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做啊?”鄧志勇站在大街上,望着霍東峻和廖志宗問道。
“我家有一萬塊,等下我去找我老媽取出來。“廖志宗拍拍細蓉的頭說道:“剩下我再想辦法。”
鄧志勇低着頭說道:“除了高利貸,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路可走。”
霍東峻將細蓉交給廖志宗說道:“我給師傅打個電話,這筆錢我會想辦法,半年,四萬塊,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鄧志勇瞪圓眼睛:“我出來做工這麼久,大師兄更早,不說半年,就是一年都未見過四萬塊呀!”
沒理會鄧志勇話中激動夾雜的無奈,霍東峻摸出一枚硬幣,走去不遠處的公共電話亭,撥出了師傅臨走時留下的電話號碼。
“喂?”
聽到電話那邊接通,霍東峻輕輕吐了一口氣:“你好,我找黎劍青,我是他弟子霍東峻。”
“阿青的弟子?你等下。”一個有些蒼老的女聲朝着遠處喊了兩聲,很快,電話換成了一個冷硬的聲音:“阿峻?”
聽到自己師傅的聲音,霍東峻把細蓉的病情和手術費用說了出來,電話另一側的黎劍青聽完之後語氣沒有絲毫波動:
“賣館。”
霍東峻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黎劍青語氣冷硬,可是這兩個字說出來卻沒有任何糾結,一片坦蕩,自己這一世遇到這樣一位師傅,就不枉重生一次,賣掉武館爲弟子籌錢這種事,恐怕整個香港也只有黎劍青做的出,不過黎劍青誤會了霍東峻打電話的意思,所以霍東峻說道:
“師傅,我不是想說賣館,何況現在武館開在大勘村,哪裡會有人買,我是想問下,你返大陸過深圳時,深圳賣電子錶和耐綸傘的多不多?半年時間嘛,我想買些電子錶偷偷帶去深圳賣。”
霍東峻記不起八十年代有什麼能極快賺到大把錢,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八十年代內地流行香港帶去的電子錶,尼龍傘和錄音機,這件事還是他聽上一世那位鄉下老人說起的,老人的兒子八十年代南下,帶回來很多電子錶和磁帶,當年一次就賺了一千多塊。
所以霍東峻想到了倒賣電子錶的生意,雖然有失武夫磊落,可是此時等錢救命,也顧不了許多。
“洪義海門下不做犯法勾當,不用再講,我打電話給你師姑,她會買這間館的。”黎劍青乾脆的掛掉電話。
看到霍東峻有些失神的走回來,廖志宗問道:“師傅點樣講?”
“師傅話他給劍屏師姑打電話,要賣館。”霍東峻擡起頭,對廖志宗說道:“我想賣電子錶去大陸搵錢,師傅不準。”
“賣館?仲要賣給秋劍屏那個老女人?當然不得啦!”鄧志勇聽到秋劍屏這個名字,不爽的叫道:“那豈不是等於師傅把臉湊到秋劍屏面前被她打?吶,我無謂啦,我只是隨師傅學拳,未正式拜師,我去賣電子錶啦?不過能不能搵到錢?”
“師傅的話講出口幾時更改過,恐怕現在已經打電話給劍屏師姑,劍屏師姑已經準備帶錢登門呀。”霍東峻抿着嘴說道,賣掉武館,自己還有一個多年未回的家能存身,但是師傅黎劍青就徹底在香港無立足之地。
“我不要治病,我不要師傅賣館。”細蓉抓着霍東峻的衣袖,另一隻手揉着眼睛說道:“叫師傅不好賣掉武館,不好呀……”
廖志宗沉吟了片刻,擡起頭說道:“我是大師兄,這件事我來搞定,武館一定不能賣,賣武館就是逼死師傅,師傅當年過海來香港,對師公話過如果洪義海打不響名頭,死都不返大陸,現在賣武館就是讓師傅跳海,志峻送細蓉返武館,我讓志勇陪我去籌錢,無論如何,細蓉的病要醫,師傅的武館不能賣。”
霍東峻眼睛望向廖志宗:“大師兄,你該不會想去見二師兄?”
“見他?師傅會打死我的,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壞了師傅定下的規矩,你回武館拖住秋劍屏,我很快返來。”
廖志宗說完,蹲下身捏了捏還掛着淚花的細蓉:“乖啦細蓉,大師兄出馬,一定冇問題,師傅武館不會賣,細蓉的病也會醫好,同你二師兄回武館。”
……
霍東峻帶着細蓉搭小巴回到大勘村的時候,師姑秋劍屏已經到了武館,陳志威幾個少年好像看到仇人一樣,一臉怒容的瞪着坐在武館大廳中的秋劍屏,秋劍屏身旁還坐着她十九歲的女兒唐倩玲和大弟子何世輝。
秋劍屏與黎劍青一樣,是蔡李佛拳第五代傳人,而且是蔡李佛第四代四大天王中秋壁池的女兒,在九龍油麻地開着一間洪聖蔡李佛秋劍屏國術館和一間劍屏跌打骨科的醫館,此時身份已經是蔡李佛洪聖總會執行委員會會長,洪聖總會下轄屬會四十七間,幾乎囊括洪義海之外的香港所有蔡李佛洪聖一脈武館。
四十六歲的秋劍屏保養得體,坐在武館大廳之中像商界女強人多過像武林女豪傑,手裡翻看着一本雜誌,一身名牌服裝和隨手放在桌上的車鑰匙無不在昭示着她的富貴。
陳志威幾名師弟此時臉色陰鬱的站在一側,看到霍東峻回來,陳志威急匆匆跑上前,湊到霍東峻耳邊小聲說道:
“二師兄,這女人突然來武館,話師傅要把洪義海賣給她。”
霍東峻將小臉哭花的細蓉交給陳志威,讓他帶細蓉去外面洗臉,自己走過去禮貌的朝秋劍屏說道:
“師姑。”
又望向秋劍屏身側的唐倩玲和何世輝:“唐師姐,何師兄好。”
唐倩玲有些傲氣的勉強點點頭,倒是何世輝沉穩的朝霍東峻笑笑:“志峻,好久不見。”
志峻,是霍東峻在洪義海的名字。
打完招呼之後,霍東峻同秋劍屏就陷入了沉默,連客套和寒暄都沒有。
坐在座位上二十幾分鍾,直到看完了整本雜誌,秋劍屏纔拿起手包,語氣冷淡的說道:“你師傅打電話給我,講他要賣掉武館,五萬塊,錢我已經帶過來,合同可以等你師傅回來籤,但是“義海藏龍”這塊匾和三祖獅頭今天我要帶走。”
霍東峻擡頭望了一眼那塊黑色匾額,義海藏龍四個字是黎劍青用一條腿在全港蔡李佛三勝大會上換來的,香港中華國術總會永久顧問黃驍俠親自送了這四個字給黎劍青,承認黎劍青的功夫得自蔡李佛。
而這顆獅頭,則是蔡李佛第三代傳人,被蔡李佛洪聖一脈傳人稱爲三祖的陳耀熙暮年來香港時留給弟子宋天揚,宋天揚又留在洪義海的鎮館之寶。
“師傅未返回來,三祖獅頭和牌匾不能輕動,師姑,不如等師傅返來後你們當面聊。”從匾額和獅頭上收回視線,霍東峻對秋劍屏說道。
秋劍屏當了多年的香港洪聖總會會長,開口就習慣帶上裝腔作勢的語氣:
“我這次來,是你師傅求我來買下洪義海,不是我想買,摘牌匾和獅頭的事,是你和你的幾個師弟動手,還是倩玲和世輝動手,可以讓你選,但是其他的事,就算是志宗在場,也沒資格說我不能摘下匾額和獅頭,因……”
“咚!”的一聲,一個黑色皮箱從大廳外扔了進來,皮箱的環扣沒有合攏,此時砸在地上露出皮箱內一角,裡面亂糟糟堆疊着滿滿一箱的港幣,三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人語氣桀驁:
“邊個話我大師兄在洪義海不夠格開口出聲?”
聽到這個聲音,背對廳門的霍東峻臉色怪異的轉身,門外,廖志宗,鄧志勇,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邁步走了進來,看到霍東峻扭頭,青年笑了起來:“志峻,好久不見。”
他說的話與何世輝問候霍東峻的話一模一樣,只是青年這句話的語氣帶着真摯,好久不見四個字讓霍東峻微微的失神。
而秋劍屏此時也臉色驚愕的望向青年:“你是,被逐出洪義海的羅志明?”
“二師兄。”霍東峻望着稱之爲羅志明的青年出聲說道。
旁邊的廖志宗朝霍東峻輕輕搖頭,表示不是自己通知被逐出師門的二師弟羅志明趕來的。
同廖志宗和鄧志勇普通甚至可說是廉價的衣着完全不同,羅志明身上一身名牌,脖頸,手指上都掛着金飾,挽起的襯衫袖口處更是戴着一塊金勞,比起對面的秋劍屏,豪奢氣派還要多出幾倍。
“聽大師兄話我師傅要賣館救急,賣館這種事出價高者得,秋師傅你想買,我羅志明也想買,比錢嘍?皮箱裡有三百萬,你帶的錢比我錢多,今天洪義海就摘招牌,如果你不夠錢,門口在我背後,閃啦。”羅志明帶着一股粗獷的江湖氣對秋劍屏開口。
“你師傅就算賣館也不會賣給你,羅志明,你撈偏門,其身不正,被逐出師門,今天返來,不怕你師傅知道後扒掉你的皮?我聽人講,你逐出師門那一天,你師傅斷了你兩條手臂,三條肋骨,今日對我師傅不敬,是不是想再斷幾根。”聽到羅志明對自己師傅語氣不敬,何世輝抱着雙手朝前邁了一步,朝羅志明開口說道。
羅志明雙眼望向何世輝,伸出右手一根手指指向對方,冰冷開口:
“第一,我師父就算逐我出師門,我一樣當他是我師傅,當這裡是我家,被我師傅打死我認命,不用你多嘴,第二,除了我家人同朋友兄弟,志明這個師傅賜給我的名字其他人冇資格叫出口,你若想對我開口招呼,記得叫我,明王,鐘意的話,可以在明王后面加個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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