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莞爾應該在就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她才處處伏低做小,不與自己爭執,想來也是爲了磨礪自己,很顯然,她成功了。
可,這樣的場景不會再發生了。
五千兩銀票對於柳莞爾來說絕對是一筆大數目,但倘若要是收了,豈不是要落得一個愛財的名聲?柳莞爾素來最是標榜自己的清高,不屑於與庸俗之物混爲一談,這黃白之物自然也在其中。
嫣然自然是打定了主意算計她,一聽她說不要,立刻便接口道:“這怎麼好意思?柳小姐救了本宮一命,原本想着金銀之物雖然過於俗套,但到底是本宮的一番心意……不過既然柳小姐執意不要,本宮也不好強人所難啊!”
真是可笑,她反正不會嫌銀子多了沒地方放的,對於這金銀之物,嫣然倒是看的通透,什麼俗套不俗套,且不聞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嗎?便是不偷不搶,自己賺來的銀子就是好東西,她可捨不得丟了。
柳莞爾的臉色立即是訕訕的,眼巴巴的看着阿秀重新將銀票收走了,而自己的暖玉也半點兒沒有還給自己的意思,心中當即就是後悔不已,思來想去還是捨不得,於是只能硬着頭皮開口:“公主,那暖玉是臣女自幼戴在身上的,原是亡母之物,留在身邊是爲了做個念想……”
話說了一半,她便是聰明瞭停頓了一下不再開口了,這欲言又止的感覺倒真是有一些有心不想要但又不得不要的味道,如此一來既不會得罪人,又落得一個純孝無雙的名聲,對柳莞爾來說當真是再划算不過了。
嫣然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啊!原來是柳夫人之物,想來對柳小姐來說定然是價值非凡……也是了,此等寶物價值連城,怪不得柳小姐不捨得了,罷了,本宮也不好奪人所愛的。”
雖然是如此說着,但嫣然到底是將暖玉死死的抓在手裡,半點兒沒有還給柳莞爾的意思,倒是柳莞爾自己羞得臉頰緋紅,恨不得拿帕子蓋住自己的臉,這話說的,倒好像是自己因爲這暖玉價值連城才捨不得,而她剛剛不要銀票絕對是因爲嫌銀子少了,而所謂的亡母之物,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
想那柳莞爾最是要面子的,怎麼會任由別人把自己說成是愛財之人?那豈不是和鄉野村婦混爲一談?若是在世家小姐、夫人中傳開了,自己定然是沒有臉面了。
儘管是心疼不已,柳莞爾終究是咬着牙狠心道:“公主說笑了,雖然這暖玉值得幾個銀子,但就臣女素來就是不喜愛這些個飾物的,如今既然和公主有緣,理當是留給公主做個把玩的物件了。”
“說的好,”嫣然也不客氣,當着柳莞爾的面笑眯眯的將那暖玉收了起來,這才道,“柳小姐果真是水晶一般玲瓏剔透的人兒,難得的更是一副是金銀財寶如糞土的肚腸,想來這等境界也只有妙音寺的靜
心師太能與之一比了。“
那妙音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尼姑庵,靜心師太便是主持,在天朝很有些悲天憫人、大慈大悲的名聲,而出家之人最是清心寡慾,不將這些俗世之物放在眼中的,原本嫣然將柳莞爾與靜心師太相比是誇讚她,可仔細一想,那靜心師太是尼姑,這兩相比較下來,豈不是說柳莞爾適合出家嗎?
一口氣陡然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倒是把柳莞爾一張瓷白的小臉鬧了個通紅,偏偏的,她又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因此只能硬生生的忍着,心裡卻暗暗的揣度道,這位公主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爲何她總覺得這字字句句的都好像在故意的設圈套等着自己鑽進去一樣?
可仔細一想,柳莞爾立刻覺得不對,公主是金枝玉葉,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只怕是隨便拿出個什麼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哪裡會存心的坑了自己的暖玉?估摸着公主是把自己當成是獻玉的了,這送出去的東西又豈有收回的?
想到這,柳莞爾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早知道便將那五千兩銀票收着了,要知道柳公旦一年的薪俸也不過是三百兩紋銀,而柳家的祖業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手上剩下的已經不足十之一二。
儘管柳公旦如今升了官,可到了京城處處都是要花銀子的,若是寒酸了定然是讓人看不起的,可如今是後悔也晚了,總不能讓她張口再去要吧?
囁嚅着低着頭,柳莞爾心中也不知道在盤算着什麼,既不開口也不說告辭,就那麼硬生生的耗着,嫣然倒是用餘光瞟了一眼,心中已然暗暗冷笑,只怕這是無聲的抗議,想要落一些好處呢!對於柳莞爾來說,如今最想要的怕是要攀龍附鳳了吧?那自己要不要幫幫她呢?
摸着下巴,嫣然倒是好好思索了片刻,可福公公卻是有些憋不住了,他眼中所見的寶物也是數不勝數,那暖玉才捧在手中他就知道不是凡品,而嫣然的做法在他看來更是沒有半點異常,以公主之尊想要什麼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更何況這位小姐上趕着送上門來,公主給了銀子她不要,那就是她自個的事兒了。
再者說了,公主身子弱,留着暖玉在身邊無可厚非,若是再出現今日之狀況沒有暖玉在身豈不是危險?而公主身子既然已經大安了,那他們就應該早早的進宮纔是,若是讓皇上等的着急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事啊。
陪着笑臉,福公公打了個千兒道:“貞敏公主,皇上可還等着呢,咱們該進宮了。“
一聽到“貞敏公主“四字,柳莞爾彎彎的黛眉已經皺成了一團,皇上三位公主,大公主是長女,出嫁後被封爲固倫公主,而五公主和七公主並無封位,若說是五公主即將和親給她封了位份也無可厚非,可面前之人並不是五公主啊!
兜兜轉轉繞了一個圈兒,自己把家傳的暖玉都獻上去了,可要是連想要攀附的人
究竟是誰都沒能弄清,那可不是吃了大虧?
壯着膽子,柳莞爾福身道:“臣女不知公主急着回宮,多有打擾,只是不知公主是皇上的哪一位公主?臣女只當是和公主有緣見上一面,心中敬仰,回去後自當燒香拜佛誦經百遍爲公主求得平安。“
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感情還想着從自己身上得些好處呢?也罷,若是這麼輕易放棄了,那便不是她所認識的柳莞爾了。
含笑看了她一眼,嫣然一字一頓淡淡的說道:“我可不是金枝玉葉的皇上親生公主,我生父乃是翰林院李長青李大人,不過是皇上憐惜我,封了個公主的身份,倒讓柳小姐糊塗了。“
翰林院李長青!心肝兒驚得抖了又抖,這下子柳莞爾連規矩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笑得雲淡風輕的少女,心中的滋味又是酸楚又是震驚,還有一股子說不清的嫉恨,總之是五味雜陳,獨獨沒有喜悅而已。
柳家和李家的糾葛她從小聽父親耳提面命,如何能不知曉?況且兒時她也曾見過李府的女眷,如今看着面前少女的年歲,應該是李府的大小姐李嫣然了。可柳莞爾卻萬萬沒想到,同樣身爲臣女,爲何李嫣然能一步登天被封爲公主,而自己卻陪着父親貶謫西林受苦十年?
十年前,李長青和柳公旦的品級是一樣的,柳莞爾私心想着,若是沒有當年之事,興許現在衣着華麗、奴婢成羣的便是自己,甚至這公主的身份也有可能是自己的!
恨得差點兒咬碎了一嘴的銀牙,柳莞爾看着嫣然輕柔的笑靨也覺得是諷刺至極,興許她定然就是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這才故意的不將暖玉還給自己!一定是這樣!
可即便是心中恨的再狠,柳莞爾也沒膽子真的跟嫣然翻臉,畢竟她們現在身份不同,一個是皇家公主,一個卻是五品大臣之女,這當中的差距簡直是天差地別,紅脣緊咬,柳莞爾終究是忍耐不住,彆扭開口道:“原來是貞敏公主,既然公主要進宮,臣女就不打擾了,臣女告退。“
眼見着柳莞爾要走,嫣然忽然覺得這麼簡單放過她似乎太便宜一些,於是笑着開口:“柳小姐且慢,二日後是五公主的和親大典,我估摸着柳小姐長久呆在西林,定然沒瞧過這樣的熱鬧,本宮倒是派人去接小姐進宮遊玩可好?“
柳莞爾不是要攀龍附鳳嗎?也罷,她送了自己這麼大的寶貝,自己也該幫他一個忙,想來宮宴那日趙炫一定會到場,前世他們可是深情厚愛,親密無間啊,自己何不順手推舟成全了這一對姻緣呢?也算是回報趙炫在自己身上動的那些個心思。
想來自己將一個活色生香的解語花送到他的身邊,應該是能夠讓他滿意了吧?
“臣女謝過公主,定不讓公主失望!“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悲,直到走出馬車的那一刻,柳莞爾仍然覺得渾渾噩噩的像做了一場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