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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靖銘此刻思慮,也的確是如同晏淮所推測的一般。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晏淮,最終只說了一句:“好,燕親王殿下,請你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若他日若我發現您所言虛假,或是沒有做到您現在所說的,即使您身份尊貴,可我也會竭盡我所能,保護錦繡。”

晏淮嘴角輕輕笑起,認真的開口道:“不會有那一日的。”

其實,雖然有晏淮篤定的保證,可夏靖銘心裡還有一些猶豫,畢竟謝文清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對錦繡的好,還有謝家對夏家這些年的幫助,這些,都不是輕易能夠一筆抹去的。

真正讓夏靖銘下定決心的,還是錦繡說的一句話。

夏靖銘回到酒樓後,看着坐在自己爹孃身邊眉眼間略帶幾分擔憂的錦繡,在煙花齊放,屋裡人都站到了窗口去看的時候,他偷偷問了錦繡一句話:“你真的喜歡他?你喜歡他什麼?”

這個他,不言而喻,指的是晏淮。

錦繡當時並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只是說了一句:“他對我好。”

錦繡那張美麗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這般認真鄭重的神色。

夏靖銘能夠看得出,這個回答,發自錦繡的肺腑。

他有些沉默了,最後笑着拍了拍錦繡的肩膀,輕聲道:“去看煙花吧!”

錦繡能夠感覺得到,夏靖銘在聽得她的答案後,語氣有些釋然,彷彿是放下了什麼,又提起了什麼。

錦繡並不想騙夏靖銘,而這個回答,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

晏淮與謝文清,她的心裡的確是更偏向於晏淮,她沒有看中晏淮的權勢地位,卻只單單看中了晏淮待她的好。

這六年多的時間,晏淮書信禮物都不斷,每次過來的信裡,都囉裡囉嗦起碼有兩大張紙,而這六年多的時間,他明明便應該小心謹慎纔是,卻總是偷偷出京到上川來看她,每回都是風塵僕樸,風霜滿面……

還有晏淮待她的家人……

便是鐵石之心,也早該被捂熱了,更何況,她這心,是肉長得。

錦繡有些歉意的看向了夏靖銘,拉住了要離開的夏靖銘的衣角,輕聲說了一句:“大哥,對不起!”

她自然知道,自己說這話,會讓如今知情的夏靖銘很是爲難,可是到了如今,既然已經被夏靖銘發現了,她也不想再騙他。

夏靖銘聽了錦繡的低語,卻是笑了一下,用手揉了揉錦繡的腦袋,輕聲道:“傻丫頭,說什麼對不起,你喜歡,你覺得幸福,就好!”

更何況,若事實真相真如晏淮所言,是謝文清先背棄了承諾,那麼,便是謝家對他們家有恩,也不該讓錦繡去還這個人情。

兩兄妹站在背後竊竊私語,剛剛看過一輪煙花盛放美景的柳氏意猶未盡,不過也歇了歇轉過身想要招呼錦繡站到她的邊上,不成想,倒是看着夏靖銘和夏錦繡二人這副說着小話的樣子。

忍不住笑着開口了:“你們兩兄妹不看煙花,站得那麼遠說什麼話呢!”

“沒什麼!”

錦繡笑眯眯開口。

而夏靖銘則是解釋了一句:“我在想文清和靖珏怎麼還沒回來。”

柳氏和夏立齊聞言,倒真有些苦了臉,夏靖珏不在倒也罷了,他一向都貪玩貪新鮮,指不定這會兒是在哪裡熱鬧就往哪裡鑽了,只是,謝文清不在,卻是着實讓柳氏有些奇怪了。

畢竟謝文清可不像夏靖珏那般跳脫,是個沉穩的,萬萬沒有道理會顧着自己把錦繡給撇下,也不可能把自己給弄丟了,而且現在都過去這麼久了,竟然還沒有回來。

錦繡瞧見柳氏臉上的擔憂的神色,忍不住寬慰了一句:“孃親,表哥和哥哥,待會兒就會回來,你不要擔心。”

“嗯。”

柳氏雖然心中還有些擔心,不過聽到錦繡這般說,她也不想把自己擔憂的情緒傳染給其他人,所以也點了點頭。

其實錦繡說的也沒有錯,謝文清和夏靖珏的確是會回來的。

不過回來的實在有些晚,夏靖珏稍稍好一些,在第一波煙花放完後,便手上拎着東西,哼着小曲回來,看到包廂裡的錦繡時,還笑嘻嘻的拿起了手上的東西獻寶。

他倒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直到柳氏開口埋怨了一句:“上哪玩去了,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夏靖珏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先時他是想要給謝文清和錦繡騰空間,也是想自己一個人跑去玩玩,所以一下子便沒有了蹤影。再之後,買完逛完,天上突然放起了煙花,夏靖珏便和大街上的多數人一般,都站在了原地看着煙花放完了,趁着空隙纔回來的。

不過柳氏的質問對於他而言,頗有些不痛不癢,連忙笑着開口答了,不過等到說完話,也發現了謝文清不在了,臉上頓時浮起了疑惑的神色。

錦繡都回來了,謝文清沒有跟着一道兒去嗎?

想到了這裡,他開口問了一句:“夏表哥呢,不是和錦繡一道兒走的嗎?”

柳氏臉上也有幾分憂慮的開口說了一句:“是啊,我還以爲他與你走在一塊兒,沒想到這還沒有回,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孃親別急,咱們再等一會兒,若是還沒找到表哥,咱們在出去找。”

一直沉默着的站在邊上夏靖銘突然說了一句,因着他平時裡很少說別的,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柳氏倒是立刻贊同了他的話,而且事到了如今,柳氏也不可能真的讓人去找吧,總歸是一個大男人,也不會走丟。

“好,咱們在等等。”

未料到,這一等,卻是等到煙花都放完了,大街上的人也都開始漸漸消散了,謝文清才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夏立齊和柳氏二人倒並沒有生氣,只是一顆心,從方纔到現在,一直都吊着,直到看到了安然無恙的謝文清才放下。

倒是夏靖珏,卻是不滿的看着謝文清開口埋怨了一句:“你上哪去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夏靖珏在方纔等待之時,已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他原本特地走開,是爲了給謝文清騰空間與錦繡相處,沒有料到,謝文清竟然這般不靠譜,竟然中途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從錦繡身邊走開。

得虧的錦繡身邊的人不少,也有兩名會武藝的貼身丫鬟緊緊跟着,後來還遇到了夏靖銘和陳儀,不然……夏靖珏忍不住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在錦繡六歲那一年,謝文清也曾經這般不靠譜的把錦繡給弄丟過。

夏靖珏臉上的埋怨怪責之意,謝文清自然能夠看得出來,他倒是立刻態度良好的認了錯,連忙開口又道:“是在對不住,方纔錦繡去買東西的時候,我遇上朋友了,被拉着說了幾句話,沒料到,等到回過頭去找錦繡的時候,錦繡人已經不在原地了,剛纔我也一直找着,直到人都離得差不多,纔想到錦繡可能會回酒樓,所以就回來看看,沒想到錦繡真的回來了。”

這話,謝文清說的分外流暢,不打一聲磕,顯然是早已經準備的說辭。

而解釋完這一長段後,謝文清又是朝着錦繡深深的行了一禮,致歉:“表妹,實在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你身邊的。”

錦繡其實是知曉,謝文清的離開,肯定是晏淮在其中動了手腳,而且看着謝文清如今急匆匆,衣冠凌亂的樣子,恐怕也沒有少受罪,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受了謝文清這賠罪,連忙笑着開口說了一句:“表哥,沒事的,也是我不好,看不到人,就走開了,我應該站在原地等你的。”

錦繡說這話,其實也是想要減輕謝文清心中的負疚感,卻是沒有想到,她這一說,謝文清反倒是更加的感覺到了抱歉。

其實,謝文清根本就沒有回過頭找過錦繡。

他在發現藍鶯兒蹤跡後,一路追尋,每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藍鶯兒又突然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他就這麼追了一路,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方纔回過神,發現時間根本便不早了。

當時謝文清也慌張了,在過去了那麼久的時間,謝文清自然能夠看得出,恐怕錦繡不可鞥再在原地等着他了,便是錦繡想等,估計錦繡的家人也會找回來。

謝文清這般一想,二話不說,便徑直回了酒樓包廂,果然他的猜測也沒有錯,錦繡的確是回來了。

當然這些,他都不可能真的說出來,所以只好再次衝着錦繡道歉:“不……表妹都是表哥的錯。”

謝文清這副態度擺出來,便是心中有怨氣的夏靖珏,也不好在怪責了,而柳氏和夏立齊則是立刻寬慰起了謝文清。

僅有從頭至尾一直沒有說話的夏靖銘,打量着謝文清的目光隱晦而深澀。

夏立齊從頭至尾,都表現的不動聲色,一等着回到了家裡,他便立刻張羅找來了幾個自己最相信的人,去調查晏淮所說的事情。

如果能夠查得出謝文清將那個女人藏在何處,自然是再好不過。

但最後的結果,也就是跟晏淮所預測的那般。

莫說是找到藍鶯兒的住所,除了他能夠打聽到,在他們家回京那一日,謝文清之所以沒有出現,卻是因爲英雄救美了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在之後便入了謝家做了謝文清的貼身丫鬟,直至後來突然失蹤。

再多的,卻是沒有了。

可這些,卻是已經足夠證實了夏立齊從晏淮哪裡聽來的猜測,只因爲謝文清做的這事兒,的確也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地方。

先且不說謝文清在他們回京這一日,爲了救那個女子竟然沒有來接他們一家。這倒並不是夏靖銘雞蛋裡挑骨頭,而是依着他對謝文清這些年來的瞭解,覺得那一日錦繡和他的父母都回了京,謝文清迎接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爽約呢。

更何況,便是真的要英雄救美,當日跟在謝文清身邊的小廝隨從,也有好幾個,隨便讓一個人來處理這事情,都比他親自來處理要好。

其次,那名女子據說長得十分貌美,一入了謝府,便被謝文清放在了書房裡就近伺候着他,這事兒,又是奇怪了。

莫說是謝家這樣的官宦人家,便是普通人家,找了一個丫鬟,還得仔細查個上上下下,並且丫鬟還得從底層慢慢坐起來,哪有空降的道理.

還有這最後,那丫鬟突然從謝家消失了,卻沒有在謝家激情一個水花,謝家甚至連報官都懶得去。怎麼想着,都覺得實在是違背常理。

除非這裡邊,真有謝文清故意做了什麼,那便不難理解了。

更重要的是,晏淮也的確是查到了一點,那便是,自從那個丫鬟失蹤後,謝文清便彷彿一直忙着一件事情,在府裡不見人,在外邊也總是見不到人影,甚至將許多的事情都給推掉了。

種種跡象,一串有一串的現象相扣,正好將所有的事情,都往晏淮所言的方向推去,夏靖銘簡直是不想去相信都難。

他當時在聽得底下人的回報後,的確是有衝動想要將此事去質問謝文清,去告訴自己的父母,可是一想到那一日晏淮的請求以及錦繡所言,他最終還是沉住了氣,並沒有將此事扯出來。

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陳儀都沒有告訴。

他只是靜靜的等待着晏淮將所有事情都帶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那一天。

在上元節這一日之前,錦繡雖然知道晏淮對謝文清使了美人計,卻根本不知道進度,而謝文清在這一日的異常,倒是讓錦繡有些好奇的想要詢問真相。

晏淮沒有半點隱瞞,只是笑着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藍鶯兒懷孕了,我讓她先離開謝府,讓她藏在了一處謝文清怎麼都找不到的地方,今日一,也是我讓人特地帶藍鶯兒出來,爲了引開謝文清。”

晏淮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流露出了幾分不懷好意,手上也是慢慢把玩着錦繡軟綿綿的小手,等到說完了,他捧起了錦繡的小手,放到嘴邊輕輕的吻了一下。

錦繡雖然早就習慣了晏淮親熱的舉動,不過還是習慣性的瞪了晏淮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又開口問道:“你爲什麼要讓藍鶯兒躲起來?”

錦繡有些想不通,讓藍鶯兒呆在謝家,和謝文清加深感情,不是更好嗎?

晏淮聽了錦繡的話,卻是沒忍住輕彈了一下錦繡的腦袋,笑着說了一句:“你這個小笨蛋,我這麼做,自然是爲了保住藍鶯兒肚子裡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謝文清知道藍鶯兒懷孕的話,會讓她肚子裡的孩子流掉?”

錦繡沒有反應過來,又是問了一句。

晏淮肯定的點了點頭:“他上一世,便是因爲孩子的事情和你解除的婚約,自然不會想再第二次掉進這個坑裡。”

便是藍鶯兒這個前世的白月光,恐怕也無法讓謝文清在這個問題上心軟。

畢竟,孩子流了以後還會有,爲了一個孩子,冒着失去錦繡的風險,晏淮也是男人,自然也能夠想得到謝文清的想法。

而且,藍鶯兒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好說,晏淮只有將人放在了他身邊,才能夠最好的控制住,畢竟,女孩子和男孩子,差別實在太大。若是藍鶯兒所生的是男孩,自然皆大歡喜,依着錦繡家人對她的疼愛,不可能會在謝文清有庶長子的情況下,還將錦繡嫁入謝家。可若是庶長女,依着謝家和夏家的交情,萬一謝家再把姿態放低一些,指不定錦繡的父母便忍痛將錦繡嫁過去。畢竟女兒的影響力實在不大。

晏淮不否認自己有想過換子的想法,他既然花了這麼長時間爲謝文清布了這個局,哪裡會讓孩子的性別讓整個計劃功虧一簣。

“可那個孩子,若是生下來了,你就不怕謝文清不認。”

畢竟孩子不是在謝文清身邊出生的,而且藍鶯兒和謝文清的事情十分隱蔽,謝文清想要否認,也很容易。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血緣關係的辦法,便是滴血認親,宮裡的太醫也早已經說過,這個方法,不能夠作爲證明親屬關係的依據,也就是民間底層百姓還相信,他們這些世家,都是不相信的。

晏淮見錦繡一臉憂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輕聲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讓他無法否認。”

錦繡看着晏淮一臉自信的樣子,再次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而晏淮見到錦繡這副好像嫌棄他的樣子,沒忍住,伸手捏了捏錦繡的臉蛋,輕聲道:“你相公既然找了藍鶯兒做這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藍鶯兒前世能夠在謝文清的後院裡獨佔鰲頭,自有她的過人之處,或者至少說,她對付謝文清,肯定是有她的一套辦法。”

甚至,在讓藍鶯兒替他效命後,對於謝文清,晏淮根本就沒有再花過太大的心思。

謝文清在上元節那一日後,的確是收了不少的心,也不再派人去找藍鶯兒。

或許,上元節那一日因爲藍鶯兒而忽略錦繡引得錦繡家人不滿的事情,也給他提了一個醒,至少如今誰最重要,他必須得專心一志。

於是,上元節之後,謝文清到勇誠伯府也開始頻繁了起來,每次上門,手上也都不會空着,即使明知道不可能見到錦繡,卻也會準備錦繡喜歡的禮物,讓柳氏轉交,也會陪着柳氏和蘭姨太太說話。

一時之間,謝文清在錦繡家裡的印象也很快回來了,除了略有幾分糾結的陳儀,以及知曉內情的夏靖銘態度上依然有些冷淡,其他人,對謝文清都表現的十分熱情。

隨着新的一年一天一天的過去,陳儀的肚子也越來越大。

陳儀這一胎,懷的挺穩,雖然懷孕期間懷孕的反應沒有斷過,但也沒有出過任何意外,甚至連安胎藥都只吃過一回,便順順當當在預期的日子發動。

用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平平安安生下了二房的嫡長孫。

陳儀的預產期很好,四月份,天氣不是很冷,可也沒有完全熱起來,也適合做月子。錦繡自從有了小侄子,一天三趟的往夏靖銘他們家的院子跑去,興奮的不行。

新生命的到來,總歸是讓人欣喜的,二房這段日子,一直喜氣洋洋,而蘭姨太太,更是針線不斷,連夜爲自己這個曾孫子趕製出了一套嬰兒的小衣。

勇誠伯對於這個新生命的到來,聽聞後雖然有高興,可也不至於興奮,畢竟在這個孩子前頭,他也已經有了曾孫子了。

勇誠伯爲了討好蘭姨太太,倒是有提議過想給這個曾孫子取個名字,蘭姨太太聞言,當即便不留情面的回絕了。先且不說勇誠伯肚中沒啥墨水,單單說着孩子有舉人父親,進士祖父,蘭姨太太也一點都不想讓勇誠伯來給這個孩子取名字。

雖然名字不是勇誠伯取得,不過這孩子的排名還是隨了府裡,勇誠伯府這一輩,孩子是從景字開始排,最後夏立齊在夏靖銘和陳儀的請求下,大筆一揮,給這個孩子取名爲夏景禮。名字挺中規中矩,但小孩子,名字也不用太顯貴。

二房衆人都表示很滿意,錦繡私底下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字,叫李子,只因爲陳儀在懷孕期間,最愛吃的,便是用李子醃製成的酸梅,而這孩子哭起來一張臉皺巴巴的,瞧着也很想被醃製過的李子。

柳氏雖然說着錦繡胡鬧,但最後夏景禮這李子的小名,還是被叫了起來。

陳儀和夏靖銘疼愛錦繡,也由着錦繡胡鬧,最後還是柳氏笑着點了點錦繡的腦袋,直道:“你這孩子就胡鬧吧,以後你侄子長大了,還不得怨你。”

“纔不會呢!”

錦繡笑嘻嘻的捏着奶娃娃的小手,得意洋洋道:“我給小李子取得名字多可愛,多好聽啊!”

陳儀生下小李子後,錦繡家裡的親戚,在第二日也都送了禮物過來,當然因着是第二日送來,也都是一些親近的親屬來送禮,譬如陳儀的孃家,柳氏的孃家,還有謝家。

謝家是謝文清帶來了禮物,禮物準備的很精心,不貴重,都是一些孕婦做月子時候可以吃的補品以及小孩子的衣物佩飾。可越是這樣的禮物,越能夠看得出其中的心意。

謝文清此舉,自然再次爲他和謝家刷新了好感度,便是近些日子對着謝文清一直都淡淡的夏靖銘和陳儀,也是難得語氣和氣的與謝文清說了一會兒話。

不過,在送走謝文清後,夏靖銘臉上的笑容瞬間便落了下來,他的妻子陳儀已經生下了孩子,而據晏淮所言,謝文清的那個女人所懷的孩子預產期,與陳儀十分相近,恐怕也是在這幾日功夫的事情了。

他心裡既有些急切,有一些不敢去揭開這個真相。

夏靖銘雖然心中已經有所預感晏淮很快便會來找到,不過卻沒有想到,晏淮在謝文清送了禮的這一日晚上,便找上了他。

晏淮帶着夏靖銘來到了京中一處小小的民居內,並沒有帶他進了這處民宅,而是敲響了邊上一處人家。

那戶人家看到站在門外的晏淮和夏靖銘時,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連聲道:“公子,您又來了!”

晏淮點了點頭,從身上拿了一些碎銀遞給了那個開門人。

而開門人欣喜的接過了那些碎銀,連忙帶着晏淮和夏靖銘來到了後院靠近邊上民居的一堵牆邊,輕聲道:“那位娘子就是住在這邊的一間屋子裡,她剛生下孩子,這幾日,沒到晚間,總能聽到嬰兒啼哭聲。”

正說着,牆的另一頭便響起了嬰兒稚嫩的哭聲,而後便是婦人輕柔哄着嬰兒的聲音響了起來。

晏淮的目光落在了夏靖銘的緊握成了拳頭的手上,衝着領路的那人擺了擺手,開口道:“我們在這裡站會兒,你不必管着。”

“好,好,公子,那我先走了。”

那人既得了好處,又聽得吩咐,自然沒有逗留,很快便離開了。

晏淮的目光從那人離開的背影收回,看着夏靖銘輕聲道:“那女人叫藍鶯兒,比大嫂早兩日生產,也是一個男孩。”

晏淮的話一落下,夏靖銘的背便繃得緊緊的,十分僵硬。他的目光透過那堵牆,聽得那一陣又一陣的額嬰兒啼哭聲,心情十分複雜。

已經知道真相,和親眼所見、親兒所聽,的確是有差距。

可是,夏靖銘站了好一會兒後,還是開口說了一句:“這女人和孩子並不能證明什麼,並不能夠證明,謝文清辜負了錦繡。”

夏靖銘心裡也已經相信了,可仍然有一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想法,他也是有些想不通,這些日子以來,或者說這些年來,謝文清對於錦繡的在乎與珍視,對於他們一家的殷勤討好,他都是看在眼裡的,一時之間,實在是難以接受謝文清這般巨大的形象轉變。

晏淮聞言,臉上神色未變,只是笑着點了點頭,衝夏靖銘輕聲道:“大哥說的沒錯,這個女人和這個孩子,並不能夠證明什麼,我也不會只是這兩個人,便定要說謝文清對不起錦繡。今日帶大哥來,只是想先讓大哥看看,我並不是在騙大哥,免得大哥心急了。大哥再等些時候,我一定會讓大哥看到謝文清無法抵賴的場面。”

夏靖銘也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而晏淮依然溫和的笑着,他從身上拿出了一個細細長長的盒子,笑着遞給了夏靖銘,輕聲道:“聽說大哥大嫂喜得貴子,我這身份,畢竟不方便上門去探望,不過這份禮物,還請大哥收下。”

“是什麼?”

夏靖銘並未伸手去接,只是看着。

晏淮也不以爲意,將手中的盒子再往夏靖銘的方向移了移,笑道:“是一個長命鎖,我請大師開過光,並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

說着,晏淮主動打開了給夏靖銘看。

夏靖銘看了一眼,裡邊的確是放了一個十分精緻的長命鎖,他其實是想要拒絕的,可是看着晏淮臉上溫和甚至是有些殷勤的笑容,最終只是伸手接下了。

夏靖銘收下的時候,告訴自己的其實是,畢竟對方是王爺,自己若是拒絕的太狠,得罪了就不好了。鎖收着,給不給孩子戴,那是另一回事情。

而晏淮在看到夏靖銘收下後,臉上笑容加深。

夏靖銘拿着晏淮所贈的長命鎖回到家裡的時候,陳儀正抱着剛吃完奶孃奶水的小李子哄着。

小李子雖然閉着眼睛,可這幾日養下來,倒不像是剛出生時候那般皺巴巴,雖然皮膚還是有些紅通通,五官也都擠在一塊兒,可看着還是很可愛。

陳儀並不知道夏靖銘這麼晚出去是做什麼,但她對丈夫十分信任,看到夏靖銘回來,也只是笑着說了一句:“回來了!”

夏靖銘點了點頭,沉默的走到了牀邊,在陳儀邊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捧了一下自己孩子的柔軟的臉蛋。

陳儀看見了,也笑了。

而在這個時候,夏靖銘卻突然晏淮所贈之物從身上拿了出來,打開了那個盒子,從裡邊取出了長命鎖,猶豫了一下,掛到了小李子身上。

“這是……”

陳儀有些奇怪的看向了那個長命鎖,疑問的看着夏靖銘。

這把長命鎖,打造的十分精緻,用的是赤金和白銀,工藝十分精巧,陳儀伸手拿起看了,竟然還在上邊看到了內造的痕跡。陳儀自然知曉,依着夏家的地位,是根本無法接觸到內造之物,夏靖銘這把鎖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夏靖銘輕輕嘆了一口氣,對陳儀輕聲道:“方纔我是去見燕親王了,這把鎖,也是他給我們兒子的。”

“燕親王……”

陳儀微微一愣,想了想輕聲問道:“他找你何事?”

“他帶我去見了謝文清的那個女人……和他們的兒子。”

夏靖銘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而陳儀臉上的神色錯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說,謝文清真的瞞着咱們家有了庶長子……”

陳儀因爲緊張,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夏靖銘垂下眼瞼,又是點了點頭,可他卻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最後說了一句:“謝文清既然做出了這般事情,錦繡定然不能夠嫁給他這樣的人,但事情究竟如何處理,還要再等等,你也莫漏了口風。”

“要等到什麼時候,爹孃知道,會不會接受不了?”

陳儀雖然才嫁入夏家一年,卻清楚自家和謝家的關係,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姻親關係。

“接受不了,也必須得接受。此事不是我們對不起謝家,而是謝文清對不起錦繡。”夏靖銘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

陳儀沒有再說話,拍了拍已經哄睡下的孩子,開口衝着外邊吩咐了一聲,讓奶孃抱走了孩子後,對夏靖銘輕聲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歇下吧!”

夏靖銘依然沉默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喚人,自己親自將屋裡的蠟燭吹滅了,躺回了牀上。

陳儀躺在牀上,看着因爲視線漸漸適合了環境而變得清晰的牀頂,腦海裡,卻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謝文清和錦繡的婚約不可能再繼續,而燕親王又一直表現的對錦繡十分鐘情,並且聽着夏靖銘先前的意思,彷彿還要娶錦繡……那麼,他們家這是要出一位親王妃嗎?

陳儀被自己腦中靈光一閃的這個念頭攪得瞬間睡意全無。

當然,陳儀會被這個念頭弄得睡意全無,倒並不是因爲她攀龍附鳳,欣喜於有一個可能會當王妃的小姑子,她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家這樣的家世,錦繡的身份,其實應該是連當側妃都很勉強的……

而陳儀也很快想到了一個事情,那便是京城裡紛紛揚揚的燕親王克妻之說。

陳儀可沒有跟錦繡一家一般,之前都是呆在上川,她一直呆在京裡,每一回,即將被定爲燕親王妃的世家小姐出事,總能夠被鬧得紛紛揚揚,陳儀甚至還親眼見到過其中一個小姐出事的場景……

只是因爲這些年來,燕親王主動跟當今聖上請了旨,宮裡也停了給燕親王指妃的念頭,所以失態才平息下去。所以陳儀纔會沒有想到。

可這一想起來,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她腦子裡一會兒是那些小姐出事的傳聞,一會兒則是燕親王對錦繡深情的摸樣,與錦繡提起晏淮時,明顯便不是無意的害羞模樣,反反覆覆鬧鬧騰騰了大半夜,連心裡存着事兒的夏靖銘都睡着了,她也沒有進入夢想,直至天剛矇矇亮,方纔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