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好像有東西在穿梭,像極了文沉口裡描述過的銀絲。溫柔垂眸以對,手中銀針反射銀光,一閃而逝。
銀絲的動作很快,但銀針的速度也不慢,三根銀絲釘在樹幹上,另外三根狡猾地潛伏在樹上。溫柔很想放聲大笑,她一個普通女人,居然能勞動幕後人放出珍貴的雪鬼胖殺她,也太看得起她了。
現在不是亂想的時候,她將內力調動到五官,瞪大眼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望向黑暗裡。她身子微微彎曲,做出防禦的姿態,手裡的銀針緊握,只待雪鬼胖出現。
但當她的心神放在雪鬼胖身上,一隻紙袋悄然落下,矇住她的腦袋,並死死扭曲勒住了她的脖子。溫柔雙手用力撕扯紙袋,這紙袋也不知用什麼材料製成,不僅沒有撕碎,反而她的手受了傷。小心控制着呼吸,溫柔依然沒逃掉昏迷的下場。
再醒來,一陣清涼的噴霧噴在她眼睛,眼珠一沾上,卻是火辣辣地抽痛,彷彿有人用刀剜着她的眼睛,她是生生痛暈過去。
回憶結束,溫柔重重嘆了一口氣,寧楓怎麼樣,小毛他們找到他了嗎?心底藏着事,溫柔也睡不着,扭頭側身轉向另一邊。臉上清晰地感受到清晨的寒冷,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閉目沉思。
這時,旁邊有一隻手伸過來,在溫柔面上晃了晃。暫時失去視力,令溫柔的四覺越發靈敏,她聽到耳畔一聲嘆息,輕輕的,似乎害怕打擾到她。
既然對方不願表明身份,溫柔也不強迫。她安靜地聽着對方的動靜,打算那人湊過來,一舉把人擒下。可,她等了半晌,那人打着小呼嚕聲,迴盪在空間裡,頓時填埋她的不安。
僵直的身體放鬆,呼吸漸漸平穩,那呼嚕聲彷彿有催眠的作用,使得溫柔心防鬆懈,沉入夢鄉里。
這邊,謝寧楓脊背挺直,坐在火堆邊。身後有沉重的腳步聲,是文沉走出帳篷。文沉和謝寧楓打了招呼,撿了樹枝添進火堆裡,火焰猛然躥起,嚇得文沉臉色難看,身子微微打顫。
謝寧楓面無表情,手握樹枝劃拉火堆。文沉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寧楓瞥了他一眼,又飛快垂下眸子。他心底清楚,這兩人進山抱着別樣的目的,但溫柔失蹤,他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他們還在睡覺嗎?”文沉知曉謝寧楓在隊伍裡地位甚重,便有意打好關係,“你也去睡會,這裡有我看着。”
謝寧楓並不奇怪文沉突然的熱情,他冷淡地頷首,起身走向帳篷,“sos”的求救計劃失敗,他要想個別的辦法。帳門大半垂下,露出一角可以看到文沉坐在火堆邊。躺在帳篷裡,謝寧楓並不完全沒了意識,他心中裝了事,睡不踏實。
一聲尖叫,打破清晨的靜謐,謝寧楓第一個衝出去。他見此情形,不由擰眉,臉上是酣暢的快意。他踢了踢昏倒的人,示意傻眼的文沉過來搭把手。
文沉連滾帶爬,雙手顫抖着,謝寧楓也不難爲他,抓住棉布的雙腳,拖着帶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剛從帳篷裡出來的小毛,忙揉了揉眼睛,面露戾色,上去先給了棉布一腳解氣。
“少爺,他怎麼暈倒在我們門口?”紓解鬱悶後,小毛回到正事上,“遭誰埋伏了嗎?”他撓着頭髮,十分不理解棉布的出現,有意還是無意呢?
謝寧楓把人扔在一邊,許是碰到他身上傷口,嘴裡溢出一聲悶哼。小毛上前,拍了拍他臉,接過謝寧楓給的礦泉水,兜頭倒下,見棉布眼皮子動了動,才住了手。
棉布張開眼,又閉上,待適應了光線,一雙黝黑的眸子瞧着謝寧楓。似是嘆息,兜兜轉轉,兩人再次相遇,也有惱怒之意,身上溼透,他受了傷,很容易引發感冒。
“很意外,我們會救你”,謝寧楓抱着胳膊,居高臨下回視他,冷冰冰開口,“我救你,只是想知道溫柔的下落。”
“什麼?她也被人擄走了。”棉布微掙扎身子,隨即躺回地上,握拳咳嗽幾聲。他嘴角扯出苦笑,低低迴道,“棉包和桑嘎也失蹤了。”
“被誰抓走的?”謝寧楓拽着棉布的胳膊,手下用了力道,棉布咬牙堅持。“如此,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摒棄前嫌救人也是可以的。”他卸去大半力道,棉布無力地鬆開牙,喘息如牛哞。
棉布閉上眼睛,默認謝寧楓的做法。小毛把人拖到帳篷裡,兩三下扒掉衣服,給棉布治傷。謝寧楓背手站在外面,看小毛忙活,文沉踏着沉重的步伐,瞟了眼棉布,繼而回帳篷照顧文濤。
棉布的傷在胸口,刀子劃開表皮,並未傷及內裡,撒了些止血和消炎的藥粉,餵了吃食和涼水下去,蒼白的嘴脣已有血色。醒來的狐狸看了看棉布,他沒有動手揍他,可眼底的寒意,棉布禁不住打顫。
“現在,你可以來和我們說說離開的原因。”謝寧楓在他面前坐下,一雙眼睛直直看向他眼睛,仿若能洞悉他的內心,憑他如何遮掩也無用。“有人要殺棉包。”
棉布一驚,身子弓着,牽動傷口,點點鮮血溼潤了繃帶。他咬着牙,狠戾的視線在謝寧楓身上逡巡,似要看出個什麼。謝寧楓勾了勾脣角,他果然猜得不錯,棉包或許是事情的關鍵。
“你想知道什麼?”棉布收回視線,垂眸摳着衣服的花紋。“有些事涉及村子的秘密,我不可能告訴你。”
“我只要真相,姚子任的死,還有老族長的事。”謝寧楓溫和地笑着,眼裡暗藏的逼迫,仿若一根繩子牢牢把棉布桎梏住。
棉布聞言點頭,老族長離開村子,自然算不得村裡人,姚子任的事,說出來更不妨事。他琢磨了倏忽,從村裡的規矩說起。
村裡有個世代傳下來的的規矩,族長的位置世襲交替,每任族長五十歲卸任,然後走出村子,下山生活,這防着老族長貪戀權勢,不願放手。
接着,是姚子任。他不曉得從哪裡獲得消息,找到我們在山下的據點,進入玉秀山,從另一條捷徑跑到鷹國。他的死,因爲他太招搖,有次醉酒和一個人說了個秘密,導致了殺身之禍。
“扯淡”,謝寧楓是這麼評價的,“姚子任當了這麼多年警察,會不懂隱藏,棉布,你要糊弄我,也該事先打聽姚子任是做什麼的。”
謝寧楓一臉我們談崩的怒氣樣,並未嚇着棉布,即使謝寧楓是目前唯一能幫他的人,可棉布只睜着眼睛,愣了愣。隨後,棉布看也不看他,躺下來,嘴角上揚,“愛信不信。”
走出帳篷,文沉和小毛他們坐着說話,謝寧楓走過去,狐狸主動讓出位置,到外面轉轉。收斂身上的怒氣和急躁,謝寧楓專注聽着二人說話聲,仿若這樣,就能讓他不再憂心。
兩人聊的是些瑣事,大大小小,說話間,文沉嘴角一直上翹,謝寧楓想,他們或許一樣,需要發泄心底快承載不住的擔憂。謝寧楓也加入,他問了一件事,文沉他們來山裡做什麼。
氣氛有一瞬的停滯,文沉開口後,像河流似的繼續往前流淌。“我們來,是爲了找遺民村,我們一個哥哥出發前給我們發了一封郵件,他和朋友來找遺民村,可是他死在了山裡。”
“你哥哥在倭國留學?”謝寧楓試探着,但他的心跳很不穩,有一瞬他不敢看文沉那雙清澈的雙眼,眼中的乾淨讓他慚愧。
“是的,我哥哥和他同學是考古專業,學校佈置了一個課外調查,他們組成隊跑來玉秀山”,文沉頓了下,他審視謝寧楓,想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挖掘出什麼,但他失敗了。文沉重新揚起笑容,“你怎麼知道的?”
“聽一個親戚說的,她的丈夫參與調查”,謝寧楓慢條斯理道,交叉握住雙手,看了看文沉的眼睛,“我們很好奇他們死亡的真相,所以來了。”
“早上的那人是遺民村的人。”他語氣篤定,眼神透出安慰,他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有個好消息了。
“不是,他是我們的同事”,小毛搶先否定,他摸了摸鼻子,側頭望向謝寧楓,像個尋求肯定的孩子,他沒有做錯,雖然欺騙了別人,但文沉他們本就不該攙和進來。
兩人堅定的語氣,令文沉有一瞬的錯愕和小小的失落,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清澈的眸子寫滿了不信。
謝寧楓聳肩,小毛看似氣憤,棉布出來,他們之間古怪的氛圍莫名地消散。文沉邀請棉布坐下,棉布望向謝寧楓,視線帶上慎重,說話的口吻仿若宣佈一件極爲機密的大事,“我們要趕快離開,去村子裡,時間不多了。”
文沉聰明地沒有多言,他轉移話題地問了句,“雪鬼胖怎麼治療?”
棉布沉穩的神情有一瞬的裂開,他側頭瞟向謝寧楓,又望着身邊的人,“雪鬼胖分吸收和代謝,代謝就是一塊死,吸收可以保命,你們的價值可真高。”
三人面上流露訝異,文沉激動地拉着棉布過去。棉布暗忖,看在中華煙的份上,他就去瞧一瞧。
其他兩人也跟上,雪鬼胖的魅力太大,激起二人的好奇。棉布跪坐地上,摸了摸文濤的肚子,一臉遺憾地搖搖頭,“是代謝,不過你不用悲觀,找到棉包,就能救他。”
“棉包……”謝寧楓剩下的話還未出口,棉布打斷了他,手指抵脣做了個“噓”的手勢,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不管怎麼樣,他們進山來的唯一一個好消息,足以使得他們振作起來,渾身充滿幹勁地往前走。吃了中飯,背上大包,謝寧楓扶着棉布,狐狸和小毛攙扶文濤,文沉走在中間。
棉布不舒服地推推謝寧楓的胳膊,心底萬分鄙視謝寧楓記仇的性子,他都說不會半路逃跑,可謝寧楓一句你有前科,便使得他被動接受病患待遇。
走了半個小時,頭頂上的松針愈發稀疏,冒着涼氣的日光斜射他們身上,驅走身上的寒冷,暖暖的,直達心坎。
這時,松林的一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有人走動,並且離他們很近。幾個人屏氣凝神,謝寧楓感覺棉布的脈搏跳得很快,似乎快要達到極限。他拍了拍棉布的胳膊,示意他別心慌。
身子先探出半邊,眼睛盯着他們看,掠過棉布時,那人眼睛猛然瞪大。欣喜地從松林裡跑出來,“棉布,你回來了,棉包他們呢?”
他神情瞬時失落,吶吶道,“連你也找不到棉包,棉包是鐵了心不回來。”他語氣泛着濃重的傷心,可見他和棉包的關係很好。
“孟邊,棉包會回來的”,棉布語氣充滿了信心,使得孟邊的心稍稍安定。“對了,你爲什麼會出來?”
“我出來看看”,孟邊一句話簡單解釋,他蹙眉打量謝寧楓他們,“又是要走捷徑的?這個月來的也太多。”
棉布隨意說了幾句,便帶着謝寧楓他們進村。謝寧楓他們有固定的住處,而且是在村外面。這件事,棉布也無法改變,安頓好他們後,棉布獨自一人去見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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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難受了,明天萬更走起,昨天忘了和大大們說了,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