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緊緊抓住盛老的手臂,這個聲音令他們很不舒服,感覺很像空間裡的黑霧,可黑霧是死的,這聲音從活人嘴裡發出,語氣裡透着貪婪,他們相信,若這人現身,他的嘴邊定留着一串口水。
盛老察覺孩子的害怕,雙手摟住孩子,不停安慰孩子,可他語氣是極度不自信,他眼裡眸光甚至流露出一絲忌憚。這人無聲無息靠近他們,他居然不曾覺察,若不是他出聲,恐怕孩子怎麼丟都不知道了。
他強自鎮定下來,同時,心底下了個誓言,即使豁出他的一條老命,也要把孩子安全送到外孫手裡。他死了不要緊,有寧楓在,其它國家不會傻得撞槍口,可倭國不一樣,盛老最擔心倭國趁火打劫,那是倭國的強盜作風。
“別怕,有曾外祖在,他傷不了你們”,盛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睜大了眼睛,似乎要把孩子的模樣鐫刻到靈魂上,死了也不會忘。
“我們也有自保能力”,溫無匪、溫澹然抽出小手,覆在盛老手背上,白皙的小手、古銅色的大手,雖然蓋不住,但孩子儘量把盛老的手背覆蓋住,也展示二人的決心,他們不是懵懂,毫無武力的孩子。“曾外祖不用擔心,爸爸媽媽馬上就到了。”
他們面露一個安心的笑容,盛老頓時感覺心臟的壓迫消失,好像泡在熱水裡,溫暖,舒服。他豪氣地揮手,“好,就讓我們祖孫三人共同迎敵。”
盛老打開車門,率先下車,兩個孩子不用他扶,勇敢跳下車來。盛老勾脣一笑,眼底眸光充滿了自豪和疼愛,對這兩孩子,他一直感覺付出了很多感情,可能小孩長得可愛,年紀大的人對萌萌的生物抗拒不了,就連他也不例外。
“桀桀桀”,陰寒的笑聲再次響起,“就憑你們,做夢,我們好久沒有吃人肉了,這次終於可以放開肚皮吃飽了。”
這次,害怕轉爲了恐懼。剛纔在車上,他沒有近身感觸,以爲有一搏的機會,但照對方百里傳音的功力,等人趕到,怕是直接被吞吃入腹了。小孩的感覺比盛老更靈敏,他們鎖着細眉,一人拽着盛老一隻褲腳,死緊的,顯然也知道危險逼近。
“曾外祖,他剛剛說的是我們?”溫無匪擡頭,一雙無垢的晶亮眸子,此刻暗淡許多,但眼底眸光依然晶亮,而且透着自信,一定能勝利的自信,令盛老訝異。
什麼時候,他連個孩童也不如了。阿匪和澹然尚且抱着必勝的決心,他卻心生怯意,甚至有過一瞬帶孩子逃跑的念頭。這麼多年,俗務纏身,面對很多事,他有了思量,有了顧忌,以致處理很多事束手束腳,不如人意。對敵時,心有所眷,仍是大忌,如今他放不開手腳,不盡力搏命,那麼不止他,孩子也會被他連累。
想到這,盛老喘了口氣。看向孩子的目光不再是慈愛,而是尊重,把孩子當作和他一起作戰的同伴。心無所戀,靈臺清明,體內蟄伏已久的龐大內力,好像尋到了一個出口,奔涌而出。內力運轉全身,盛老目光堅毅,冷冷瞥向一個方向,拇指向下,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許久不見曾外祖回答,溫無匪拽拽盛老的褲子,面露疑惑,“曾外祖,他們有幾個人?”
盛老運轉內力,集中於耳朵,令聽力擴大數倍。風吹草動,人聲喧譁,盡收入耳中,方圓五里的聲音,一一細細篩選,卻唯獨不見那人的聲音。難不成那人還在百里外?盛老暗拊,不得答案。
“我也不知他們有多少人,居然連他們在哪裡也不曾發現?”聽聲辯位,並非虛幻,盛老剛用的就是這招。他警惕地望向四周,面色凝重,彷如回到當年與倭國第一高手的一戰,那次卻遠遠比不上這次。
“我們來了”,仔細聽,似乎有欣喜地搓手的響聲,“不用找了,老頭,小娃子,我們在你們的對面。”
彷如抽幀效果造成的瞬移,一張黑乎乎的臉抵着盛老的鼻子,對方的鼻息噴在盛老的臉上,眼前的人是真的。他甫一開口,一股難聞的惡臭隨之而來,薰的盛老腸胃不適,別過腦袋,勉力忍住。
小孩卻是擋不住臉,當即乾嘔起來,盛老拍着小孩的脊背,眼底眸光流轉出深刻的恨意,害得他寶貝曾孫受折磨,看他不好好教訓他們。
面前是一模一樣的三個人,臉蛋凹陷,彷彿從灰堆裡鑽出來,灰頭土臉的,身上皆披了一件殘破的斗篷,身上冒着怪味,涼風吹過,好歹把怪味吹散,令他的曾孫少受了一份罪。
離溫無匪最近的一人動了,他伸出脖子,在溫無匪身上嗅着聞着,好似把溫無匪當成一盤菜餚了。溫澹然身側的人也學着聞嗅,併發出嘬口水的聲音。盛老面前的人開口抱怨,“這傢伙,胳膊腿都老了,就一身內力還能看看。”
“知足吧,整個華國,有多少人入先天了,哪像我們那時候,隨手抓個就是先天期”,老二拿話堵住老三不滿的心,“還有兩個千年靈體,我們出來得太值了。”
“就是”,老大點頭,跟沉睡着的人相比,他們就是老天爺的嫡子了。
盛老瞥向小傢伙一眼,暗中擺出戰鬥的姿態,這三人必須要除,要不然古武界將迎來百年浩劫。出其不意的一拳,打破了停車場內的靜謐。盛老的拳落空,他再接着一腳,直取太陽穴。
溫無匪用針,溫澹然使拳兩人配合默契,雙方內力可互助,倒沒讓對方佔了多大便宜。
三人背對背靠在一起,桀桀桀冷笑,盛老三人也聚在一起,目光看向三人,說不出的期待。彷如多年尋不得一戰的敵手,今日碰上了,誓要打個天翻地覆,日月無光,決出高下。
“老大,老二,看來我們的食物不聽話”,老三陰測測一笑,黃泥牙令人不忍直視。
“不聽話,教訓到聽話就是”,老二揮了揮拳頭,臉上一副懷念的樣子,“以前,我最愛教訓人了,我還發明瞭不少折磨人的法子,他們尋死覓活,我偏偏讓他們死不得,活不了。”語氣陡然上揚,不免有些尖銳,更令人難受的是,話語裡充斥着戾氣,小孩的臉又白了幾分。
“就是”,老大語氣帶出了嘚瑟的意味,“逍遙三老的名頭說出去,可止小孩夜啼。”
那不是張飛嗎?盛老暗拊,他們難道和張三爺打過,奪了他名號?轉念一想,盛老懊惱拍拍腦門,他一定是被他們氣糊塗了,漢朝離當代有兩千年曆史,這三人頂多前朝末年,哪能和張三爺相提並論。
“敢問三位是哪個朝代的人?”盛老放鬆身體,面帶無害笑容,語氣和善,“比武時,都會報上名號,不知三位是?”
“我們的名號?等你們死了去問閻王吧!”老二性子急,不吃盛老先禮後兵這套,幾個騰挪跳躍,便到了盛老跟前。
三人又打在一塊,桀桀桀的怪笑,猛虎的嘯聲,鳳凰的叫聲,停車場內,一時熱鬧非凡。
這邊,即將到達天上味的三人也遭受到了埋伏,鬱元這下可沒飯館裡幸運。子彈從他側臉擦過,耳垂火辣辣地疼痛,彷彿塗了一瓶子朝天椒辣醬。他罵了一聲娘,快速換上彈夾。他苦笑一聲,這是最後一個彈夾,他可不想最後一顆子彈,爲他送葬。
黑衣人越來越多,像螞蟻行軍,踩過同伴的屍體,殺向敵人。溫柔從車後跳躍而出,手中指影翻飛,彷如彈奏一曲殺陣。銀針化作白影,悄無聲息收割人命。謝寧楓催動內力,將四字訣發揮最大威力。
鳳凰從他身體幻化而出,帶着足以灼傷人體的高溫,從黑衣人頭頂上、身體間掠過,隨即便有幾個火人撲倒身邊的同夥,一塊赴死。四字訣最耗內力,若非謝寧楓身體特殊,普通人早已內力枯竭,束手就擒。
“溫柔,你先走”,謝寧楓大喊,語氣如不可轉移的磐石,不容人拒絕。“溫柔,老爺子那裡肯定也出事,去救他。”他最尊敬的長輩,他寵愛的孩子,一定不能出事。
說出這麼長的話,已是極限。接下來,謝寧楓投入戰鬥,但他的視線不停望向溫柔。
作爲妻子,她應該留下和丈夫並肩作戰;作爲母親和晚輩,她應該去救孩子和盛老。心底大慟,誰都不可以捨棄,但她必須選出一方。溫柔回視謝寧楓,二人視線短暫交匯,溫柔懂了,她把蟒神、啾啾、陰陽蟲全放出來幫忙生死關頭,她也不再懼怕有人窺測到她的秘密。
幾番騰挪跳躍,溫柔離開了包圍圈,她快速朝停車場跑去。
停車場內,盛老擋在孩子面前,再次化解了敵人的攻勢。小孩力微,幾個回合便氣喘吁吁,內力提不起來。盛老只好一人對上三人,爭取給孩子恢復內力的時間。
一口血液噴在地上,盛老倒退幾步,小孩用力抓住,使得盛老免遭傷上加傷的痛苦。“曾外祖,你怎麼樣了?”孩子語氣焦急,溫無匪把着盛老的脈相,脈相孱弱,受了極嚴重的內傷。
老三的一掌,能傷盛老如斯,若三人聯手,他們逃不掉了。沮喪只是頃刻,溫無匪勾脣一笑,語氣冷寒,眸光流轉出掩蓋不住的殺意,溫澹然也是同樣的表情,令三人迷惑不解。小孩莫不是受刺激太大,得失心瘋了。
“媽媽來了,你們的死期到了。”溫澹然一臉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使人心驚小孩的惡毒。
“你們媽媽,也是靈體嗎?正好,我們三兄弟一人一個,省得爭奪傷和氣。”老二拍掌大笑,他的主意得到另外二人的贊同。
“能不能得到就看你們的本事”,話落,溫柔落在孩子身邊,孩子依賴地站在她兩側。
“掃興,竟然不是靈體”,老三語氣失落,忽而又高興笑起來,“內力非凡,一身細皮嫩肉,吃起來,味道定然好極了。”
三人一起上,溫柔淡笑,眼底溢出了滿滿的蔑視,令三人分外不爽,手下力道不再控制,剎那,停車場內一些車子報廢了。溫柔在車輛間騰挪跳躍,招招都攻向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可三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能讓她馬上得逞。
一番鏖戰,溫柔大汗淋漓,三人瞥向她的目光透着絲絲寒意,雙方都明白,不殺了對方,今天就走不出停車場。
這時,一道語氣森寒的聲音響起,“溫柔,我來了。”
“爸爸來了……”小孩興奮極了。
爸爸?三人咀嚼這詞,又是一個棘手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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