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燕十六和阮元沛在B市打拼十幾年,爲辦案有哪個旮旯沒有鑽過了?而且人脈也廣,他們簡直是B市通,若誠心要在B市躲起來,那些外來人恐怕過上一年半載都找不着人。
只是吳水牛和阮元沛這對搭檔的行事方式風行雷厲,一向不喜拖沓,事情要麼不辦,辦起來就沒有畏首畏尾這一套。於是只躲了兩天,阮元沛利用這些年建立的人際關係網,再加上水牛提供的意見,暫時穩住情勢,雖然不至於立即復職,可也不由得燕家爲所欲爲了。
第三天,阮元沛就帶着養子大搖大擺地回家,吳水牛還給跟蹤站崗的燕家人一記天真燦漫的豎中指,惹得對方額角青筋爆現。這幼稚舉動又惹得阮元沛莞爾失笑,輕揉他腦門的動作,滿帶寵溺意味。
少年人不排斥親暱接觸,甚至自然地靠近溫厚手掌,享受得眯起眼睛。
不自覺流露出溫馨氣氛,看在外人眼中這是父慈子孝。
可是天知道……這錯得有多離譜。
“回家了。”
一邊興奮大叫,水牛立即撲向座撥打燕南飛的號碼。
阮元沛關上門,回頭走進廚房,並沒有干涉水牛的行動。
實在是沒辦法,這兩天吳水牛已經在公共電話亭嘗試聯絡球球,結果只有關機提示,水牛是擔心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穩,幸好有大夫人在旁邊照料着,讓這頭牛不至於廢寢忘食。
“快點接快點接,他媽的給我快點接!”水牛絮絮叨叨地念着,幸好沒讓他等太久,電話接通了。
“阿飛!”
[哥?]
“我找球球。”水牛直接表明意圖。
[嗯。]過了好一會,卻又是燕南飛的聲音:[哥,燕裘不願意。]
水牛張開嘴,剛要反駁卻又哽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燕南飛沒等到答話,接着說:[哥,燕裘那小子給你寵得太嬌氣了,這兩天他生悶氣,都不怎麼願意說話,連爺爺來的電話都拒接,你知道爺爺的脾氣,即使他再出色,這樣犟可得挨家法,你還是回來照顧他吧。]
想起兒子要捱揍,水牛立即就炸毛:“我不是叫你罩着他?你小時候還少吃家法的苦麼?不行,你們在哪?告訴我,我去接他回家。”
[哥,我們都曾經捱過家法,都明白,但我是燕家人,你知道爺爺的命令不容違抗。]
“……阿飛,你已經長大了。”
[我是,正因爲長大才深思熟慮。哥,燕裘是燕家血脈,而你現在只是……如果我讓他去你那兒,爺爺正好有理由找你麻煩,你明白吧?哥是因保護阮元沛而死,爺爺對這成見很深,別看老人家蠻橫**,始終是有祖孫情分在,他不會輕易放過阮元沛。現在你跟阮元沛是在一起吧?如果是,難得這次穩住了,好自爲之吧。]
“我的死根本不怪大人人,是我自個跳出去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且燕十六已經死了,這是事實。要不,你就回去跟爺爺解釋清楚,設法讓他明白。]
無容置疑,以吳水牛對爺爺的理解,那個老傢伙絕對是世界上最驢的人,那種唯我獨尊一心認定自己便是真理的獨裁者,絕不可能輕易接受重生這回事……何況老傢伙是無神論者,連輪迴都不相信,重生算個毛線。
“喂!球球是不瞭解他纔會受騙上當的,而你呢?你是腦袋被馬踢了呀?我要是回去,包準立即變成威脅球球的籌碼,你說他幹嘛要你把我也帶上,不是因爲這個嗎?我不能回去,我不是燕家人,他做起事來肯定更加狠。”
[……那倒是。]
可水牛對兒子的執着,也絕不比那老頭的鐵心腸軟,死活不妥協:“你給我罩着點,球球不笨,你跟他講道理、分析利害,他會明白……再等等,我這邊想辦法,只要他想離開燕家就絕不能讓他困在好裡。”
電話另一端沉默片刻,燕南飛略帶無奈怨氣的聲音傳來:[哥,你是不是保護過度了呢?我們也是在燕家長大的,燕裘畢竟是個男孩,說不定讓他吃點苦,未來才更有男子氣慨,就不會去搞Gay。]
“我擦。”水牛啐一記:“你別再提這事呀,我們父子倆已經談妥了,你少羅嗦。”
[你好是自甘墮落。]
“落你的JB!”
[……我擦!]
聽小堂弟出來一這麼一句潮語,水牛噗哧地笑了,電話另一頭也有笑聲,他深吸口氣,長嘆,語氣又嚴肅起來:“阿飛,你覺得我寵球球是吧?但我只是提供他一個選擇的機會,要不要,從來都是他自己決定的。”
[你這是推託的說辭。]
雖然這般應和,燕南飛的語氣卻已經柔和不少,水牛聽出來了,也明白小堂弟還是當年跟在身後的小尾巴,親近着呢,當下放鬆不少,開始唸叨:“嗯,球球像他媽媽呀,這個人呢特別敏感,生氣就不愛吃飯,嗯,適當買雪糕哄哄他,給買上兩張交響樂CD,他喜歡那些巴赫呀,背多粉什麼的高人大師的作品啦,反正你買給他聽就對了,這樣他會睡得好一點。另外跟他說,我跟大夫人一起,我很好。”
[……最後一句,你不是存心要他難受?]燕南飛木然地來上一句。
“這瞞不了他一輩子,他是要知道的,我答應過什麼時候都給他講真心話。”
[或許你可以接受他最後的建議……你們就誰也不要當同性戀,繼續當父子過普通人的生活。]
當普通父子,過普通人的生活嗎?
水牛擡眸與廚房裡也在通電話的阮元沛對上一眼,原本精明銳利的眼神在接觸到的一剎那化成柔情淡笑。水牛感覺臉頰又在發燒了,懊惱地咂咂嘴巴,他扶額低吟:“阿飛,哥走上了不歸路。”
沒錯,燕裘是最重要的家人,但是如果要他因爲家人而辜負戀人也不行,他寧願多做點努力,等來互相理解的一天。
[我對你很失望。]
“那你就給力地失望吧,別懷有希望了。”
燕南飛的結論只有一個字:[幹!]
又談了一會,最終掛斷,水牛有股失落感,因爲他始終沒能跟兒子說上話。堂弟說他太寵球球,也不是全錯了,畢竟十幾年來他沒有認真想過球球離開他會怎麼樣,他神經太粗了,只是覺得兒子留在身邊理所當然的,這不是才分開就感覺到寂寞了。
繼失落、寂寞,接踵而來的是疲累,水牛靠着柔的沙發儘量將腦袋後仰,舒援頸脖的僵硬感覺,長長嘆出一口氣。脣上突然感受到溫軟的觸感,他猛地睜眼,就見大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手中端着兩杯熱飲,嫋嫋蒸氣騰昇。
意識到剛纔是親暱的輕吻,水牛愣怔地瞪圓眼睛。
阮元沛擱下兩隻馬克杯,坐到吳水牛身側,攔腰將毫無防備的少年人摟緊,這次是貨真價實的攻城略地。
舌尖帶着男性氣息突進,糾住與主人不相伯仲那般不解風情的舌頭,諮意撩撥,刻意製造滿帶□的水聲。眼見愣怔的臉孔總算染上赧色,阮元沛纔有些解氣,更是毫不退讓,誓要帶領這呆板的人投入快感中去。
“嘖……啾……”
只有二人的空間裡除去粗重呼吸聲,就是這叫人臉紅耳赤的水聲,麻癢感打舌頭傳遞,猶如將一枚小石投進春水中,漣漪似地圈圈散開。
吳水牛自覺是跌進了這水中,如果沉淪其中,就要溺斃其中。基於溺水者的本能,他揪緊阮元沛的衣襟,仰起腦袋狠命吮吸從對方口中分得的微薄空氣,但整個身體是沉重虛軟的,他幾乎要從沙發上跌下去,要不是腰被結實的臂彎撈着。
竟然得到這般熱情的迴應,是阮元沛所始料未及的,他的**兇狠如虎,恨不得立即將這人撈起來,拆了吃入腹中。只是在這時刻,曾經的警告在腦中浮現,他只知道這個人還沒有準備好,所以伸是衣服下襬的手掌停下來。
憑着強悍自制力,阮元沛從這記吻中剝離,四脣分開的時候竟然牽開銀絲,斷開後涎在少年從健康的蜜色肌膚上,延續至頜下,雙脣緩緩翕張水色瀲灩,目光煥散失神,生生地挑戰忍耐力的極限。
阮元沛呻吟一聲,腦袋一壓,狠狠啃上線條誘人的頸側。
“喂,痛。”吳水牛回過神,拳頭不輕不重地敲在阮元沛肩胛上。
阮元沛沒有擡頭,靠在散發誘人味道的頸側,總覺得很香,天知道是不是他發情引起的錯覺,他滿足地嗅吸着,輕笑:“小子,看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水牛眨眨眼睛,身體因爲頸側麻麻癢癢的感覺繃緊,這會兒才認真理解現況。不理解大概更幸福,這頭弄清楚,他立即整個後仰跌下去,幸好是在沙發上。
阮元沛無奈苦笑,伸手把人拉起。
水牛坐起來後立即縮到沙發角落去,整個人像烤熟的蝦子似地,紅透了。他剛纔竟然跨坐在大夫人身上,雙腿雙手並用像無尾熊樣掛在大夫人身上,身體相則幾乎密不可分,他的胸膛彷彿不留着對方心跳的感覺。
“靠……我瘋了。”
“你沒有瘋,這很正常,我是巴不得繼續下去的,不過你……”阮元沛換了換坐姿,重嘆,十分後悔拿了熱飲,他拎起空調遙控器把室溫下調幾度,再看那小子,竟然把抱枕壓在腹下了,不禁失笑,戲謔道:“自己上洗手間去,還是我們繼續?”
一瞬間,少年人立體的五官像要燃燒起來似的,立即罵罵咧咧地捂着抱枕飛奔而去……邁步的動作有那麼點怪異。
阮元沛放聲大笑,可笑過了,眉頭又深深糾結:“唉,笑什麼呢,我也得去。”
擱在茶几上的兩杯熱飲漸漸冷卻,地上一方暖光微移,吳水牛的房門發出咔嗒微響,開了道小縫,烏亮眼珠子打門縫裡瞧了半天,確認廳中無人溜出來伏在阮元沛房門上側耳傾聽。
輕微水聲入耳,知道大夫人在沖澡,水牛的臉紅得跟西紅柿有得拼,他嘀嘀咕咕地往沙發方向走,才準備坐下,腦海中浮現剛纔的情況,突然覺得連空氣都曖昧起來。少年人犯難了,低哮一聲,拿起空氣清新劑一陣狠噴,上到嗆人的程度才罷手。
他坐到旁邊小沙發上,臉上血色漸漸恢復正常,他撐着臉想了又想,覺得現這麼下去也實在不行,再多幾次這種情況,就是大夫人忍得住,他早晚也會爆機。
眼睛瞄向筆記本電腦,突然想起谷哥是個知識的寶庫,他立即興致勃勃地衝過去搜索。混在校園,多少有聽說過網絡河蟹當道,於是在滿目口口中,水牛艱難地學習新知識,臉上猶如錶演國術變臉。
“我靠,菊花是指那啥?!黃瓜是那啥啥?!吖呸,能成嗎?”
才呸完,水牛記起不久前被當成糖果舔的那一個晚上,雖然瞎燈黑火的,他也熱得頭昏腦脹,可是那裡彷彿也沒有幸免吧……沒有!
唰地,臉色煞白。
“日了。”
叫他來,他沒這個勇氣。
可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當阮元沛衝了冷水澡,換上乾淨衣服,收拾好心情,一身清爽地出來,就見到吳水牛表情凝重地端坐在客廳中,他的心咯咚一聲跌入無邊黑暗。
水牛深呼吸,抽氣聲打破平靜,他彷彿下定決心般雙手攸地緊攥,毅然對阮元沛說:“大夫人,你來當攻吧。”
阮元沛才組織好一抹艱澀的笑容,準備應承吳水牛提出的任何要求,沒想峰迴路轉得有些過頭了,一向精明的他也只能像只呆頭鵝似地杵着——天上掉餡餅了……還真能白吃的。
“走,買材料去,看起來我這個角色……受?嗯,受方雖然對技術要求不高,但危險度相應提高,先做好充足準備吧。”
吳水牛風行雷厲,鈔票揣上,合作者帶好,急匆匆地甩門而去。
市郊別墅中,燕南飛關掉免提,回頭看一旁臉色煞白的少年人,輕聲問:“後悔了嗎?”
燕裘斜睨他,語氣雖然淡漠,卻是難得的迴應:“這也是不歸路。”
作業爲燕裘的叔叔,再加之對吳水牛的歉疚感,燕南飛心中不好受:“那你爲什麼還要做,孤注一擲,值得這樣嗎?”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沒得選。”燕裘慘笑,打從被拒絕那一天開始,就沒有生路了,垂死掙扎到今天,他必須給自己一個交代。
燕南飛輕蹙眉,理智上認同燕裘的做法,但想到燕十六那人,還是有所感觸。
“這性格果真是像嫂子,收斂些,爺爺不喜歡嫂子那家人。”
聽罷,燕裘冷笑。
他心裡倒是真的想見識見識這燕家,或許真是因爲剛纔那通電話鼓勵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被遺棄,知道仍有人當後盾,他心中放寬不少,更加無懼於未來。
這神情被燕南飛見了,特別鬧心:“你倒真是不知死活,這不是開玩笑,給我認真對待。”
燕裘別這臉,推了推眼鏡,摸上桌上被冷待的包裹,拿起信紙刀。
燕南飛急了:“喂!你別打開,那是你爸寄的蟑螂哎!”
“是嗎?”燕裘淡定地應着,不僅沒有住手,更加利索地開封,掀開盒子,一堆黑色生物躥出,騰飛。
“哇呀!”燕南飛神色大變,形象盡失,馬力全開絕塵而去。
燕裘拂掉肩上一隻蟑螂,呢喃:“真巧,我不怕蟑螂。”
話落,他拿出盒中被獨立封起的包裹,拆開來看,竟然是生活相冊,他被帶到這裡以後都沒有回家取行李,而且也不被允許回去。輕輕翻動這記載着回憶的彩色相頁,燕裘脣角輕輕扯起,眼中卻有水光浮現,在這生人勿近的房間裡,他任由淚光劃這臉頰,直至有人靠近,他果斷抹掉淚痕,沒事人似地帶着他的包裹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