗚刮過耳邊,吳水牛覺得自己病了,要不然身上怎麼會這樣敏感,連風的拂撫也能帶起酥麻感……或許是那手掌和嘴脣的感覺已經烙在腦中,忘不掉了。
我真的是GAY嗎?
吳水牛捫心自問,活了這些年並沒有對哪個男人產生過性趣,他一直很正常,由於兒子不喜歡繼母,再加上工作忙碌,所以他基本上過着禁慾的生活。雖然他是個男人,中年男人,但他很滿足清心寡慾的生活,所以從不去糾結什麼性冷感,不行,柳下惠的。
只是到了今天,他不淡定了,他根本不是什麼性冷感,也沒有不行,更跟那柳下惠的沒有半毛錢關係。昨夜是誰弄得跟拍毛片似地?是誰扭着腰在別人手掌裡去了?又是誰勾住男人的脖子索吻?天殺的都是他!這個□的傢伙就是他自己!
如果他這也叫性冷感,不行,柳下惠,那麼整個地球幾十億人口全該是淡定帝了。
所以吳水牛更加疑惑,難道他一直是個隱性的GAY,所以從前纔會覺得沒有老婆也不差?
他無法否定這個想法,畢竟他跟大夫人除了‘放進去’這一步沒有實行以外,該做的都做透了,還要命的舒服,弄得他有幾次都差點把持不住,險此就要給球球帶個‘繼母’回去了。
不過想想,他今天落慌而逃,也着實窩囊得緊,怎能連交代也沒有一句,就丟下大夫人一個人面對呢?也不知道大夫人醒來會不會胡思亂想,大夫人昨夜的行爲就夠奇怪了,別要想太多,弄得心裡不舒坦,吃不上飯……昨夜裡摸着,人不是瘦了不少?
想着想着,水牛的腳步逐漸放慢,最後傻傻地站在人行走道上,摸摸下巴,眉頭時而舒展,時而收緊,也不知道已經惹來路人側目。
看,有個衣衫凌亂,脖子上帶着密集得厲害的紅痕齒印,一臉彷徨的小夥子站在路中央,能不引人遐思麼?
路人浮想聯翩,更有好心的大姐阿姨大媽主動圍過去。
“年輕人/小夥子/小弟弟,有什麼需要幫忙麼?”
水牛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被一羣散發着柔和光輝的女性包圍,滿心困惑,撓耳抓腮一番,在充滿母愛的注視下,暗暗感激大家的熱心腸。
轉念一想,實在也有需要幫忙,就堆是甚是無奈的笑容,訕訕道:“姐姐們,有誰能把手機借我用用嗎?”
其實吳水牛這殼子長得真好,是個很清爽的帥小夥,笑起來更是有一股無形的殺傷力,對各年齡階層的女性都有效,所以在一陣噼嚦啪啦的掏手機聲音過後,眼前儼然出現小型手機展覽會,有珍珠白,蘋果綠,檸檬黃,櫻桃紅,海水藍;有滑蓋的,摺合的,直板的,觸摸的;有諾雞亞,說愛,摩托驢拉,踢死鳥等等,掛飾更是琳琅滿目,叫人眼花繚亂。
水牛掂量一下,最後在強烈的鬥氣影響之之下,他毅然接過萬紫千紅中的一點綠,某大叔伸過來的手機,對該大叔友善地笑了笑道過謝謝,就背過身去撥號。
大叔正陶然,下一刻就淹沒在一堆裡着金剛鑽的粉拳之下,抱頭鼠躥。
水牛也不知有人正在遭罪,耳邊充滿着正在連接通訊的提示音,直至悠長而有序的聲音突然止住,另一端傳來嚴肅簡潔的男聲應答,也顯得不那麼真實。
掂着手機,水牛臉上微微泛紅,暗罵一句沒出息。
“小子?”
雖然聽見聲音,阮元沛卻直覺認爲這就是從牀上開遛的人,聲音不禁放柔,輕輕的,好像呵護住易碎的玻璃。
水牛懵了,心想:是呀,這就是在耳連呢喃了一夜的語調。
“呃,大夫人……”既然都被發現了,水牛按捺住掐斷通話的**,難看地牽扯脣發出幾聲乾癟的低笑:“抱歉啦,我先走了,可是你別想歪了,我就是……就是因爲要上課,你瞭解,球球可不知道我出外了,他會提心……我連手機都沒有帶。”
手機另一端,阮元沛聽着略帶不安語調,笑意浮上臉龐,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笑。
即使是藉口,但正因爲在意才需要解釋,不是嗎?比起曖昧不明的沉默,他喜歡這個,特別拙劣,是那人的風格,從來就不是能言善辯的角色。
聽了一會,也大概能想象少年人一邊講電話一邊急的模樣,不自覺地,笑容中摻上幾分寵暱,於是柔聲說:“嗯,我瞭解,不是要上學?時候不早了。”
另一頭吳水牛挖空心思要解釋自己的逃跑行爲,想說讓大夫人安心,哪知道自己越說越不對勁,越急,就恨不得立即回去面對面做思想工作,不想聽到這樣的回話,頓時有種逃過大難的輕鬆感,嚷嚷:“我就知道大夫人最聰明瞭。”
“所以……你的答覆呢?”
答覆?
意識到是在問告白的事,水牛搔搔腦門,癟着嘴想了想,輕嘆:“就不能慢一點嗎?這些事,不是應該先拉拉小手,以後再親親嘴,再之後才幹昨晚那檔事嘛,你搞什麼亂套啦。”
沉默片刻以後,阮元沛十分溫柔地提醒:“還記得吧?是你提醒我,愛情可以做出來。”
是曾經有個少年人在車子上發表豪言壯語,教導一大叔勇往直前,創造愛情。
這下吳水牛連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淚流滿面之餘,禁不住求證:“不是吧?你那時候就想跟我搞啦?怎麼不早說!”
“……早說了,你還會光着膀子晃來晃去嗎?”
“靠,你個色胚!”
不提倒好,這麼提醒,水牛能夠想象這個人經常裝做一副讀報紙的正經八百模樣,其實都不知道對他進行了多少回視奸。
想到這,山民小子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已經紅得像一隻熟透的李子。
“呵,是呀,我已經等了很久,你還要我等多久?”
轉了一輪,話題帶到原點,水牛咬咬脣,泌涼晨風鼓動清新氣息,是個讓人心曠神怡的清晨。
這樣的早晨能讓人腦筋清醒,以致於水牛不得不認真思考問題,即使有些事並不是清醒理智就可以解決,可總是能做些對比。昨夜裡他跟阮
元沛該做的不該做的都鼓搗得七七八八了,難道跟男人蹭也不會噁心?不是,至少之前已經有先鋒蘇卷卷試探過,水牛很清楚,當時如果不是那傢伙有病,一頓胖揍是少不掉的。
那感覺賊噁心了,可是大夫人……就不一樣。
這麼一對比,厚此薄彼,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嗎?
水牛是對感情事缺了點靈性,從他多年來未曾發現兒子的感情,不理解蘇奕雷的心意,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別人的告白,都一一體現這特色,因此簡單的選擇題,也讓他頭痛異常。
而且,橫桎在所有之前的,是球球。
無論是燕十六還是重生後的吳水牛,一直都以燕裘爲先,不可思議的血緣在**毀滅以後也不能切斷。
如果非要在大夫人和兒子之間作出取捨……答案在無邊黑暗中。
“先讓我跟球球聊聊,好嗎?”
等了半天也就得來這個令人失望卻又是意料之內的答案,阮元沛禁不住重重嘆息。
這一聲嘆息,又好像密集的子彈,把吳水牛年輕的心臟打成了篩子,疏冷的痛楚:“靠,你就別嘆了,老人家不是說常嘆氣會福薄嗎?瞧,你每嘆一次,我他媽的就心痛一次,日,文藝透了。我說,我摸都摸過了,親都親過了,會對你負責任啦,就再給我些時間吧,反正沒有做到最後,你更不會懷孕,不急。”
聽過一段豪言壯語,阮元沛差點把手機摔了,好不容易穩住,聽見電話另一頭噼嚦啪啦一陣亂響,大概能想象這人在大街上毫不收斂地嚷嚷,叫多少人撲街了。深深扶額,阮地沛難以言喻此時精彩的心情,笑嘆:“得了,我知道,晚上……再聯絡,好嗎?”
聽過這話,水牛腦袋裡就浮現不怎麼純潔的畫面,忍不住提醒:“吶,說好了,還不能做到最後的。”
阮元沛微愕,其實他的意思是一起吃飯。
……罷了,也好。
“那我掛了。”
“嗯,回去準備吧,時候不早了,別遲到。”
“真嘮叨。”
“爲你好。”
“……大夫人,其實你真的很賢妻。”匆匆掐斷通話,不讓對方有反諷的機會,水牛徑自笑得燦爛,腦海裡滿是那個人吃了悶虧,額角輕跳,莫可奈何的苦笑模樣。
現在想來,才知道原來對某人的一些行爲細節,其實記得很清楚,而他從來不會想原因。原來因爲是特別的人……所以才注意嗎?
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去否定這個答案,回過身去就見虎軀被一衆女武松壓在上的大叔,便還了手機:“謝啦,你們繼續,話說大叔還真有魅力,有這麼多漂亮姐姐喜歡,加油吧。”
大叔虎軀一震,無語
凝咽。
撂下一街上瞪緊他的人,水牛再次飛奔,這次是要回家。
想來昨夜是出去幹‘壞事’了,水牛心虛,回自個家也跟做賊似地,躡手躡腳,身上沒帶鑰匙,結果只能像賊子似地從二樓的窗戶潛入。
屋中冷清,猜想着燕裘還沒有起來,水牛掛起得逞的燦笑,趕忙遛進自個房間裡,只是纔打開門,臉上笑容便凝住了,立即縮起肩:“球球……”
站在窗邊的男孩回過臉,背光的臉上難辯喜怒。
燕裘冷冷說:“洗乾淨。”
“嗄?”水牛困惑的撓着腦門。
燕裘聲音依舊冷,表情更冷冽,接下來更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不管你昨夜去哪裡,跟誰在一起,現在,立即去把那臭不可聞的味道洗掉。”
水牛嗅嗅身上,沒發覺有哪裡不妥,但見兒子臉色不渝,也不敢拂逆。
“好,馬上就好。”
反正就洗個澡,又不是殺人放火,水牛趕忙跑進盥洗室。
燕裘又將視線轉回窗外,晨光中燕家大院顯得朝氣蓬勃,然而這些卻進不去燕裘死般空虛的心裡。
窗柃陰影加在清透俊俏的臉上,說不出的哀傷……形同困獸——
作者有話要說:色胚們……現在河蟹期,肉肉能免則免,不能免的,我另行通知……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