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局的案子歸結爲仇殺,謝寧楓他們不打算再插手,有姚隊長在,案子肯定能告破。姚隊長走後,鬱元面帶客氣的笑容,與副局說起姚局生前的事。
最瞭解姚局的,必定是副局。二人的不對盤在局內出了名,好在二人知曉分寸,沒鬧出大亂子。所以,要知姚局的事,副局定會把姚局的好事壞事,一一道來。
副局暗自竊喜,但面上依然微笑,語氣裡更是帶上爲難的意味,“按理說,人死爲大,只是事關警局聲譽,我也不矯情了。你們以爲姚局下午是去開會,其實會議另外安排時間召開……”
鬱元配合地問了一句,“他去做什麼呢?”令副局笑逐顏開,十分滿意鬱元的給面子。
副局忽而面色凝重,彷彿瞭解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他彎曲脊背,縮着腦袋,示意三人湊過來。紅木茶几的玻璃墊上,清楚地映出四人的面孔,詫異、驚疑、得意、淡然,同時顯現。
鬱元重新靠回堅硬的沙發背上,翹起二郎腿,手裡拋着一隻銀色的打火機,他嗤笑一聲,“副局,你哄我們呢?姚局這樣做,不怕他兄弟找他算賬。”霸佔侄媳,戲文裡倒出現過,現在只能當個傳說了。
“是啊,姚隊長又不是個死人,老婆……”溫柔眸子一亮,忽然發問,“姚夫人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德才兼備,爲人善良,性子極好”,謝寧楓回憶着姚家的資料,嘆息一聲,“可惜生不出孩子。”
一個家庭,最不能少的就是孩子,尤其姚局長這一輩,把兒子當命根子,怎麼會容忍自己沒有後代。即使有侄子,畢竟隔了一層,侄子的身體只有一半的血與他相同。若是爲孩子,這事倒可能是真的了。
副局見三人拼湊了大半的真相,就不賣關子,將一切和盤托出。“姚夫人求子心切,又害怕這事成爲姚局身上的污點,就和侄子商量,娶了個好生養的鄉下女人。昨天,姚局的兒子剛剛出生。”
這副局不簡單,能如數家珍道出上司的隱私,就算僱了最厲害的私家偵探,姚局和姚隊長怎麼會大意到讓人得手的地步,看來副局身上有東西可挖。想到這,謝寧楓勾脣一笑,冷厲的視線直直釘在副局身上,副局只覺屋內驟降十幾度,他忙去拿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慌亂下,卻對上謝寧楓的黑眸。
“啪嗒”,遙控器掉在地上。副局面色惶恐,指尖微顫,不斷吞嚥口水,語氣帶着強硬的氣勢,可跟謝寧楓一比,根本不夠看。“謝少,你,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謝寧楓濃眉上挑,眸子裡的寒氣更甚,陰森森的。副局着急了,來不及細想哪句話得罪這位爺,只是求饒告罪,爭取來個寬大處理。
溫柔面色淡然,仿若耳邊的討饒聲,只是個背景音樂,她重新設置,這惱人的聲音隨時可以消失。男人的事,女人別管,所以她在一邊看熱鬧,不打算制止謝寧楓的行徑。寧楓不會無緣無故發難,副局定是做了壞事。
鬱元噙着笑容,斜眼冷觀副局,瞧着他一臉後悔的樣子,心底暢快極了。活該,一個副局拽什麼拽,不老實交代,還要鬱爺催促,好大的一張臉!
謝寧楓俯身瞧向仍在辯解的副局,他伸手拍拍副局的腦袋,彷彿哄孩子,輕聲細語,卻令副局心肝俱裂,渾身顫抖,恨不得此刻死去方好。“這麼機密的事,姚局不會傻到到處宣傳,姚隊長也是,那麼你從何得知?”
“我,我……”副局癱軟了身子,靠在紅木沙發上喘氣。怪不得王家會倒,謝少爺一個眼神就將他逼至絕境,更何況狠辣無窮的手段了,他還是早點交代,免得得罪這位要人命的主。
他抹了抹汗水,仰頭對上謝寧楓森寒的視線,雙手忙抓住沙發角,蜷縮身子,盡力縮小存在感。他沮喪垂眸,過了會,語氣後悔夾雜一絲討好,快速把事情說了一遍。
有一年,局裡的電腦收到一封匿名的郵件,看過的幾個人,第二天就被下調到偏僻的農村去了。一個警察臨走前跟他提起過,他就派人調查,準備以此爲把柄,壓姚局一頭。
“謝少爺,我剛得了消息,人就死了”,副局越想越心驚,姚局一死,偏偏他知道姚局的秘密,這火一下子燒到了他身上。“三位,姚局死了,對我可能有好處,可我是執法人員,不會幹買兇撞同事的糊塗事。”
無論副局做了什麼,但有句話很對,姚局死了,他可能會得到好處,也許空歡喜一場,他身上王家的烙印註定,他的仕途終結在副局的位置上。謝寧楓眼裡冰寒稍褪,他面帶微笑,親切地把人扶起來,語氣裡的驚異,令副局傻眼了。“副局,坐地上幹什麼,地上涼,小心感冒。”
副局忙抽回手,謝寧楓也不惱。溫柔把桌上溫熱的茶水推過去,語氣淡淡,“副局,喝杯茶,暖暖身子。”
副局捧着茶杯,頻頻擡眼好奇地瞥向三人。突如而來的關懷,彷彿是個定時炸彈,什麼時候爆炸,全看三位的心情。他受不了這般溫水煮青蛙的折磨,索性直言,“三位有什麼事,就說吧,別再嚇唬我了。”
“你把調走的人的名單給我”,謝寧楓語氣肅穆,“不準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副局連連點頭,三人起身向外走,謝寧楓忽然轉身,他改主意了,“姚局的案子交給你了,做得好,局長的位子就是你的,幹不好,你給我去基層,當一輩子民警吧!”
副局輕拍着胸口,眸子一暗,天大的富貴擺眼前,他唯有盡力一搏了。
走出警局,小毛來了電話,天上味已經佈置好,等魚兒咬鉤了。
“你肚子還餓嗎?”謝寧楓眼底眸光透着關心,“我們去天上味吃飯。”
鬱元受寵若驚,把開車的活搶去,讓二人去後面說話。溫柔搖頭淡笑,寧楓這給一棍子,送顆棗子的手段,使得愈發熟練了。
天上味外面的停車場,一輛掛着普通車牌的suv隱藏在角落裡。藉着半明的光線,可以隱約看清,車內有兩個人,正是盛老和他的司機。
盛老坐在後座,肋下夾着兩塊毯子邊角,雙手放在大腿上,如小學生認真聽課的姿態。他的眼睛目視前方,面上不帶一點表情,眼神也是,平靜地似一潭黑色的死水。
突然,他身上的毯子動了動,從他的兩肋下鑽出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接着,兩個軟糯的聲音同步,“曾外祖,爸爸媽媽來了嗎?”
盛老臉上的表情馬上生動起來,整個臉樂成了千瓣菊。他一手摟着一個,語氣充滿了疼愛,“乖啊,他們待會就到了。”
兩個小孩拽過毯子,認真地把它疊好。盛老一臉笑眯眯,也不阻攔,接過疊好的毯子,放進車內的暗格裡。
“盛老,時間差不多了。”司機渾厚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溫情。
盛老摸摸小孩的腦袋,小孩年齡雖小,但感覺靈敏,他們一人抓住盛老的衣袖,面露哀求,語氣也難得帶上了蠻橫,“曾外祖,不許去,不許去……”
“呵呵”,盛老眨眨眼,人老了,感情充沛,被小孩嚷幾聲,眼淚就出來了,真是老了。“曾外祖下車去買些吃的,待會就回來,你們睡了這麼長時間,肯定餓了。”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真的這樣嗎?可剛剛司機叔叔說話的語氣沉重,彷彿曾外祖要去面對很困難的事情。而且曾外祖身上的氣息有一瞬緊張,買個晚飯而已,他們的情緒爲何多變?
“曾外祖,既然給我們買晚飯,我們也要去,我要點菜”,老成的溫無匪面露調皮,語氣不依不饒,溫澹然直接動手,抱住盛老的大腿不放。
盛老單手掩面,放下手,虎目含威,身上的氣勢令兩小孩蒼白了臉,兩小孩囁嚅道,“曾外祖……”
“你們乖乖的,明天曾外祖帶你們去軍隊玩”,盛老手指揩揩小孩們柔嫩的面頰,語氣慈愛,卻帶着不捨,“曾外祖很快就回來了。”命令司機看好孩子,盛老撥弄着鍵盤,給謝寧楓去了個電話。
他們還有十分鐘,即將到達停車場。溫柔搶過電話,語氣流轉着對盛老和孩子的擔憂。“外公,你先等等,待我們到了,你再走,我心底不安,好像今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溫柔不是亂說,她心跳得很快,眼皮出了警局後,一直在跳。雖然她不信這套,可事關她的家人,她不得不慎重對待。她緊緊抓住手機,屏息以待,話筒那邊的沉默,讓她的心跳加速,氣也快喘不上了。
盛老望向眼巴巴瞧着他的孩子,孩子眼底的慌亂,彷彿是根刺,紮在他柔軟的心臟上。疼痛不可抑制地蔓延全身,身爲盛家的孩子,早早面對殺戮和危險,是他們成長的必修課,熬過去,就有資格競爭盛家家主的位置;中途退去,盛家也不會苛刻,盛家的資源予取予求,只是一輩子爲僕,而非主。
可他還是心軟了,年紀真的大了,他心底嘆息。“好,我給你們十分鐘時間。”
溫柔捏着發燙的手機,心跳慢慢下降。隨即,她打起精神,催促鬱元再快點。謝寧楓冷硬的麪皮緩了緩,他伸過手,握住溫柔的手,死緊。
通知小毛推遲時間,計劃不變。
兩個小孩膩在盛老身邊,纏着老人說他年輕時的英雄事蹟。盛老沒有不應,徹底淪爲曾孫控。
這時,一支m1198手槍在黑暗裡移動,頂上盛老的太陽穴。“盛老,對不住了,我欠了一大筆錢,再不還錢,他們會殺了我,我還年輕,不想死。”
“爲什麼?”盛老的語氣萬分沉痛,他不相信軍方的人,特地帶來盛家的人,卻帶出了一隻白眼狼。“我的命你拿去,放過孩子。”盛老冷靜下來,雙手死死按住小孩的臉,不要這些污穢玷污他們純潔的眸子。
“他們要孩子,不要你的命。”司機一臉遺憾的表情,語氣卻轉爲森寒,“所以你先去死吧!”
手指扣下扳機,子彈卻再也沒有出膛的機會。一根牛毛似的銀針插在他腦門上,雙眸的陰寒依舊令人心驚。盛老環顧四周,溫柔還沒來,動手的是誰?
他垂眸,拉出兩孩子。溫無匪的小臉惶惶不安,眼睛根本不敢與盛老對視。“阿匪,是你嗎?”盛老的語氣只有一半疑問,另一半是肯定。
溫無匪彆着手指,溫澹然則無所顧忌,用獻寶似的語氣和盛老邀功,“曾外祖,是我和哥哥。哥哥的內力只能毀了那人一半的腦子,可有我幫忙,那人就死透了。”
“弟弟,曾外祖,我們不是故意的”,溫無匪知道殺人會讓人討厭,他很喜歡曾外祖,他不願看到曾外祖疏遠他們。“我們下次不會了。”
小孩雙眼潮紅,隨即雙目含着兩泡眼淚,令盛老的心抽痛。他把兩個孩子抱在腿上,爽朗大笑,“阿匪,澹然,我們盛家的人手裡都沾着無數人命,不需要自責。你們今天很勇敢,保護了曾外祖和自己,曾外祖不會責怪你們,反而要獎賞你們。”
這時,車窗外傳來一陣陣陰桀的笑聲,“嘻嘻嘻,千年靈體,吃了你們,我的功力可增兩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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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後兩天要寫論文,所以只能一更,大大們放心,論文快結尾了,下週依舊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