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百口莫辯2

百口莫辯2

楚太妃在這楚王府裡,素來是說一不二的主,高傲如同楚王妃,在婆婆面前也怯得很,素來溫和柔弱的周側妃就更不必提了,慌忙道:“不、不是,妾身……”這才發覺無論說什麼,似乎都不對了,忙磕了個頭,自己爬了起來,復又坐回繡墩上,細聲細氣地道:“老祖宗,妾身的意思是,妾身不會管教奴婢,還請老祖宗教教妾身。”

楚太妃耷拉着眼皮子道:“拾到金子不上交給主子,是品性的問題,這要我怎麼教你?”

周側妃垂下頭不敢應話了,有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再深入探討下去,就成了她的品性有問題了。小英做得的確不對,可週側妃心裡覺得委曲,她院子裡丫鬟婆子大大小小加起來,沒三十也有二十餘,哪可能個個管得着、管得好?況且小英是王府的家生子,難道品性不好,不是王府老人家的錯麼?

當然,這種話,周側妃是不敢說出口的。

嬌杏在外面通報了一聲,將門簾一挑,楚王爺總算是來了,身後還跟着馬姨娘。他今日本是要宿在馬姨娘那兒的,聽到母妃有請,忙不迭地跑過來,就見周側妃兩眼紅紅的,兩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望之令人生憐,而老祖宗卻是半闔了眼,靠在引枕上,整個人都縮在炕上,君逸之神情閒適輕鬆,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小几上的松子仁兒往嘴裡扔,齊正山腰佩長刀,垂手肅立在南牆一側,屋子裡的空地上,還跪趴着一個梳雙丫髻的丫鬟。

楚王爺直覺情形不對,忙陪着笑問道,“母妃,這、這是怎麼了?”

楚太妃將身子往引枕上靠了靠,指着炕頭道:“王爺坐。”

君逸之站起身來,將位子讓給父王,楚太妃拉着他坐到自己身邊,楚王爺隔着炕幾,與太妃面對面坐下,馬姨娘低着頭在王爺身旁站好。

楚太妃瞥了馬姨娘一眼,眸光中有些不滿。按說她這正院正房,可不是侍妾們能進來的地方,馬姨娘應當自己自覺地站在外間候着,可是人是兒子帶進來的,她怎麼也得給兒子幾分臉面,只得按下不發作。

齊正山低頭稟道:“下官巡視至西角門時,正遇上丫鬟小英出府,下官便依照慣例抽查一下,讓婆子搜身,哪知從小英的身上搜出一個五兩重的金元寶,這纔將其拿下,報與太妃,小英自稱這錠金元寶是她拾到的。”

二等丫鬟也是常在主子面前露臉的,楚王爺對小英有印象,便轉而斥責周側妃道:“居然想昧下拾到的金子,你是怎麼調教的丫鬟?”

周側妃忙站起來垂手肅立,等王爺發作完了,纔拿帕子捂着嘴,小聲哽咽道:“是妾身管教不嚴,請王爺責罰。”

楚王爺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而楚太妃,陪着笑道:“此事就請母妃操心處置了吧。”

楚太妃對兒子的態度極爲滿意,斂神正容道:“男主外、女主內,這後宅裡頭的事,原本不當由王爺來操心,今晚特意將王爺請過來,只是爲了告訴王爺,現在朝中有些不穩的因素,王爺的一言一行都要極爲鄭重,方能不讓旁人揪到錯處,就是這王府後宅裡,也必須謹言慎行,象拾金而昧這種類似偷竊的行徑,就必須嚴懲。”

這番話說得楚王爺神情一震,是啊,工部正在查官員貪墨工程銀子之事,自己身爲主管此事的內閣大臣,多少有些督管不力之嫌,若是府中也傳出丫鬟拾金昧之之事,恐怕旁人會拿來大作文章,認爲自己就是這種縱容屬下貪墨之人。

楚王爺想清其中關鍵,忙起身朝母妃深深一揖,方坐下道:“多虧母妃提醒,孩兒纔不至於授人以柄,那麼此事交由孩兒來辦吧。”說罷吩咐道:“將小英重杖二十,打發回去,永不錄用。”

一直低着頭的小英聽到如此重罰,嚇得當即大哭了起來,“王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願罰月銀一年啊。”邊哭邊跪爬幾步,想去拉王爺的衫擺求情,被齊正山一腳踹倒在地,斥道:“哭什麼,想衝撞主子們麼?還不拉她下去。”

吳嬤嬤挑起門簾,喚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將小英堵住嘴拖了下去。

周側妃王爺被這麼重的處罰給驚呆了。永不錄用,就表示小英再也沒法子賺錢貼補家用了,當奴婢的手頭都只有這麼寬裕,若是小英沒法子賺錢,不但自家的爹孃會嫌棄,就連婚事都不好說。周側妃忙低下頭,恨不得化爲影子帖到牆上,只要老祖宗和王爺不想起她就好。

可惜偏偏事與願違,楚太妃將目光轉向了周側妃,淡淡地道:“周側妃,你管束下人不嚴,也當受罰,你可服氣?”

周側妃忙惶恐地道:“妾身服氣,心服口服。請老祖宗處罰。”

楚太妃點了點頭道:“就罰你禁足三個月,不得出春蓼院一步,將金剛經和心經各抄一百遍,另外,你院中的丫鬟們,我派吳嬤嬤和鄭嬤嬤去教導三個月。你既然不會調教人,就讓我來給你操這個心吧。”

別的處罰都沒有什麼,就是這禁足……周側妃惶然地擡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楚太妃,哀求道:“禁足之時,老祖宗能否通融一二,讓妾身去姑爺府中參加外孫的百日宴?”

周側妃所生的庶長女嫁給戶部侍郎的嫡子,前不久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下個月就是百日宴了,若周側妃不能出席,就表示周側妃在王府中不受寵了,沒地位了,這會直接影響到女兒在夫家的地位。

周側妃自認爲這個要求不過分,而且楚太妃並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必定會答應,哪知楚太妃只是淡淡地道:“曾外孫那邊的百日宴,自有王妃代表王府過去,你不必操心,認真在春蓼院中抄寫佛經便是了。”

周側妃聞言大急,這怎麼行?怎麼能讓王妃代她去?她忙懇求道:“老祖宗容稟,前頭的洗三禮、滿月酒,都是妾身去的,到百日宴時,卻換成了王妃姐姐過去,要怎麼跟姑爺一家解釋 奇書網纔好,還不知姑爺家的人會怎麼猜測,而且妾身也有日子沒見到大姑奶奶和小外孫了,想與他們親近親近,求老祖宗成全。”

周側妃只差沒直說,我不是普通官宦之家那種出不得檯面的妾室,我是堂堂的親王側妃啊,大姑爺也要正經叫我一聲岳母大人的,親外孫的百日宴,若是由楚王妃代我去,不知姑爺家的人會怎麼猜測我呢,又會怎麼對待大姑奶奶啊。

只是楚太妃已經拿定了主意,不論周側妃怎樣悽楚地哀求,都不爲所動,只淡淡地道:“到時讓原氏告訴大姑爺一家,就說你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小孩子,纔沒過來的,有誰會胡亂猜測?”

周側妃聽了這話,心中更加焦急,稱病這個藉口真是太差了,王家本就是有意要攀着楚王府的,若是聽說她病了,大姑爺一定會帶着姑奶奶過府來探望她,到時她若裝得不象,就會穿幫,到那時,情形只怕會更糟……她的女兒,會不會因此而受到姑爺冷落?若是由此而多出了幾個庶子庶女,那可怎麼辦吶?王家沒有爵位,嫡子可沒律法嚴格保護着,若是日後被庶子壓了一頭,這可如何是好?

“太妃,求您通融一下吧……”周側妃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她哀婉地看向楚王爺,楚王爺卻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甜白瓷茶杯。

倒是平素交好的馬姨娘,同情地瞥了周側妃一眼,楚太妃淡然中隱含凌厲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馬姨娘慌得忙垂眸看地,再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緒。

君逸之被周側妃哭得煩躁,皺着眉頭道:“周側妃,天兒晚了,老祖宗要歇息了。”

楚王爺忙起身告辭,周側妃無法再糾纏,蒼白着一張臉,由丫鬟扶着給太妃和王爺施了禮,又由丫鬟扶着回去了。

君逸之心情極好地哼着小曲回了夢海閣,俞筱晚正靠在短炕上看書,一面等他,見他眉飛色舞的,便知事兒是成了,於是笑問道,“怎麼處置了周側妃?”

君逸之挑眉笑道:“也沒什麼,就是讓她禁足,抄經書。”

俞筱晚略一思忖,便笑道:“我記得,似乎再過陣子,就是她外孫的百日宴了吧?”

周側妃平日裡老老實實的,抓不着錯處,可是不能去參加外孫的百日宴,旁的親戚們會怎麼想她?大姑父家的人又會怎麼想?人家可是爲了攀上楚王府,纔來求娶大姑奶奶的,雖說現在大姑奶奶已經生了嫡子,但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可沒有一定是由嫡子繼承家業的說法……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打擊她的女兒,比打擊她更爲嚴重吧?

的確是早就應該讓周側妃知道,沒有楚王府的支持,她和她的女兒還能得到什麼好?若周側妃再不老實一點,這還只是開始呢。

俞筱晚搖頭笑道:“這樣的處罰還不算重?”

“一般般啦。”君逸之笑着親了她幾下,將她抱到牀上,幫她將被角掖好,附耳輕聲道:“我去宮裡看看。”

俞筱晚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回道:“看清楚一點,回來跟我說得詳細一點。”

“那當然!”

君逸之笑着應下,去屏風後換了身夜行衣,裹上華麗的外裳,大搖大擺地出府了。

不過這一夜,君逸之並沒有任何收穫,太后沒有密召哪位大臣入宮商議對策,或許是覺得這不過是些許小事,手下的大臣們足以應付。

君逸之也不着急,只是將幾張小紙片裝在信封裡,讓人送去黃大人的府上。黃大人看到信封裡的紙片時,駭得大冬天的汗溼了衣背,慌忙乘了轎子出府,去尋人問計了。

韓世昭與長孫羽、君逸之三人正站在東大街一處茶樓三樓雅間臨街的窗邊,看着黃大人家的轎子一溜煙地從街上穿過,沒入車馬潮中。

長孫羽嘖嘖出聲,“逸之,你到底給他看了什麼,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君逸之嘿嘿一笑,“是他貪墨銀子、賄賂官員的證據,他很聰明,知道不可吃獨食,因此還有不少官員從他手中分到過銀子,這些人有的是太后的人,有的卻不是,我既然能拿到這個證據,他當然要找人商量,看看是誰拿到了證據,免得他們一夥被人給連鍋端了。”

韓世昭蹙眉想了想道:“可是現在朝中不宜大換血。”

大換血總是會讓朝局動盪,就算皇帝已經掌權了,也不能一下子換太多官員,只能慢慢來。

君逸之懶洋洋地道:“這我知道,這些證據我不會拿出來,我不過就是逼他去求見太后而已……他、或者別的什麼人都行。”

長孫羽拋媚眼似的斜睨了君逸之一眼,“你就喜歡公報私仇。”

君逸之痞痞地一笑,“有本事別讓我找到公報私仇的機會啊。”說罷搖頭晃腦地走了。

長孫羽打了個寒顫,然後問韓世昭,“我怎麼突然覺得惟芳請我妹子入宮,也是這小子乾的好事?”

韓世昭同情地看着長孫羽,“你猜對了。”

長孫羽頓時憤怒了,“我說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我妹子不是你的未婚妻麼?你明明知道那小子不懷好意,還不出面阻止?得罪太后的事能隨便乾的麼?”

韓世昭無奈地道:“我知道的時候,芬兒已經入宮了啊。”

長孫羽一把揪住韓世昭的衣襟,惡狠狠地道:“我不管,你必須負責我妹子的安全,不能讓太后牽怒於她。”

韓世昭的表情更加無奈了,“這是當然,逸之那傢伙就是算計着要我幫他,才哄着芬兒入宮的。”

長孫羽想了想,點頭道:“這的確象是逸之這個無恥之徒會幹的事兒。”他忽地想到了什麼,重重地呸了一口,“我呸,他這樣算計芬兒,咱們兩個都去幫了他的忙,可是一點好處都撈不着,真是太小氣了!”

“的確是很小氣,就是怕你找他要報酬嘛。”韓世昭贊同地點了點頭。

“就是,不就是一塊血玉麼?要了幾回都不給,真是個眼皮淺的。”長孫羽狠狠地鄙視君逸之。

韓世昭鬱悶地看着長孫羽,思忖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麼?就是因爲你平時要價太高太狠,他纔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是夜,君逸之將夜行衣穿在裡面,外裹一件華麗的深色棉袍,繫着炫目的紫貂皮兜帽大氅,大搖大擺地出了府。

初雲噘着小嘴嘀咕了一句,“二少夫人這纔好了那麼一丁點兒,二少爺就在府裡頭呆不住了。”

蔡嬤嬤盯着初雲道,“初雲姑娘這句話,要不要告訴給二少夫人去?”

初雲吐了吐舌頭,忙拉着蔡嬤嬤告饒,“嬤嬤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二少夫人已經安置了,沒得吵醒她的道理。”

蔡嬤嬤拿指尖戳了戳初雲的額頭,“以後記得說話前,先在嘴裡轉三圈,看這話能說不能說。”

良辰聽到此言,心裡便活動開了,待初雲出了正屋,去小廚房看紫米粥的時候,跟在初雲的身後進了小廚房,討好地笑道:“初雲姑娘這個時辰還不歇着?”

初雲笑道:“晚膳過了才一個多時辰,恐怕過一會兒,二少夫人又會吐的,我得將粥準備好,待二少夫人安頓了,再歇着。”

良辰繼續問着:“可是二少爺出府了,若是半夜回來,不就又會吵醒二少夫人去?”

初雲搖頭笑道:“哪能呢,他們又不睡一塊兒,二少爺是睡在榻上的。”

這麼說是分牀睡的了,而且已經分了四個多月了,難怪這兩天二少爺總是夜裡出去,快凌晨纔回來。良辰心中一喜,面上儘量不顯現出來,嘴裡應付道:“哦,難怪嘍,內室裡燒了火炕,還要火盆。”

初雲仔細地看火,沒再搭理良辰,見紫米粥都熬得差不多了,便讓江楓送到屋內去。

從小廚房出來,要繞過一個七字形的迴廊,轉到正屋的走廊上。初雲小聲地問江楓,“剛纔廚房窗外可有人?”

江楓也小聲回道:“有,應該是嬌蘭嬌蕊兩位姐姐。”

初雲安心了,“那就好。”

俞筱晚這會子並未安置,而是靠坐在炕頭上,拿着幾個小瓶兒在手中擺弄,見到初雲端着小托盤進來,便笑問道:“怎麼樣?”

初雲笑嘻嘻地回道:“嬌蕊嬌蘭和良辰都聽到了。”

俞筱晚不屑地笑了笑,這三個丫頭心裡想着什麼,當她不知道呢,只不過是前陣子實在是太難受了,纔沒空理她們,由着她們在逸之面前撒嬌賣癡的,現在她多少舒服了一點,不整治整治她們,還真怕王府裡別的丫鬟都有樣學樣去。

初雲將小几安放在俞筱晚跟前,將紫米粥端到几上,俞筱晚聞着香甜可口,可是吃下肚去,卻又多半會吐出來,因而只敢忍着餓,吃了小半碗,便讓初雲將碗收走了。

屋內的牆角處放置了一個火盆,專門用來熱粥的,初雲將粥碗隔水放在火盆上,一回頭,又見主子在擺弄那些個小瓶子,就不由得急道:“二少夫人,您還是少碰這些。”

俞筱晚微微一笑,“好,我聽初雲的,初雲也是爲我好是不是?”

初雲不由得紅了小臉,嗔道:“這您也要打趣奴婢,奴婢知道您懂這些,可是您現在有身子,能不碰,還是不碰地好,沒事拿出來做什麼。”

俞筱晚笑笑沒說話,只示意初雲將瓶子收好。

方纔逸之出門之前,她特意找了兩種藥粉給逸之,一種是媚藥、一種是讓人渾身瘙癢的藥,讓逸之看着用。太后身邊有極出色的暗衛,想將藥灑在太后的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名奉召入宮的官員,卻是可以下手的。

這會子,君逸之正伏在一株大樹上,俯視着慈寧宮的方向,他等得有些無聊,就問身邊的從文道:“你說,會是哪位大人來啊?”

從文撇了撇嘴道:“主子您這麼英明睿智的人都猜不到,小的這麼蠢笨,怎麼可能猜到啊。”

君逸之滿面慈愛地摸了摸從文的後腦勺,目光中露出幾分欣慰,“雖然你是蠢笨了一點,但是,幸得你在主子我的教導之下,尚有幾分自知之明,還算不得太蠢。”

從文用力朝天翻了個白眼,君逸之奇怪地問,“我讓你監視着東北方,你監視老天爺幹什麼?還是你得了上三白,兩眼只能朝天?”

從文忙將目光調正,免得主子說出更讓他抓狂的話來。

君逸之又逗了從文幾句,從文這會子學乖了,怎麼也不再開口,君逸之無聊地道:“真無聊。”

又候了一盞茶的功夫,宮內傳出梆鼓聲,已經是亥正了。君逸之想,這個時辰應當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就見兩名太監沿着牆根快步往慈寧宮的方向走了過來。

君逸之瞧着前面那人的身影,象是太后身邊的魏公公,後面那人也是一身太監打扮,但是將頭埋得極低,幾乎要扎到自己胸膛裡去了,必定是外臣無疑。他往四周看了看,嘿嘿一笑,推了推從文問道:“兩件事,一件去長春宮請惟芳長公主,一件是給那傢伙上點藥。主子我大方寬厚,讓你先選。”

從文低着頭道:“我先下藥。”

君逸之聽得直搖頭,“就知道你喜歡幹這種事。”從懷裡摸出兩個小瓷瓶,交給從文,“不記得什麼是什麼了,你隨意選着用吧。省着點,最主要的是,不能太露痕跡。”

從文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看着主子縱身一躍,順着牆根下的陰影,沒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君逸之摸到了長春宮,估量着長孫芬應當是住在配殿裡,便直接到了配殿的後窗下,用小刀挑開窗戶紙,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用長而有力的手指在窗櫺上或輕或重地敲擊幾下,長孫芬聽到後,也敲了敲牀柱迴應,君逸之便一貓腰回去找從文。

一直找到慈寧宮大殿外的一處廊柱後,才找到從文。從文剛剛將一些藥粉吹到那名官員的臉上和手上,沒辦法,因爲魏公公也是一位高手,從文不敢靠得太近,還是趁到了殿外,魏公公先進去稟報的當兒,才得了手。他小聲稟報給主子,“是張長蔚、張大人。”

君逸之點了點頭,四下張望了一下,打量着沒有暗衛,兩人這才躍上屋檐,找到太后所在的宮殿,伏在琉璃瓦上,一個倒掛金勾,從敞開透氣的小天窗處,居高臨下地準備欣賞大戲。

太后正在與張長蔚小聲地商量着對策,太后原以爲黃大人不過是從商戶手中接點孝敬罷了,並沒想到黃大人真個從工程中挪用了銀子,她也想過官員貪墨的事兒,並採取了相應的對策,讓幾個官員相互監督,只是沒想到,黃大人將這些官員都拉下了水。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讓太后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畢竟是在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相較於惶恐不安的張長蔚,太后並沒那麼慌張,思忖了片刻後,問道:“黃卿能確定那些人拿銀子時簽名的冊子,在他自己手上麼?”

張長蔚緊張地道:“冊子還在,可是黃大人說,似乎是謄抄的。”

“帳面上呢?”

“帳面上都是抹平了的,黃大人說,請的最好的帳房先生,不會被查出來。”

太后安了心,“那就好。”

張長蔚支吾道:“只是實際上的銀子……差了幾萬兩。”

太后冷笑一聲,“差了幾萬兩?張卿說這話的意思,是想讓哀家給他補上麼?”說着聲色俱厲,“你回去告訴黃海,若是還想當這個官兒,就馬上給哀家賣房子賣地,將這幾萬兩銀子補上,否則,哀家能擡舉他,亦能將他踩入塵埃之中!”

張長蔚抹着額頭的冷汗道:“是是是,臣一定將太后的口諭傳達給黃大人。只是……黃大人特意來找臣說,銀子大約要過一個月才能湊齊,他之前的銀子已經拿去放了,總要到年關,就是讓商戶先預交明年的保證金,也得到年關的時候。”

太后想了想,斬釘截鐵地道:“先拖,若是有人拿那本記錄來指摘,就讓所有人死咬着不承認便是。哼,難道銀子上還刻了字,哪個是從工部的庫房到黃卿手中再到旁人手中的麼?”

拖就一個字,但有時真的很好使,只要到了年關,從商戶那兒預支的銀子、放出去的銀子就都能到帳,足以填補上工程款中的漏洞了。

太后繼續指點道:“工部還有其他的官員,你速讓人去查一查,哀家就不相信了,旁人就那麼清白無辜?查出一個,就讓御史彈劾一個,哀家倒要看看,朝廷能撤掉多少個。”

法不責衆,這也是一條有利的武器,鬧得越大,越不好收拾,最終,朝廷只能讓官員們將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來,然後不了了之。

張長蔚眸光發亮,滿面驚歎且欽佩之色,“太后英明。”

這表情,驚訝中隱含欽佩、欽佩中又帶着幾分發自肺腑的崇敬,是張長蔚慣常在太后面前做的,分寸總是拿捏得剛剛好,不會太露、太露顯得虛假,也不會太淺、太淺則太后無法分辨。無需任何多餘的語言,太后都能感知他對她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而且又不是用旁人那種露骨的連篇馬屁表達出來的,彷彿是無意之中心情的流露,更顯得真實可信,張長蔚也因此格外得太后的青眼。

只是今天這表情做起來卻有幾分猙獰的味道,太后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張卿是吏部尚書,調查工部官員貪墨一事,本也是張卿的分內職責,想來不會出任何差錯的吧?”

張長蔚“咬牙切齒”地道:“是。”

太后的面色沉了下來,“張卿可是有何異議?”

“沒……臣沒……有異議。”

說得咬牙切齒且斷斷續續,太后的面色愈發沉了,但是聲音還是放得很柔和,顯示她是多麼的平易近人,“張卿若有別的看法,也可說出來,與哀家探討一二。”

這一回張長蔚連回答都不回答了,只用鼻腔“唔”了一聲,可是從他僵硬的面頰上就能看出,後槽牙咬得有多緊。

太后正要發怒,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太后不滿地蹙眉問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魏公公忙躬身退出去,不一會兒折返回來,小聲稟道:“長公主帶着長孫小姐求見,言道有重要之事相告。”

人都已經到了殿外,而且鬧了一會子了,看來惟芳是不見到她不會甘心,若惟芳不走,張長蔚也走不了,太后只略一沉吟,便道:“傳。”

張長蔚忙垂下頭,就想往屏風後躲,那裡是放恭桶的地方,可還沒等他走到屏風處,惟芳長公主就牽着長孫芬的手,神色焦急地走了進來,張長蔚只得憋着一張苦瓜臉,退到太后身後,充當太監。

惟芳只草草福了福,便道:“母后容稟,芬兒她方纔做了個可怕的夢,與母后您有關的。”說着催促長孫芬,“你快說與母后聽。”

世人都篤信夢兆,太后一聽這夢是與自己有關的,也關注了起來,示意長孫芬仔細描述,不論是怎樣的情形,都但說無妨,她自會找高僧解夢。

長孫芬忙稟道:“臣女夢見太后冬至那日去寺廟祈福,百姓們無不簇擁膜拜,可是……可是卻忽然躥出幾名刺客,將、將……請太后恕臣女不敢直言,猶記得夢中,漫天漫地的白雪被鮮血染成紅色,風吹幾裡,都帶着血腥之氣……臣女被夢中景象驚醒,故而特來稟報太后。”

太后和魏公公聞言,俱是一驚,後日便是冬至,太后的確是打算到相國寺大做法事,爲百姓祈福、並施捨米糧的。

民間素來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每到十一月冬至這一日,百姓們要更易新衣,備辦飲酒,享祀先祖,寄寓來年閤家團圓、豐收富庶;朝廷也會休沐一日,官員們慶賀往來,闔家團聚,如同過年一般。尤其今年夏季大旱,收成銳減,攝政王因爲趁機頒下一系列惠民政策,而深得百姓擁戴,先前太后就想用計調換米糧,將攝政王的名聲敗壞掉,可惜沒有成功,而如今已經入冬,早先備下的米糧已經發放下去,百姓們對攝政王更是感激,太后不得不趁冬至的時機,收攏民心。

只是這種打算,太后還壓在心底,怕提早說出來,被攝政王搶了先,攝政王府也時常開棚施粥,收攏民心,她不想讓人學了她去。卻不曾想,這沒說出口的打算,竟在長孫芬的夢中出現,而且還如此兇險,怎不讓太后驚心?

太后罕見地顫抖着聲音問道:“你可夢見了那幾名刺客的音容?”

長孫芬嬌軀一顫,似乎回想到了什麼可怕之事,太后和魏公公睜圓了眼睛盯着她,只盼她將刺客的容顏說出來,好防患於未然。

長孫芬閉了閉眼睛,有些害怕地道:“他們五人都蒙着臉,只是後來在打鬥中,其中兩人的面巾被侍衛們挑下,臣女記得,一人顴骨上有一個大黑痣,另一人沒什麼特點,只記得他生得眉目清秀。”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魏公公焦急地問,“請長孫小姐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別的特徵,比如身高、拿刀拿劍的姿勢等等。”

長孫芬想仔細描述,可又有些詞窮,比劃了半天沒說明白,便指着將頭埋到胸前的張長蔚道:“不如請那位小公公過來一下,臣女對照着他來說,能說得更清晰些。”

太后和魏公公、張長蔚三人都心中一顫,這個要求可真不好!因爲長孫太保是朝中一品大員,張長蔚可沒少去長孫府上拍馬獻殷勤,況且張長蔚又算是長輩一級的了,每逢年關張長蔚去長孫府上拜年之時,長孫太保都會讓兒女們出來,給叔叔伯伯們請安,長孫芬是認識張長蔚的!

魏公公忙恬着臉往前走上幾步,笑道:“不如長孫小姐對照着奴才來說吧。”

長孫芬歉意地道:“實在對不住,魏公公您深身福相,與刺客的形容不符。”

這魏公公年歲大了,臉和肚皮已經是滾瓜溜圓,遠不如保養得宜的張長蔚挺拔,長孫芬拿這一點來說,魏公公也反駁不得。

惟芳長公主是個急性子,見張長蔚不但不動,還站在母后身後扭來扭去,一點沒個莊重,心頭火起,大喝一聲,“叫你出來,聽見沒有!”

太后低喝一聲,“惟芳,你就快要成親了,這爆炭性子可得改改。”

她不好說惟芳喝斥一個“太監”有何不對,只是這個“太監”的確是不能到長孫芬的面前去,這時候好不後悔,剛纔應當尋個藉口,先讓張長蔚到殿外候着的。可是,當時也是怕擦身而過的時候,被長孫芬認出來不是。

惟芳平白被母后斥了一句,對這個“太監”愈發不滿,嘟着小嘴道:“母后,孩兒只是覺得這個死太監居然不願爲母后分憂,實在是太過份了。”她是個行動派,嘴裡一邊說,就一邊躥過去,伸手去揪張長蔚的耳朵,要將他揪到長孫芬的面前去。

這個動作對於張長蔚來說,可不得了,還並非光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問題,早在與太后商議正事的時候,他就覺得身子有些不妥當,燥熱得厲害,而且又有些癢,尤其是某處,當時尚能忍住,可現在已經有些忍耐不住的架勢,恨不能將背抵在石柱上,用力地蹭,方能解癢。更爲可惡的是,那處兒已經高高地支起了擎天一柱,現在隱在陰影處還沒什麼,若是被揪到燈火之下,一眼就能瞧出不妥來,就算這內殿裡的人都不認識他,也能知道他不是個太監。

更爲麻煩的是,他看到惟芳長公主朝他走過來,他竟有種想衝上前去抱住她的衝動,當然,理智尚存,殺了張長蔚,他也是斷斷不敢的。

君逸之和從文兩個人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情形自然不同。君逸之忍不住笑彎了兩隻鳳目,問從文道:“你給他下的是什麼藥?”

從文撇嘴道:“主子您忘了,您說不記得瓶子裡是什麼藥了,小的就兩種都挑了些,量也不敢大了,好叫他留下些神智。”

君逸之慈愛地摸摸從文的後腦勺,“乖從文,總算沒白跟主子我一場,慢慢學聰明瞭。”

兩個人用傳音入密交談,倒也不怕有人聽了去,只是動作幅度不敢大了,太后身邊必定是有暗衛戒備的。

內殿裡頭,惟芳已經揪住了張長蔚的耳朵,一把將他從太后身後拖出來,再擡腿一踹,踢得張長蔚往前一撲,趴在長孫芬面前的金磚地面上。

長孫芬忍着笑,正色道:“還請這位公公站直身子,我纔好仔細分說。”

太后道:“且慢,魏公公,你去另喚一個得用的過來,這小子哀家今日才教訓了一番,杖了三十下,這會子只怕是站不直的。”

惟芳走巧走過來,聽說這個太監是才受了罰了,便伸腿踢了一腳,“原來是個犯事的。”

張長蔚被這一腳踢得猛然撲到地磚上,某處一陣疼痛過後,就極快地涌上一股無比舒坦的顫慄感,他心中又驚又怕又慌,可是身體卻背叛了自己的意識,情不自禁地順着之前的感覺,挺了腰在地上拱了拱,那處兒在金磚上一摩擦,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說不出的暢快,根本就不想起身,只想這樣在地上一直拱一直拱……還誇張地大聲“啊……”了出來,那聲調說不出的曖昧和興奮。

雖說惟芳和長孫芬都是未出閣的少女,並不知道這聲音裡包含了什麼涵義,可是聽在耳朵裡,卻覺得無比怪異,耳根子也古怪地熱了紅了;太后是經過情事的,魏公公是立在窗外記過(君恩冊)的,都聽出了不對勁,驚疑地互望一眼,心中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魏公公見機得快,立即大喝道:“還不快滾出去,自去執事房領板子,長公主不過小罰一下,你叫得這般悽慘,是想免了對長公主不敬的罰麼?”

趴在地上無比舒坦的張長蔚,對身體的反應又是驚懼,又是無法抗拒,他心中察覺到了一絲大事不妙的氣息,因而強忍着對金磚地板的無限愛意,掙扎着爬跪起來,以頭觸地,彷彿在等着太后和長公主的處罰。

太后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長孫芬,淡淡地道:“時辰已晚,長孫小姐今夜仔細回想一下,明日再來稟報吧。”

長孫芬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緒,只乖順地蹲身一福,“臣女謹遵太后口諭。”

惟芳的眸光微微一閃,也跟着蹲身朝母后福了一禮,正要退出內殿,卻聽得外殿傳來唱駕之聲,“皇上駕到。”

太后的眸光一厲,狠狠瞪了魏公公和張長蔚一眼,同時示意他們不必再掩飾了,有些事情攤開了說,比捂着要好。

這樣的想法是沒錯的,雖然她半夜召見大臣的確是不對,可是她一片慈母之心,把握朝政也是爲了皇帝,小皇帝縱使有些不滿,卻也指責她不得,至少現在指責她不得。哼,小小的年紀,居然就敢算計起自己的母親來了!太后認定今日之事,是小皇帝的算計,卻也並不擔心,她自有說辭,堵得小皇帝啞口無言。可是太后沒算到的是,張長蔚目前的狀況,不論怎樣跟皇帝解釋 奇書網,都是解釋 奇書網不通的。

還沒等張長蔚站起身來褪下外面罩着的太監服,小皇帝就神色焦急地疾步走了進來,惟芳和長孫芬向他見禮,他也只是擺了擺手,道了聲“平身”,幾步搶上前去,仔細端詳了太后一眼,才大鬆了一口氣似的道:“母后平安無事,兒臣就放心了。”

太后似笑非笑地道:“勞皇兒牽掛了,現已夜深,陛下明日還要早朝,爲何不早些歇息,何故到母后這兒來?”然後擡眸瞥了皇帝身後的韓世昭一眼,帶着些鄙夷地笑道:“韓大人還未出宮麼?外臣夜宿宮中,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想抓我的把柄麼?先扣一頂大帽子給你們再說。

韓世昭忙叩拜道:“下臣不敢,下臣是奉旨入宮的。”

小皇帝笑盈盈挨着太后坐下,解釋 奇書網道:“母后多慮了,孩兒是傳韓大人進宮來弈棋的,一會兒韓大人就會出宮,孩兒只是聽說母后這裡出了事,才特意過來看一看。”

太后淡然笑道:“母后好得很,不知孩兒從何處聽說母后這裡出了事?”

小皇帝忙道:“是這樣的,孩兒聽說亥時初刻,宮門處還進來了一名太監,並是由魏公公親自領到慈寧宮的,若不是有急事,母后何須深夜召已出宮的太監入宮呢?”

太后的眼睛一眯,心中奎怒,皇兒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當着她的面直接明說,他在宮中已經有自己的人手?已經可以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了?

太后正要反擊回去,忽聽韓世昭驚訝地道:“張大人?您爲何在這裡?”

原來是韓世昭起身的時候,“無意間”往這邊瞥了一下,一眼就認出了張長蔚,說完才發覺自己說出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似的,滿面驚惶地擡頭看了皇帝和太后一眼,又驚惶地垂下頭去。

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說,張長蔚深夜在此,必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比直接說太后與人私通還要更惡劣!

長孫芬也配合地驚叫一聲,伸手捂住小嘴訝然道:“原來是張伯父,難怪剛纔……”

小皇帝面色一沉,“剛纔如何?”

長孫芬支吾着道:“就……就是臣女想請這位小公公配合臣女一個之時,他不願意……”

太后蹙眉搶斷道:“他是哀家密召入宮的,爲的是商議如何遏制朝中不可抗之勢力,當然不願意給你當個太監呼喝。”

小皇帝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神色瞧着太后,半晌才問道:“方纔的情形到底是如何的,惟芳皇姐,你告訴朕。”

韓世昭半夜跑來,就是懇求他將長孫芬摘出去,因而小皇帝問的是惟芳,反正惟芳的賜婚懿旨已經頒下,太后不可能再給惟芳設什麼絆子,況且太后還要拉攏長孫太保,更不可能爲難惟芳。

此時,惟芳瞧瞧韓世昭,又瞧瞧長孫芬,再瞧瞧皇帝弟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可是事已至此,現在退出去,太后也不會饒了她,還不如力挺到底,看這樣子,皇帝弟弟已經打算給太后一個教訓了,而她,日後是要靠着皇帝弟弟的。

於是,惟芳就嘴快地將事情經過略說一遍,然後看着張長蔚恨恨地道:“張大人就算是有事要密報母后,也該給皇帝請安問候吧?”

這說的是到現在,張長蔚還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沒給皇帝叩首的事。

張長蔚此時的體內,正有一股熱潮翻涌着,恨得他真想一頭撞死纔好,他不是不想給皇上請安啊,而是他現在不能說話,一張嘴就會情不自禁地“啊”出來,身體也會不自禁地扭動,害他只能牙關緊咬,用力憋過這一股勁,再做計較。他憋得渾身都在顫抖,撐在地面的手臂更是抖得如同風中殘葉,瞧在旁人的眼裡,就是心虛的表現。

小皇帝蹙眉看向張長蔚道:“既是母后宣召入宮的,張愛卿且平身吧。”

張長蔚仍是不動,臉色愈發紅了。

太后自是不知道中了媚藥的人如何的痛苦,她只覺得張長蔚真是個沒用的,這時候了,還抖個什麼勁?於是大喝一聲,“張長蔚,皇上讓你平身,你還跪着幹什麼?”

韓世昭此時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強行將張長蔚扶了起來,還笑盈盈地幫張長蔚除下那身太監服,“這件衣裳張大人可莫再穿了,您才納了一房小妾,可謂雄風不老呢。”

就見張長蔚渾身猛然一顫,腰下涌現一小團溼痕,空氣中也極快地漫出一股淫腥之氣。

韓世昭似乎被驚到了,慌忙退開一大步,張長蔚面色灰敗,而太后的臉色,則頓時白得猶如最上等的生宣。

15015 坑挖好了110 曹清儒的筆記111 晚兒接生66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170 別苑遇襲二100 訂親195 要先除了嫡妻134 連環計136 你慢慢躺84 沒人比我美143 抓到就打120 你怎麼還沒喜訊151 贈君明珠125 原宛婷的想法65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100 訂親1119 解藥43 出大丑了12 算計到自己頭上39 你跟狗屎親個夠吧70 不是我的錯117 再見蔣大娘50 反栽贓34 舅母真是大方46 你印堂發黑48 舅父的用心156章 開光的木牌20 被人發現了136 你慢慢躺129 太后的疑心162 不和的種子2166 曹清儒的秘密150 反栽贓120 你怎麼還沒喜訊160 多疑的蘭夫人2133 都是陷阱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179 結仇了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2169章 別苑遇襲一111 晚兒接生48 舅父的用心58 一點小誤會163章 收網了134 連環計22 扭轉局勢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75 靜晟世子也來了78 誰是誰非6 多謝舅母158 百口莫辯二16 多謝舅母130161章 晚兒發潑13095 要先除了嫡妻98 父親死因不因27 竹籃打水一場空161章 晚兒發潑58 一點小誤會87 不眠33 想倒把一靶94 自揭身份7 丫頭也有用處156章 開光的木牌129 太后的疑心62 結識了長公主65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53 誰是戲中人92 把握機會165 是不是早產全115 怒斥162 不和的種子2130117 再見蔣大娘148 這是犯案現場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147 請還玉佩169章 別苑遇襲一138 晚兒昏迷114 禍水87 不眠143 抓到就打134 連環計158 百口莫辯二2137 出人命了49 圈套中的圈套19 張氏的計劃112 太后的賞賜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210 製造競爭對手62 結識了長公主73 最後一封信20 被人發現了67 滿城風雨102 賜婚48 舅父的用心140 半夜火災
15015 坑挖好了110 曹清儒的筆記111 晚兒接生66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170 別苑遇襲二100 訂親195 要先除了嫡妻134 連環計136 你慢慢躺84 沒人比我美143 抓到就打120 你怎麼還沒喜訊151 贈君明珠125 原宛婷的想法65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100 訂親1119 解藥43 出大丑了12 算計到自己頭上39 你跟狗屎親個夠吧70 不是我的錯117 再見蔣大娘50 反栽贓34 舅母真是大方46 你印堂發黑48 舅父的用心156章 開光的木牌20 被人發現了136 你慢慢躺129 太后的疑心162 不和的種子2166 曹清儒的秘密150 反栽贓120 你怎麼還沒喜訊160 多疑的蘭夫人2133 都是陷阱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179 結仇了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2169章 別苑遇襲一111 晚兒接生48 舅父的用心58 一點小誤會163章 收網了134 連環計22 扭轉局勢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75 靜晟世子也來了78 誰是誰非6 多謝舅母158 百口莫辯二16 多謝舅母130161章 晚兒發潑13095 要先除了嫡妻98 父親死因不因27 竹籃打水一場空161章 晚兒發潑58 一點小誤會87 不眠33 想倒把一靶94 自揭身份7 丫頭也有用處156章 開光的木牌129 太后的疑心62 結識了長公主65 別以爲你有多高貴53 誰是戲中人92 把握機會165 是不是早產全115 怒斥162 不和的種子2130117 再見蔣大娘148 這是犯案現場167章 端妃只是失蹤了147 請還玉佩169章 別苑遇襲一138 晚兒昏迷114 禍水87 不眠143 抓到就打134 連環計158 百口莫辯二2137 出人命了49 圈套中的圈套19 張氏的計劃112 太后的賞賜168 府裡還有太后的人210 製造競爭對手62 結識了長公主73 最後一封信20 被人發現了67 滿城風雨102 賜婚48 舅父的用心140 半夜火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