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電話的霍東峻並沒有直接趕去鴻源影視位於中正區的富邦文心大廈的辦公地點,而是先去了延平區的迪化街
延平區的延平兩字取自英雄鄭成功的延平郡王,不過名字雖然很有紀念意義,這一區卻是臺北市建築情況比較老舊的區域之一,臺北著名的延三夜市就在這一區。
這一區大部分建築都是商鋪,只有迪化街一代有民宅。
從迪化街下車,霍東峻戴着墨鏡下車,打量着四周。
他來這裡是爲了見柯守良。
“阿峻”柯守良嚼着擯榔從一處涼茶店走出來,對霍東峻神色嚴肅的招呼道。
說着話,還小心的推着霍東峻朝涼茶店走去,霍東峻輕聲說道:
“不用這麼緊張吧,又不是情報要員接頭,這麼嚴肅?”
柯守良眼睛不停望着四周,嘴裡小聲說道:“喂,當然緊張,我欠你幾千塊,現在卻要拿命還,你話緊不緊張。
“我要你幫我介紹他認識而已,中間人而已的嘛。”霍東峻邁步進了涼茶店。
剛一挑開門簾,裡面就有兩個年輕人撲上來用鋒利逼人的尺二頂住霍東峻的小腹,看兩人的動作,倒是挺像東英安保那些廓爾喀猴子的動作,有些霍東峻朝兩人後面,坐在涼茶店裡的一個身影說道:
“權哥,用不用這麼誇張?”
坐在茶座上的人擡起頭,赫然是當年風靡整個東南亞的動作紅星,王宇。
他擺擺手示意兩個年輕人退開,把面前的一杯涼茶推到面前的空位處,對霍東峻沉穩的點點頭:“坐下聊。”
柯守良則站在門口把一個迷你盒式錄音機遞給了霍東峻,語氣糾結的說道:“權哥,阿峻,你哪慢慢聊,我有事走先。”
“多謝,小黑哥。”霍東峻朝柯守良笑了一下,收起錄音機。
王宇則看都未看柯守良一眼,只是輕輕點了一下下頜,柯守良馬上轉身快步離開。
霍東峻坐在王宇對面之後,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除了王宇帶來的三個年輕人,整間涼茶店再也沒有其他人,霍東峻說道:
“老闆呢?不會連生意都不做吧?”
“老闆是竹聯幫的同門兄弟,我來之後就主動清了客人,閒話就不用講,小黑說你準備能替我搞掂劉鐵球,我才肯來見你。”王宇靠在椅背上,盯着對面的霍東峻說道。
眼中滿是對霍東峻的不信任。
霍東峻用手轉動着盛着涼茶的瓷杯,開口說道:“一清之後,竹聯幫四分五裂,連權哥你最近都已經修身養性,不再拍電影,鴻源集團的三位老闆其中之一是劉鐵球,鴻源電影公司又困住我籤的女星,當然是要搞他,不然我來這裡做咩呀?”
王宇語氣於脆的說道:“想借竹聯幫的招牌替你解決手尾,那你就打錯了算盤,我只是過來聽你講,如何搞掂劉鐵球。”
“我搞的是鴻源電影,不是劉鐵球,想搞劉鐵球,就等我搞掂鴻源電影才行,所以嘍,我去打衝鋒,不過善後就希望權哥負責,大家互相幫忙,竹聯幫的朕偉集團最近日子難熬,權哥作爲竹聯幫創幫元老周霸子的換帖契弟,又是總堂骨於,有機會能看到四海幫的鴻源出問題,我想權哥當然不會希望錯過,所以才約你出來一起聊聊天。”霍東峻這番話讓王宇變了臉色。
王宇是從大陸赴港的邵氏打星,六十年代赴臺拍片時認識了一班竹聯幫成員,意氣相投,那些人中既有當時已經名動臺灣的江湖大佬,也有當日未曾發跡,後來卻雄霸一方的存在,“青蛇”鄧國沛,“周霸子”周榕,“蜈蚣”陳功是當時王宇認識的竹聯幫衆人中已經打響名堂的三人。
其中尤其以周榕名聲最大,周榕曾是竹聯幫前身中和幫五虎將之一,也是竹聯幫幫主陳啓禮的老大,陳啓禮“鴨霸子”的綽號來由,就是因爲陳啓禮曾是“竹林聯盟”五大支派“獅虎豹鳳鴨”中的“鴨”系成員,當時的鴨系堂主,陳啓禮的直屬大哥就是周榕。
花名“青蛇”的鄧國沛則是陳啓禮的高中同學,與陳啓禮一起橫掃南強高中最後成立南強聯盟的存在。
陳功,陳啓禮掌權之後,竹聯幫總護法。
所以說,王宇涉黑的起點比那些從底層爬起的爛仔要高出太多,他當時接交竹聯幫這班人時,竹聯幫正在被臺灣佬稱爲天下第一幫,這些竹聯幫大佬去哪都被人衆星捧月般簇擁,甚至連上廁所都有人跟班服侍,見識到這種高人一等氣勢驚人的場面,王宇一個邵氏小演員哪裡還能忍得住誘惑,頓時與這班人稱兄道弟,甚至正式拜了周霸子周榕做契哥,憑藉周榕的地位,王宇當時雖然沒有正式加入竹聯幫,但是也已經算是半個竹聯幫弟子,憑藉竹聯幫的名頭蝦蝦霸霸。
而且王宇爲人豪爽,又有功夫在身,加上江湖氣息濃重,十幾年下來,雖然不是竹聯幫弟子,但是連陳啓禮,張安樂,周榕等人在內的竹聯幫一衆大佬,都與他關係深厚,甚至八零年,竹聯幫內亂,前任大佬周榕與新任大佬陳啓禮交惡,竹聯幫好像丐幫一樣分成污衣派和淨衣派兩大派系爭鬥,所有竹聯幫弟子都站隊準備廝殺分高下,最終居然是王宇一個外人出面在周榕和陳啓禮之間周旋,最終勸的契哥周榕交出幫會大權,也讓陳啓禮對王宇好感大增,在陳啓禮統一竹聯幫之後,更是將王宇收入竹聯幫總堂,也是陳啓禮嫡系堂口,忠堂的門下,受封總堂掌法一職。
那時轟動臺灣,連香港電影圈都人盡皆知的一件事就是天廚餐廳血案,八一年王宇被四海幫幫主劉偉民下達追殺令,被四海幫堂主劉鐵球,毛致先兩人帶手下在天廚餐廳圍攻,身中七刀,最後奪路而逃。
但是之後發生的事,香港電影圈就很少有人瞭解,霍東峻能知道,都是從葉汗嘴裡聽說,在得知王宇受傷之後,陳啓禮召開竹聯幫大會,竹聯幫下轄臺灣各個地區五十多個堂口大佬出席大會,陳啓禮放話,王宇中七刀,四海幫那兩個堂主就每人必須雙倍償還,不出三日,藏在臺北的毛致先就被挖出來,砍了十四刀,手腳都被砍斷,三個月後,剛剛從日本溜回臺灣的劉鐵球也被一直搜索他下落的竹聯幫發現,當着爲劉鐵球接風的四海幫幫主劉偉民的面,竹聯幫一班人斬足劉鐵球十四刀,而且陳啓禮憑藉當時與臺灣國防部情報局搭上的交情,由王宇作爲原告,起訴劉偉民,直接將四海幫幫主劉偉民抓了起來,四海幫甚至低頭服軟,幫中元老託飛鷹幫幫主劉臺生求陳啓禮念及江湖同道的關係,退一步海闊天空時,陳啓禮都只說一句由王宇決定,結果王宇咬死要抓劉偉民去綠島,開庭當日,王宇出席,一名四海幫元老和飛鷹幫老大對王宇說了一句不要做太絕,王宇朝身邊陪他出庭的人使個眼色,竹聯幫當時的總巡查,第一悍將黃少岑帶領月堂堂主陳智在法庭大門外當着市民和法警砍殺四海幫元老和飛鷹幫老大劉臺生,將劉臺生砍成血人,大呼救命。
天廚餐廳之後,王宇的名字在臺灣道上徹底叫響,發展到他瞪下眼睛,港臺的藝人們都要戰戰兢兢,汗出如漿,就算是此時已經是新記龍頭的向華,社團十幾萬成員,和竹聯幫王宇當時的名頭比起來,都遜色不少。
八十年代初那幾年,竹聯幫號稱天下第一幫,背靠臺灣國安局,一家獨大,打的四海幫節節敗退,丟了地盤又丟人,但是一切從“江南案”開始,竹聯幫遭受了毀滅性打擊,被政府做爲夜壺踢出來給民衆交代,三名江南案主犯,竹聯幫幫主陳啓禮被判無期,竹聯幫護法吳敦,董桂生無期,竹聯幫三百多名大哥身份的成員被抓了起來,一夜之間,竹聯幫四分五裂,四海幫趁勢而起,王宇則逃回香港躲過一劫。
竹聯幫衰敗,王宇的處境也艱難了起來,他交好的竹聯幫大佬全部去了綠島服刑,而四海幫那位被他斬足十四刀的劉鐵球一晃卻成了臺灣三大睇下財團之一“鴻源集團”的其中一位老闆,放話出來,要王宇還掉他身上的十四刀,王宇在香港沒有勢力,無奈又回臺灣靠竹聯幫庇護,因爲當時竹聯幫雖然羣龍無首,四分五裂,各自爲戰,但是戰鬥人員的素質卻遠不是隻懂佔地盤撈錢的四海幫能媲美,上尉軍官出身的竹聯幫大佬,綽號“灰鴨”,與陳啓禮同一輩分的柳茂川充分運用了在軍校和軍隊學習到的知識和技巧,訓練出一批精銳的竹聯幫死士,作爲幫中元老和諸位堂主的保鏢,他甚至規定,堂主身邊至少要跟隨三名死士。當遇到危險時,其中一人保護堂主安全離開,另外兩人要死戰擋住追擊的敵人。這些人經他訓練完成以後,在市區集中居住,隨時待命出擊,王宇回臺北,自然也受到這種待遇,死士不離身,唯恐被劉鐵球發現找麻煩。
霍東峻找上王宇,就是因爲知道王宇和劉鐵球,不可能化解掉仇怨。
他一個人救出王組賢很輕鬆,但是之後惹出的劉鐵球和鴻源集團,就需要王宇和他背後的竹聯幫落井下石,壓的劉鐵球翻不過身。
竹聯幫的江湖地位的確已經衰敗,但是竹聯幫卻是代政府受過,背後的能量依然存在,而且飛機上看到的報紙新聞,似乎臺灣政府對這段時間鴻源集團有所關注,懷疑鴻源集團非法集資的數量至少已經高達千億臺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