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辯2
楚太妃在這楚王府裡,素來是說一不二的主,高傲如同楚王妃,在婆婆面前也怯得很,素來溫和柔弱的周側妃就更不必提了,慌忙道:“不、不是,妾身……”這才發覺無論說什麼,似乎都不對了,忙磕了個頭,自己爬了起來,復又坐回繡墩上,細聲細氣地道:“老祖宗,妾身的意思是,妾身不會管教奴婢,還請老祖宗教教妾身。”
楚太妃耷拉着眼皮子道:“拾到金子不上交給主子,是品性的問題,這要我怎麼教你?”
周側妃垂下頭不敢應話了,有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再深入探討下去,就成了她的品性有問題了。小英做得的確不對,可週側妃心裡覺得委曲,她院子裡丫鬟婆子大大小小加起來,沒三十也有二十餘,哪可能個個管得着、管得好?況且小英是王府的家生子,難道品性不好,不是王府老人家的錯麼?
當然,這種話,周側妃是不敢說出口的。
嬌杏在外面通報了一聲,將門簾一挑,楚王爺總算是來了,身後還跟着馬姨娘。他今日本是要宿在馬姨娘那兒的,聽到母妃有請,忙不迭地跑過來,就見周側妃兩眼紅紅的,兩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望之令人生憐,而老祖宗卻是半闔了眼,靠在引枕上,整個人都縮在炕上,君逸之神情閒適輕鬆,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小几上的松子仁兒往嘴裡扔,齊正山腰佩長刀,垂手肅立在南牆一側,屋子裡的空地上,還跪趴着一個梳雙丫髻的丫鬟。
楚王爺直覺情形不對,忙陪着笑問道,“母妃,這、這是怎麼了?”
楚太妃將身子往引枕上靠了靠,指着炕頭道:“王爺坐。”
君逸之站起身來,將位子讓給父王,楚太妃拉着他坐到自己身邊,楚王爺隔着炕幾,與太妃面對面坐下,馬姨娘低着頭在王爺身旁站好。
楚太妃瞥了馬姨娘一眼,眸光中有些不滿。按說她這正院正房,可不是侍妾們能進來的地方,馬姨娘應當自己自覺地站在外間候着,可是人是兒子帶進來的,她怎麼也得給兒子幾分臉面,只得按下不發作。
齊正山低頭稟道:“下官巡視至西角門時,正遇上丫鬟小英出府,下官便依照慣例抽查一下,讓婆子搜身,哪知從小英的身上搜出一個五兩重的金元寶,這纔將其拿下,報與太妃,小英自稱這錠金元寶是她拾到的。”
二等丫鬟也是常在主子面前露臉的,楚王爺對小英有印象,便轉而斥責周側妃道:“居然想昧下拾到的金子,你是怎麼調教的丫鬟?”
周側妃忙站起來垂手肅立,等王爺發作完了,纔拿帕子捂着嘴,小聲哽咽道:“是妾身管教不嚴,請王爺責罰。”
楚王爺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而楚太妃,陪着笑道:“此事就請母妃操心處置了吧。”
楚太妃對兒子的態度極爲滿意,斂神正容道:“男主外、女主內,這後宅裡頭的事,原本不當由王爺來操心,今晚特意將王爺請過來,只是爲了告訴王爺,現在朝中有些不穩的因素,王爺的一言一行都要極爲鄭重,方能不讓旁人揪到錯處,就是這王府後宅裡,也必須謹言慎行,象拾金而昧這種類似偷竊的行徑,就必須嚴懲。”
這番話說得楚王爺神情一震,是啊,工部正在查官員貪墨工程銀子之事,自己身爲主管此事的內閣大臣,多少有些督管不力之嫌,若是府中也傳出丫鬟拾金昧之之事,恐怕旁人會拿來大作文章,認爲自己就是這種縱容屬下貪墨之人。
楚王爺想清其中關鍵,忙起身朝母妃深深一揖,方坐下道:“多虧母妃提醒,孩兒纔不至於授人以柄,那麼此事交由孩兒來辦吧。”說罷吩咐道:“將小英重杖二十,打發回去,永不錄用。”
一直低着頭的小英聽到如此重罰,嚇得當即大哭了起來,“王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願罰月銀一年啊。”邊哭邊跪爬幾步,想去拉王爺的衫擺求情,被齊正山一腳踹倒在地,斥道:“哭什麼,想衝撞主子們麼?還不拉她下去。”
吳嬤嬤挑起門簾,喚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將小英堵住嘴拖了下去。
周側妃王爺被這麼重的處罰給驚呆了。永不錄用,就表示小英再也沒法子賺錢貼補家用了,當奴婢的手頭都只有這麼寬裕,若是小英沒法子賺錢,不但自家的爹孃會嫌棄,就連婚事都不好說。周側妃忙低下頭,恨不得化爲影子帖到牆上,只要老祖宗和王爺不想起她就好。
可惜偏偏事與願違,楚太妃將目光轉向了周側妃,淡淡地道:“周側妃,你管束下人不嚴,也當受罰,你可服氣?”
周側妃忙惶恐地道:“妾身服氣,心服口服。請老祖宗處罰。”
楚太妃點了點頭道:“就罰你禁足三個月,不得出春蓼院一步,將金剛經和心經各抄一百遍,另外,你院中的丫鬟們,我派吳嬤嬤和鄭嬤嬤去教導三個月。你既然不會調教人,就讓我來給你操這個心吧。”
別的處罰都沒有什麼,就是這禁足……周側妃惶然地擡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楚太妃,哀求道:“禁足之時,老祖宗能否通融一二,讓妾身去姑爺府中參加外孫的百日宴?”
周側妃所生的庶長女嫁給戶部侍郎的嫡子,前不久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下個月就是百日宴了,若周側妃不能出席,就表示周側妃在王府中不受寵了,沒地位了,這會直接影響到女兒在夫家的地位。
周側妃自認爲這個要求不過分,而且楚太妃並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必定會答應,哪知楚太妃只是淡淡地道:“曾外孫那邊的百日宴,自有王妃代表王府過去,你不必操心,認真在春蓼院中抄寫佛經便是了。”
周側妃聞言大急,這怎麼行?怎麼能讓王妃代她去?她忙懇求道:“老祖宗容稟,前頭的洗三禮、滿月酒,都是妾身去的,到百日宴時,卻換成了王妃姐姐過去,要怎麼跟姑爺一家解釋 奇書網纔好,還不知姑爺家的人會怎麼猜測,而且妾身也有日子沒見到大姑奶奶和小外孫了,想與他們親近親近,求老祖宗成全。”
周側妃只差沒直說,我不是普通官宦之家那種出不得檯面的妾室,我是堂堂的親王側妃啊,大姑爺也要正經叫我一聲岳母大人的,親外孫的百日宴,若是由楚王妃代我去,不知姑爺家的人會怎麼猜測我呢,又會怎麼對待大姑奶奶啊。
只是楚太妃已經拿定了主意,不論周側妃怎樣悽楚地哀求,都不爲所動,只淡淡地道:“到時讓原氏告訴大姑爺一家,就說你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小孩子,纔沒過來的,有誰會胡亂猜測?”
周側妃聽了這話,心中更加焦急,稱病這個藉口真是太差了,王家本就是有意要攀着楚王府的,若是聽說她病了,大姑爺一定會帶着姑奶奶過府來探望她,到時她若裝得不象,就會穿幫,到那時,情形只怕會更糟……她的女兒,會不會因此而受到姑爺冷落?若是由此而多出了幾個庶子庶女,那可怎麼辦吶?王家沒有爵位,嫡子可沒律法嚴格保護着,若是日後被庶子壓了一頭,這可如何是好?
“太妃,求您通融一下吧……”周側妃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她哀婉地看向楚王爺,楚王爺卻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甜白瓷茶杯。
倒是平素交好的馬姨娘,同情地瞥了周側妃一眼,楚太妃淡然中隱含凌厲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馬姨娘慌得忙垂眸看地,再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緒。
君逸之被周側妃哭得煩躁,皺着眉頭道:“周側妃,天兒晚了,老祖宗要歇息了。”
楚王爺忙起身告辭,周側妃無法再糾纏,蒼白着一張臉,由丫鬟扶着給太妃和王爺施了禮,又由丫鬟扶着回去了。
君逸之心情極好地哼着小曲回了夢海閣,俞筱晚正靠在短炕上看書,一面等他,見他眉飛色舞的,便知事兒是成了,於是笑問道,“怎麼處置了周側妃?”
君逸之挑眉笑道:“也沒什麼,就是讓她禁足,抄經書。”
俞筱晚略一思忖,便笑道:“我記得,似乎再過陣子,就是她外孫的百日宴了吧?”
周側妃平日裡老老實實的,抓不着錯處,可是不能去參加外孫的百日宴,旁的親戚們會怎麼想她?大姑父家的人又會怎麼想?人家可是爲了攀上楚王府,纔來求娶大姑奶奶的,雖說現在大姑奶奶已經生了嫡子,但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可沒有一定是由嫡子繼承家業的說法……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打擊她的女兒,比打擊她更爲嚴重吧?
的確是早就應該讓周側妃知道,沒有楚王府的支持,她和她的女兒還能得到什麼好?若周側妃再不老實一點,這還只是開始呢。
俞筱晚搖頭笑道:“這樣的處罰還不算重?”
“一般般啦。”君逸之笑着親了她幾下,將她抱到牀上,幫她將被角掖好,附耳輕聲道:“我去宮裡看看。”
俞筱晚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回道:“看清楚一點,回來跟我說得詳細一點。”
“那當然!”
君逸之笑着應下,去屏風後換了身夜行衣,裹上華麗的外裳,大搖大擺地出府了。
不過這一夜,君逸之並沒有任何收穫,太后沒有密召哪位大臣入宮商議對策,或許是覺得這不過是些許小事,手下的大臣們足以應付。
君逸之也不着急,只是將幾張小紙片裝在信封裡,讓人送去黃大人的府上。黃大人看到信封裡的紙片時,駭得大冬天的汗溼了衣背,慌忙乘了轎子出府,去尋人問計了。
韓世昭與長孫羽、君逸之三人正站在東大街一處茶樓三樓雅間臨街的窗邊,看着黃大人家的轎子一溜煙地從街上穿過,沒入車馬潮中。
長孫羽嘖嘖出聲,“逸之,你到底給他看了什麼,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君逸之嘿嘿一笑,“是他貪墨銀子、賄賂官員的證據,他很聰明,知道不可吃獨食,因此還有不少官員從他手中分到過銀子,這些人有的是太后的人,有的卻不是,我既然能拿到這個證據,他當然要找人商量,看看是誰拿到了證據,免得他們一夥被人給連鍋端了。”
韓世昭蹙眉想了想道:“可是現在朝中不宜大換血。”
大換血總是會讓朝局動盪,就算皇帝已經掌權了,也不能一下子換太多官員,只能慢慢來。
君逸之懶洋洋地道:“這我知道,這些證據我不會拿出來,我不過就是逼他去求見太后而已……他、或者別的什麼人都行。”
長孫羽拋媚眼似的斜睨了君逸之一眼,“你就喜歡公報私仇。”
君逸之痞痞地一笑,“有本事別讓我找到公報私仇的機會啊。”說罷搖頭晃腦地走了。
長孫羽打了個寒顫,然後問韓世昭,“我怎麼突然覺得惟芳請我妹子入宮,也是這小子乾的好事?”
韓世昭同情地看着長孫羽,“你猜對了。”
長孫羽頓時憤怒了,“我說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我妹子不是你的未婚妻麼?你明明知道那小子不懷好意,還不出面阻止?得罪太后的事能隨便乾的麼?”
韓世昭無奈地道:“我知道的時候,芬兒已經入宮了啊。”
長孫羽一把揪住韓世昭的衣襟,惡狠狠地道:“我不管,你必須負責我妹子的安全,不能讓太后牽怒於她。”
韓世昭的表情更加無奈了,“這是當然,逸之那傢伙就是算計着要我幫他,才哄着芬兒入宮的。”
長孫羽想了想,點頭道:“這的確象是逸之這個無恥之徒會幹的事兒。”他忽地想到了什麼,重重地呸了一口,“我呸,他這樣算計芬兒,咱們兩個都去幫了他的忙,可是一點好處都撈不着,真是太小氣了!”
“的確是很小氣,就是怕你找他要報酬嘛。”韓世昭贊同地點了點頭。
“就是,不就是一塊血玉麼?要了幾回都不給,真是個眼皮淺的。”長孫羽狠狠地鄙視君逸之。
韓世昭鬱悶地看着長孫羽,思忖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麼?就是因爲你平時要價太高太狠,他纔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是夜,君逸之將夜行衣穿在裡面,外裹一件華麗的深色棉袍,繫着炫目的紫貂皮兜帽大氅,大搖大擺地出了府。
初雲噘着小嘴嘀咕了一句,“二少夫人這纔好了那麼一丁點兒,二少爺就在府裡頭呆不住了。”
蔡嬤嬤盯着初雲道,“初雲姑娘這句話,要不要告訴給二少夫人去?”
初雲吐了吐舌頭,忙拉着蔡嬤嬤告饒,“嬤嬤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二少夫人已經安置了,沒得吵醒她的道理。”
蔡嬤嬤拿指尖戳了戳初雲的額頭,“以後記得說話前,先在嘴裡轉三圈,看這話能說不能說。”
良辰聽到此言,心裡便活動開了,待初雲出了正屋,去小廚房看紫米粥的時候,跟在初雲的身後進了小廚房,討好地笑道:“初雲姑娘這個時辰還不歇着?”
初雲笑道:“晚膳過了才一個多時辰,恐怕過一會兒,二少夫人又會吐的,我得將粥準備好,待二少夫人安頓了,再歇着。”
良辰繼續問着:“可是二少爺出府了,若是半夜回來,不就又會吵醒二少夫人去?”
初雲搖頭笑道:“哪能呢,他們又不睡一塊兒,二少爺是睡在榻上的。”
這麼說是分牀睡的了,而且已經分了四個多月了,難怪這兩天二少爺總是夜裡出去,快凌晨纔回來。良辰心中一喜,面上儘量不顯現出來,嘴裡應付道:“哦,難怪嘍,內室裡燒了火炕,還要火盆。”
初雲仔細地看火,沒再搭理良辰,見紫米粥都熬得差不多了,便讓江楓送到屋內去。
從小廚房出來,要繞過一個七字形的迴廊,轉到正屋的走廊上。初雲小聲地問江楓,“剛纔廚房窗外可有人?”
江楓也小聲回道:“有,應該是嬌蘭嬌蕊兩位姐姐。”
初雲安心了,“那就好。”
俞筱晚這會子並未安置,而是靠坐在炕頭上,拿着幾個小瓶兒在手中擺弄,見到初雲端着小托盤進來,便笑問道:“怎麼樣?”
初雲笑嘻嘻地回道:“嬌蕊嬌蘭和良辰都聽到了。”
俞筱晚不屑地笑了笑,這三個丫頭心裡想着什麼,當她不知道呢,只不過是前陣子實在是太難受了,纔沒空理她們,由着她們在逸之面前撒嬌賣癡的,現在她多少舒服了一點,不整治整治她們,還真怕王府裡別的丫鬟都有樣學樣去。
初雲將小几安放在俞筱晚跟前,將紫米粥端到几上,俞筱晚聞着香甜可口,可是吃下肚去,卻又多半會吐出來,因而只敢忍着餓,吃了小半碗,便讓初雲將碗收走了。
屋內的牆角處放置了一個火盆,專門用來熱粥的,初雲將粥碗隔水放在火盆上,一回頭,又見主子在擺弄那些個小瓶子,就不由得急道:“二少夫人,您還是少碰這些。”
俞筱晚微微一笑,“好,我聽初雲的,初雲也是爲我好是不是?”
初雲不由得紅了小臉,嗔道:“這您也要打趣奴婢,奴婢知道您懂這些,可是您現在有身子,能不碰,還是不碰地好,沒事拿出來做什麼。”
俞筱晚笑笑沒說話,只示意初雲將瓶子收好。
方纔逸之出門之前,她特意找了兩種藥粉給逸之,一種是媚藥、一種是讓人渾身瘙癢的藥,讓逸之看着用。太后身邊有極出色的暗衛,想將藥灑在太后的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名奉召入宮的官員,卻是可以下手的。
這會子,君逸之正伏在一株大樹上,俯視着慈寧宮的方向,他等得有些無聊,就問身邊的從文道:“你說,會是哪位大人來啊?”
從文撇了撇嘴道:“主子您這麼英明睿智的人都猜不到,小的這麼蠢笨,怎麼可能猜到啊。”
君逸之滿面慈愛地摸了摸從文的後腦勺,目光中露出幾分欣慰,“雖然你是蠢笨了一點,但是,幸得你在主子我的教導之下,尚有幾分自知之明,還算不得太蠢。”
從文用力朝天翻了個白眼,君逸之奇怪地問,“我讓你監視着東北方,你監視老天爺幹什麼?還是你得了上三白,兩眼只能朝天?”
從文忙將目光調正,免得主子說出更讓他抓狂的話來。
君逸之又逗了從文幾句,從文這會子學乖了,怎麼也不再開口,君逸之無聊地道:“真無聊。”
又候了一盞茶的功夫,宮內傳出梆鼓聲,已經是亥正了。君逸之想,這個時辰應當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就見兩名太監沿着牆根快步往慈寧宮的方向走了過來。
君逸之瞧着前面那人的身影,象是太后身邊的魏公公,後面那人也是一身太監打扮,但是將頭埋得極低,幾乎要扎到自己胸膛裡去了,必定是外臣無疑。他往四周看了看,嘿嘿一笑,推了推從文問道:“兩件事,一件去長春宮請惟芳長公主,一件是給那傢伙上點藥。主子我大方寬厚,讓你先選。”
從文低着頭道:“我先下藥。”
君逸之聽得直搖頭,“就知道你喜歡幹這種事。”從懷裡摸出兩個小瓷瓶,交給從文,“不記得什麼是什麼了,你隨意選着用吧。省着點,最主要的是,不能太露痕跡。”
從文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看着主子縱身一躍,順着牆根下的陰影,沒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君逸之摸到了長春宮,估量着長孫芬應當是住在配殿裡,便直接到了配殿的後窗下,用小刀挑開窗戶紙,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用長而有力的手指在窗櫺上或輕或重地敲擊幾下,長孫芬聽到後,也敲了敲牀柱迴應,君逸之便一貓腰回去找從文。
一直找到慈寧宮大殿外的一處廊柱後,才找到從文。從文剛剛將一些藥粉吹到那名官員的臉上和手上,沒辦法,因爲魏公公也是一位高手,從文不敢靠得太近,還是趁到了殿外,魏公公先進去稟報的當兒,才得了手。他小聲稟報給主子,“是張長蔚、張大人。”
君逸之點了點頭,四下張望了一下,打量着沒有暗衛,兩人這才躍上屋檐,找到太后所在的宮殿,伏在琉璃瓦上,一個倒掛金勾,從敞開透氣的小天窗處,居高臨下地準備欣賞大戲。
太后正在與張長蔚小聲地商量着對策,太后原以爲黃大人不過是從商戶手中接點孝敬罷了,並沒想到黃大人真個從工程中挪用了銀子,她也想過官員貪墨的事兒,並採取了相應的對策,讓幾個官員相互監督,只是沒想到,黃大人將這些官員都拉下了水。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讓太后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畢竟是在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相較於惶恐不安的張長蔚,太后並沒那麼慌張,思忖了片刻後,問道:“黃卿能確定那些人拿銀子時簽名的冊子,在他自己手上麼?”
張長蔚緊張地道:“冊子還在,可是黃大人說,似乎是謄抄的。”
“帳面上呢?”
“帳面上都是抹平了的,黃大人說,請的最好的帳房先生,不會被查出來。”
太后安了心,“那就好。”
張長蔚支吾道:“只是實際上的銀子……差了幾萬兩。”
太后冷笑一聲,“差了幾萬兩?張卿說這話的意思,是想讓哀家給他補上麼?”說着聲色俱厲,“你回去告訴黃海,若是還想當這個官兒,就馬上給哀家賣房子賣地,將這幾萬兩銀子補上,否則,哀家能擡舉他,亦能將他踩入塵埃之中!”
張長蔚抹着額頭的冷汗道:“是是是,臣一定將太后的口諭傳達給黃大人。只是……黃大人特意來找臣說,銀子大約要過一個月才能湊齊,他之前的銀子已經拿去放了,總要到年關,就是讓商戶先預交明年的保證金,也得到年關的時候。”
太后想了想,斬釘截鐵地道:“先拖,若是有人拿那本記錄來指摘,就讓所有人死咬着不承認便是。哼,難道銀子上還刻了字,哪個是從工部的庫房到黃卿手中再到旁人手中的麼?”
拖就一個字,但有時真的很好使,只要到了年關,從商戶那兒預支的銀子、放出去的銀子就都能到帳,足以填補上工程款中的漏洞了。
太后繼續指點道:“工部還有其他的官員,你速讓人去查一查,哀家就不相信了,旁人就那麼清白無辜?查出一個,就讓御史彈劾一個,哀家倒要看看,朝廷能撤掉多少個。”
法不責衆,這也是一條有利的武器,鬧得越大,越不好收拾,最終,朝廷只能讓官員們將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來,然後不了了之。
張長蔚眸光發亮,滿面驚歎且欽佩之色,“太后英明。”
這表情,驚訝中隱含欽佩、欽佩中又帶着幾分發自肺腑的崇敬,是張長蔚慣常在太后面前做的,分寸總是拿捏得剛剛好,不會太露、太露顯得虛假,也不會太淺、太淺則太后無法分辨。無需任何多餘的語言,太后都能感知他對她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而且又不是用旁人那種露骨的連篇馬屁表達出來的,彷彿是無意之中心情的流露,更顯得真實可信,張長蔚也因此格外得太后的青眼。
只是今天這表情做起來卻有幾分猙獰的味道,太后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張卿是吏部尚書,調查工部官員貪墨一事,本也是張卿的分內職責,想來不會出任何差錯的吧?”
張長蔚“咬牙切齒”地道:“是。”
太后的面色沉了下來,“張卿可是有何異議?”
“沒……臣沒……有異議。”
說得咬牙切齒且斷斷續續,太后的面色愈發沉了,但是聲音還是放得很柔和,顯示她是多麼的平易近人,“張卿若有別的看法,也可說出來,與哀家探討一二。”
這一回張長蔚連回答都不回答了,只用鼻腔“唔”了一聲,可是從他僵硬的面頰上就能看出,後槽牙咬得有多緊。
太后正要發怒,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太后不滿地蹙眉問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魏公公忙躬身退出去,不一會兒折返回來,小聲稟道:“長公主帶着長孫小姐求見,言道有重要之事相告。”
人都已經到了殿外,而且鬧了一會子了,看來惟芳是不見到她不會甘心,若惟芳不走,張長蔚也走不了,太后只略一沉吟,便道:“傳。”
張長蔚忙垂下頭,就想往屏風後躲,那裡是放恭桶的地方,可還沒等他走到屏風處,惟芳長公主就牽着長孫芬的手,神色焦急地走了進來,張長蔚只得憋着一張苦瓜臉,退到太后身後,充當太監。
惟芳只草草福了福,便道:“母后容稟,芬兒她方纔做了個可怕的夢,與母后您有關的。”說着催促長孫芬,“你快說與母后聽。”
世人都篤信夢兆,太后一聽這夢是與自己有關的,也關注了起來,示意長孫芬仔細描述,不論是怎樣的情形,都但說無妨,她自會找高僧解夢。
長孫芬忙稟道:“臣女夢見太后冬至那日去寺廟祈福,百姓們無不簇擁膜拜,可是……可是卻忽然躥出幾名刺客,將、將……請太后恕臣女不敢直言,猶記得夢中,漫天漫地的白雪被鮮血染成紅色,風吹幾裡,都帶着血腥之氣……臣女被夢中景象驚醒,故而特來稟報太后。”
太后和魏公公聞言,俱是一驚,後日便是冬至,太后的確是打算到相國寺大做法事,爲百姓祈福、並施捨米糧的。
民間素來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每到十一月冬至這一日,百姓們要更易新衣,備辦飲酒,享祀先祖,寄寓來年閤家團圓、豐收富庶;朝廷也會休沐一日,官員們慶賀往來,闔家團聚,如同過年一般。尤其今年夏季大旱,收成銳減,攝政王因爲趁機頒下一系列惠民政策,而深得百姓擁戴,先前太后就想用計調換米糧,將攝政王的名聲敗壞掉,可惜沒有成功,而如今已經入冬,早先備下的米糧已經發放下去,百姓們對攝政王更是感激,太后不得不趁冬至的時機,收攏民心。
只是這種打算,太后還壓在心底,怕提早說出來,被攝政王搶了先,攝政王府也時常開棚施粥,收攏民心,她不想讓人學了她去。卻不曾想,這沒說出口的打算,竟在長孫芬的夢中出現,而且還如此兇險,怎不讓太后驚心?
太后罕見地顫抖着聲音問道:“你可夢見了那幾名刺客的音容?”
長孫芬嬌軀一顫,似乎回想到了什麼可怕之事,太后和魏公公睜圓了眼睛盯着她,只盼她將刺客的容顏說出來,好防患於未然。
長孫芬閉了閉眼睛,有些害怕地道:“他們五人都蒙着臉,只是後來在打鬥中,其中兩人的面巾被侍衛們挑下,臣女記得,一人顴骨上有一個大黑痣,另一人沒什麼特點,只記得他生得眉目清秀。”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魏公公焦急地問,“請長孫小姐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別的特徵,比如身高、拿刀拿劍的姿勢等等。”
長孫芬想仔細描述,可又有些詞窮,比劃了半天沒說明白,便指着將頭埋到胸前的張長蔚道:“不如請那位小公公過來一下,臣女對照着他來說,能說得更清晰些。”
太后和魏公公、張長蔚三人都心中一顫,這個要求可真不好!因爲長孫太保是朝中一品大員,張長蔚可沒少去長孫府上拍馬獻殷勤,況且張長蔚又算是長輩一級的了,每逢年關張長蔚去長孫府上拜年之時,長孫太保都會讓兒女們出來,給叔叔伯伯們請安,長孫芬是認識張長蔚的!
魏公公忙恬着臉往前走上幾步,笑道:“不如長孫小姐對照着奴才來說吧。”
長孫芬歉意地道:“實在對不住,魏公公您深身福相,與刺客的形容不符。”
這魏公公年歲大了,臉和肚皮已經是滾瓜溜圓,遠不如保養得宜的張長蔚挺拔,長孫芬拿這一點來說,魏公公也反駁不得。
惟芳長公主是個急性子,見張長蔚不但不動,還站在母后身後扭來扭去,一點沒個莊重,心頭火起,大喝一聲,“叫你出來,聽見沒有!”
太后低喝一聲,“惟芳,你就快要成親了,這爆炭性子可得改改。”
她不好說惟芳喝斥一個“太監”有何不對,只是這個“太監”的確是不能到長孫芬的面前去,這時候好不後悔,剛纔應當尋個藉口,先讓張長蔚到殿外候着的。可是,當時也是怕擦身而過的時候,被長孫芬認出來不是。
惟芳平白被母后斥了一句,對這個“太監”愈發不滿,嘟着小嘴道:“母后,孩兒只是覺得這個死太監居然不願爲母后分憂,實在是太過份了。”她是個行動派,嘴裡一邊說,就一邊躥過去,伸手去揪張長蔚的耳朵,要將他揪到長孫芬的面前去。
這個動作對於張長蔚來說,可不得了,還並非光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問題,早在與太后商議正事的時候,他就覺得身子有些不妥當,燥熱得厲害,而且又有些癢,尤其是某處,當時尚能忍住,可現在已經有些忍耐不住的架勢,恨不能將背抵在石柱上,用力地蹭,方能解癢。更爲可惡的是,那處兒已經高高地支起了擎天一柱,現在隱在陰影處還沒什麼,若是被揪到燈火之下,一眼就能瞧出不妥來,就算這內殿裡的人都不認識他,也能知道他不是個太監。
更爲麻煩的是,他看到惟芳長公主朝他走過來,他竟有種想衝上前去抱住她的衝動,當然,理智尚存,殺了張長蔚,他也是斷斷不敢的。
君逸之和從文兩個人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情形自然不同。君逸之忍不住笑彎了兩隻鳳目,問從文道:“你給他下的是什麼藥?”
從文撇嘴道:“主子您忘了,您說不記得瓶子裡是什麼藥了,小的就兩種都挑了些,量也不敢大了,好叫他留下些神智。”
君逸之慈愛地摸摸從文的後腦勺,“乖從文,總算沒白跟主子我一場,慢慢學聰明瞭。”
兩個人用傳音入密交談,倒也不怕有人聽了去,只是動作幅度不敢大了,太后身邊必定是有暗衛戒備的。
內殿裡頭,惟芳已經揪住了張長蔚的耳朵,一把將他從太后身後拖出來,再擡腿一踹,踢得張長蔚往前一撲,趴在長孫芬面前的金磚地面上。
長孫芬忍着笑,正色道:“還請這位公公站直身子,我纔好仔細分說。”
太后道:“且慢,魏公公,你去另喚一個得用的過來,這小子哀家今日才教訓了一番,杖了三十下,這會子只怕是站不直的。”
惟芳走巧走過來,聽說這個太監是才受了罰了,便伸腿踢了一腳,“原來是個犯事的。”
張長蔚被這一腳踢得猛然撲到地磚上,某處一陣疼痛過後,就極快地涌上一股無比舒坦的顫慄感,他心中又驚又怕又慌,可是身體卻背叛了自己的意識,情不自禁地順着之前的感覺,挺了腰在地上拱了拱,那處兒在金磚上一摩擦,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說不出的暢快,根本就不想起身,只想這樣在地上一直拱一直拱……還誇張地大聲“啊……”了出來,那聲調說不出的曖昧和興奮。
雖說惟芳和長孫芬都是未出閣的少女,並不知道這聲音裡包含了什麼涵義,可是聽在耳朵裡,卻覺得無比怪異,耳根子也古怪地熱了紅了;太后是經過情事的,魏公公是立在窗外記過(君恩冊)的,都聽出了不對勁,驚疑地互望一眼,心中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魏公公見機得快,立即大喝道:“還不快滾出去,自去執事房領板子,長公主不過小罰一下,你叫得這般悽慘,是想免了對長公主不敬的罰麼?”
趴在地上無比舒坦的張長蔚,對身體的反應又是驚懼,又是無法抗拒,他心中察覺到了一絲大事不妙的氣息,因而強忍着對金磚地板的無限愛意,掙扎着爬跪起來,以頭觸地,彷彿在等着太后和長公主的處罰。
太后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長孫芬,淡淡地道:“時辰已晚,長孫小姐今夜仔細回想一下,明日再來稟報吧。”
長孫芬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緒,只乖順地蹲身一福,“臣女謹遵太后口諭。”
惟芳的眸光微微一閃,也跟着蹲身朝母后福了一禮,正要退出內殿,卻聽得外殿傳來唱駕之聲,“皇上駕到。”
太后的眸光一厲,狠狠瞪了魏公公和張長蔚一眼,同時示意他們不必再掩飾了,有些事情攤開了說,比捂着要好。
這樣的想法是沒錯的,雖然她半夜召見大臣的確是不對,可是她一片慈母之心,把握朝政也是爲了皇帝,小皇帝縱使有些不滿,卻也指責她不得,至少現在指責她不得。哼,小小的年紀,居然就敢算計起自己的母親來了!太后認定今日之事,是小皇帝的算計,卻也並不擔心,她自有說辭,堵得小皇帝啞口無言。可是太后沒算到的是,張長蔚目前的狀況,不論怎樣跟皇帝解釋 奇書網,都是解釋 奇書網不通的。
還沒等張長蔚站起身來褪下外面罩着的太監服,小皇帝就神色焦急地疾步走了進來,惟芳和長孫芬向他見禮,他也只是擺了擺手,道了聲“平身”,幾步搶上前去,仔細端詳了太后一眼,才大鬆了一口氣似的道:“母后平安無事,兒臣就放心了。”
太后似笑非笑地道:“勞皇兒牽掛了,現已夜深,陛下明日還要早朝,爲何不早些歇息,何故到母后這兒來?”然後擡眸瞥了皇帝身後的韓世昭一眼,帶着些鄙夷地笑道:“韓大人還未出宮麼?外臣夜宿宮中,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想抓我的把柄麼?先扣一頂大帽子給你們再說。
韓世昭忙叩拜道:“下臣不敢,下臣是奉旨入宮的。”
小皇帝笑盈盈挨着太后坐下,解釋 奇書網道:“母后多慮了,孩兒是傳韓大人進宮來弈棋的,一會兒韓大人就會出宮,孩兒只是聽說母后這裡出了事,才特意過來看一看。”
太后淡然笑道:“母后好得很,不知孩兒從何處聽說母后這裡出了事?”
小皇帝忙道:“是這樣的,孩兒聽說亥時初刻,宮門處還進來了一名太監,並是由魏公公親自領到慈寧宮的,若不是有急事,母后何須深夜召已出宮的太監入宮呢?”
太后的眼睛一眯,心中奎怒,皇兒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當着她的面直接明說,他在宮中已經有自己的人手?已經可以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了?
太后正要反擊回去,忽聽韓世昭驚訝地道:“張大人?您爲何在這裡?”
原來是韓世昭起身的時候,“無意間”往這邊瞥了一下,一眼就認出了張長蔚,說完才發覺自己說出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似的,滿面驚惶地擡頭看了皇帝和太后一眼,又驚惶地垂下頭去。
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說,張長蔚深夜在此,必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比直接說太后與人私通還要更惡劣!
長孫芬也配合地驚叫一聲,伸手捂住小嘴訝然道:“原來是張伯父,難怪剛纔……”
小皇帝面色一沉,“剛纔如何?”
長孫芬支吾着道:“就……就是臣女想請這位小公公配合臣女一個之時,他不願意……”
太后蹙眉搶斷道:“他是哀家密召入宮的,爲的是商議如何遏制朝中不可抗之勢力,當然不願意給你當個太監呼喝。”
小皇帝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神色瞧着太后,半晌才問道:“方纔的情形到底是如何的,惟芳皇姐,你告訴朕。”
韓世昭半夜跑來,就是懇求他將長孫芬摘出去,因而小皇帝問的是惟芳,反正惟芳的賜婚懿旨已經頒下,太后不可能再給惟芳設什麼絆子,況且太后還要拉攏長孫太保,更不可能爲難惟芳。
此時,惟芳瞧瞧韓世昭,又瞧瞧長孫芬,再瞧瞧皇帝弟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可是事已至此,現在退出去,太后也不會饒了她,還不如力挺到底,看這樣子,皇帝弟弟已經打算給太后一個教訓了,而她,日後是要靠着皇帝弟弟的。
於是,惟芳就嘴快地將事情經過略說一遍,然後看着張長蔚恨恨地道:“張大人就算是有事要密報母后,也該給皇帝請安問候吧?”
這說的是到現在,張長蔚還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沒給皇帝叩首的事。
張長蔚此時的體內,正有一股熱潮翻涌着,恨得他真想一頭撞死纔好,他不是不想給皇上請安啊,而是他現在不能說話,一張嘴就會情不自禁地“啊”出來,身體也會不自禁地扭動,害他只能牙關緊咬,用力憋過這一股勁,再做計較。他憋得渾身都在顫抖,撐在地面的手臂更是抖得如同風中殘葉,瞧在旁人的眼裡,就是心虛的表現。
小皇帝蹙眉看向張長蔚道:“既是母后宣召入宮的,張愛卿且平身吧。”
張長蔚仍是不動,臉色愈發紅了。
太后自是不知道中了媚藥的人如何的痛苦,她只覺得張長蔚真是個沒用的,這時候了,還抖個什麼勁?於是大喝一聲,“張長蔚,皇上讓你平身,你還跪着幹什麼?”
韓世昭此時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強行將張長蔚扶了起來,還笑盈盈地幫張長蔚除下那身太監服,“這件衣裳張大人可莫再穿了,您才納了一房小妾,可謂雄風不老呢。”
就見張長蔚渾身猛然一顫,腰下涌現一小團溼痕,空氣中也極快地漫出一股淫腥之氣。
韓世昭似乎被驚到了,慌忙退開一大步,張長蔚面色灰敗,而太后的臉色,則頓時白得猶如最上等的生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