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楓說完,鬱元立馬嗆聲,“一下午不進食,是頭馬,你好歹讓它吃飽,才能日行千里,更別說人了。”肚子適時地發出抗議,鬱元拍拍小肚,表情委屈極了。謝寧楓一眼刀剮過,他吶吶垂下眼瞼,就差捏個手帕掩面了。
溫柔捧腹大笑,謝寧楓冷冷瞥他他一眼,鬱元連忙恢復正常,眼裡眸光帶上哀求,令謝寧楓頭疼扶額。鬱伯伯一本正經,對人對事嚴肅認真,爲何到了鬱元這兒,所有的一切像打開一個新大門,沒有想不到的,只有你接受不了的。他真懷疑鬱元是不是從醫院抱來,一點沒遺傳到鬱家人的嚴謹。
停在一家小飯館門口,鬱元手指點着餐牌上的食物,雙瞳盪出了對食物強烈的渴望。溫柔喝着菊花茶,視線在小飯館裡轉悠。
裡面擺了五張桌子,仍然顯得擁擠,兩邊牆上各架了一個電風扇,久未潤滑,風扇轉動,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噪音。
外面的兩個鍋爐,白煙混着牛肉的香氣,像是個誘餌,等待飢腸轆轆的他們上鉤。手下的桌面,油膩得積了層黑垢,溫柔足用五張面巾紙才揩乾淨。
“面來了”,西北口音的大嗓門,猶如一道霹靂,喚醒沉思的三人。老闆手捧海碗裝的牛肉麪,在三人的注視下,不緊不慢走近。
鬱元抽出筷子,攪了攪,急不可耐地捲起一筷子塞進嘴裡。突然風聲從他耳邊掠過,一陣殺豬般的吼叫猛然爆發,像刀子劃過盤子,刺得耳膜發疼,溫柔連忙捂住耳朵。謝寧楓皺眉,嘴角勾起,輕蔑一笑。
鬱元滿臉漲紅,胸口急速起伏,終於忍不住爆粗口,“他媽的,你有本事來試試,剛出鍋的麪條燙大腿的滋味……”他泄憤地胡說一陣,猛然轉頭,雙眸瞪圓睇視溫柔,語氣裡也染上憤怒,“你幹嘛用筷子打掉我的面?”
白色的麪條沾了灰塵,鬱元看着眼前的麪條,忽然間失去了胃口。他把滿腹火氣撒在溫柔身上,圓眸倒豎火焰,令謝寧楓訝異,他還以爲鬱元只會吃睡,
原來他也有鬱家人的火氣,不過掩藏在內裡。
被人質問,溫柔不緊不慢,雙眸看向熱氣騰騰的麪條,淡淡道,“麪條有毒,你想死,可以,但不能連累我們。”救他並非溫柔的執念,她可以選擇不救,但鬱元一死,鬱家不會幹休,而謝家和鬱家一向交好,這麼做只能讓別人得利。
“你……這麼說就能糊弄我,沒門!”鬱元初時面色驚異,很快平靜,生氣地望向溫柔,顯然認爲中毒是溫柔推諉的藉口。他轉頭看向謝寧楓,意思很明顯,你不管她,我就來管。
謝寧楓拿過一把衛生筷,鬆手,筷子從中間掰斷。他把筷子丟在桌面上,語氣森森,“你連我我都打不過,還想和她動手,你是想去陪伴鬱伯伯了嗎?”
鬱元性格里的欺軟怕硬佔了上風,面掛一個憨厚的笑容,語氣分外後悔,“真不好意思,剛纔我失禮了。”寧楓都打不過的人,他媳婦這武功怕是整個華國也找不出對手了。這麼一琢磨,鬱元后背冒涼氣,他一定是腦子抽了,纔會跟人橫。
溫柔頷首,算是接受他道歉。冷聲衝外面道,“你們要看到什麼時候,還不動手。”
鬱元掏出手裡的槍,連發子彈射向他們,他趕緊躲避。裡面狹小,桌椅把路堵得死死,他把桌子推倒,暫做掩體,“快蹲下來,躲……”
另一個“躲”字被他吞進嗓子裡,謝寧楓一掌揮過去,掌風打旋,形成一個虎面,咆哮着,露出白色的獠牙,張大口衝兩人而去。短短一瞬,雙方形式扭轉,那邊的二人被內勁所傷,頭髮亂成鳥窩,鼻子處一抹紅痕,鮮血流下,人也倒下,激起一陣灰塵。
“我都沒出手。”溫柔一臉怨恨,好不容易有個和人動手的機會,居然失之交臂。她的表情取悅了謝寧楓,他的大掌撫上溫柔嫩滑的臉蛋,將人擁入懷裡,鼻子嗅着溫柔身上的藥香,低低笑出聲。
“沒事,下次還有機會。”他安慰地拍拍溫柔的頭頂,“下次,讓你出手,我退居幕後。”
鬱元站起來,怔徵看着地上的子彈,煞風景地出聲,語氣帶上了驚訝,“我的娘啊,寧楓,你這手露出來,謝寧豫的軍區第一名肯定要拱手了。”
一道冷厲的視線瞥向他,鬱元打了個寒顫,訕訕而笑。寧楓越來越有氣勢了,再過些年,恐怕也就他媳婦能受得了了。
打電話派人來處理飯館的事,他們坐在車上。溫柔打開窗戶,仰頭望向遙遠的天際,星子像黑色天鵝絨上的顆顆碎鑽,光芒璀璨,令人流連。垂下眼瞼,硝煙味淡淡飄在空氣裡,一聞就能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樣的事。
“他們衝着我們來的,我們觸發了什麼,他們迫不及待將我們除去?”鬱元發出自嘲的笑聲,又自語道,“或許我們接這個任務,已經是他們的眼中釘了。”
溫柔皺眉,爲鬱元話裡的他們而驚心,成爲獵人槍口下獵物的感覺,十分糟糕,不知何時會有人取命,這種隨時淪爲宰割對象的感覺,更令溫柔生出一股戾氣,先下手爲強,或者漁翁得利,纔是她奉行的原則。
“怎麼能抓住他們?”溫柔說完,自覺自己的問題蠢透了,能抓到人,他們何必這樣坐着。
“早晚的事”,謝寧楓語氣冷寒,渾身充斥着勢在必得的自信,他陰森地瞟了躺着的二人一眼,勾脣微笑。“正好打發時間了。”
鬱元笑出了聲,一掃方纔的頹喪,有這殺神夫妻在,他擔心什麼,跟在他們後面打掃打掃,掙來的功勞足以往上動一動。心神放鬆,他拿起手機,不由罵出了聲,“媽的,怎麼這麼慢,明天一個個都去掃廁所。”
謝寧楓皺眉,國安這幫人效率低下,做事拖拖拉拉,哪裡像他的手下。這麼一對比,謝寧楓心情舒暢,看好友怒氣上涌的臉,也格外感覺俊俏。
過了一會,國安的人姍姍來遲,鬱元一頓臭罵,把心中的悶氣全發泄在手下身上。不過,他的手下生了一副城牆打不破的面孔,將鬱元噴來的導彈兜住,換上一張嬉皮笑臉。
罵了人,肚子又開始抗議。鬱元故態萌發,強烈抗議謝寧楓虐待夥伴的行爲。謝寧楓擡手指指冒着熱氣的鍋爐,好笑地看着對方臉色發綠,真誠建議,“一路上沒有店鋪,你要不將就吃點?”
鬱元拉下臉,恨恨地睨了嘲笑他的謝寧楓一眼,誰讓自己技不如人,唉,這就是命啊!命中註定,他遇上了沒人性的謝寧楓。
道路兩旁,路燈投下一個個白色的光圈柔和卻不刺眼,他們像是在競爭,將一個個路燈甩在車尾後。路過白天出車禍的地方,一灘乾涸的血跡,證明了事故的存在,兩條人命白白逝去。
到了警局,溫柔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也不知孩子在做什麼。經歷了白天的一切,她早沒了來時的激情,留下的是滿身疲憊,她累了,她渴望回到燈火通明,有人在燈下等候的家。前方的警局,滿房子的亮光從窗戶透出,在地上映出一個個交疊的影子。
可她無端感覺到寒冷,燈火只是它的僞裝,前方的建築物像個暗中蟄伏的怪物,一旦踏進,連身體帶靈魂,一塊吞噬。
溫柔輕揉太陽穴,嘴角溢出一個苦笑,她或許真的累了,纔會胡思亂想。
謝寧楓回頭,面帶訝異,他示意鬱元先走。他轉頭見溫柔沒有跟上來的意思,他長臂一伸,把人帶入懷抱裡。雙手捧着溫柔的臉蛋,見心愛人眼睛不復清明,滿是疲累,他捏住溫柔的下巴,低頭輕啄。
不捨地離開,見愛人的嘴脣潤溼透紅,他滿意地點頭,輕聲哄勸道,“下次,你累了,就靠在我肩膀,可能,你更喜歡我吻你。”
他挑眉一笑,眼神透着狡詐無賴,溫柔翻了個白眼,抹了抹嘴脣,“下次就沒有這麼便宜。”這次,是她放鬆了,下次她可沒有興致站在警局,和謝寧楓擁吻。
警局內,秩序井然,看來死了一個局長,對警局的影響不是很大。副局是王家的人,上次清掃,他僥倖躲過,因而招待謝寧楓時,他格外熱情。
“謝公子,你們這麼晚來,是爲了姚局的事嗎?”副局請三人去辦公室詳談,放下簾子,躲避了衆人視線的探尋。“這是姚局的卷宗,我早早就給你們備下了。”
“安局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嗎?”謝寧楓不看卷宗一眼,令副局心裡頗爲不爽,笑容也減了幾分。
“我去問問,安局的案子由姚局督辦,他去世突然,還沒有交接”,副局起身,拉住一個警察,吩咐他讓姚堆在帶屍檢報告過來。
“姚隊長?是姚局的侄子嗎?”鬱元擡頭髮問,“這人很厲害,我一個屬下經常在我耳邊唸叨,破案如神的姚隊長。”
“哦?”謝寧楓挑眉,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對這個姚隊長起了幾分興趣。姚局的能力,他略有耳聞,靠裙帶關係上位,想不到他侄子竟有一番真才實學。
“報告。”雄渾高昂的男聲,副局親自開了門,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出現在他們視野。
溫柔目測這人有一米九的樣子,微胖臉蛋,臉上坑坑窪窪,長了一雙幽深眼眸,盯着你時,總有種被蛇盯上的寒氣。
“請坐”,謝寧楓把桌上的雜物推到一邊,“請你詳細說明下安局的屍檢結果。”
姚子任皺眉,審視眼前的男人,移開眸子,專注地看着屍檢報告,雄渾高昂,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男聲在辦公室內響起,“經解剖發現,兩人死亡時間爲三天前,身體並無明顯傷痕,兩人死於猛然窒息,經檢驗,應該是純度極高的笑氣中毒。”
“純度極高的笑氣可快速致人窒息”,鬱元聯想到了什麼,面上恍然大悟,“難怪空氣裡有甜膩的氣味。”
“這手法不像殺人滅口。”溫柔流露出疑惑地神色,眼底眸光晶亮,“更像是尋仇。”
這樣分析,給姚子任打開了一個新的方向,他接着溫柔的話說道,“既然尋仇,肯定是尋安局長的仇,一個風塵女人哪裡會惹來這麼大的仇家。”
“看來,安家人有問題,姚隊長,密切注意安平墨的動靜,我感覺突破口在他身上。”
繞來繞去,線索最終回到了安家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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