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強忍着一肚子悶氣灰溜溜地回到北屋,田懷孝不知死哪去了,她呯的一聲關上房門,瘋了似的將炕上的被蓋都扔在地上。
尖叫着低吼兩聲,她才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炕上,緊緊的咬着脣。
太可氣了,這三房給她吃了這麼個大悶虧,太可氣又可恨了。
啊啊,她又叫了兩聲,心裡又悔又恨,滿心的不甘,可她還能怎樣,三房現在是看着絕對不會把銀子給拿出來的,她來這一趟,啥都沒撈着,難道就白走了麼?
正想着,外頭又響起田敏顏的叫聲:“哥,一會去曬穀場踢谷時你記得將那些禾草也壘起來,這兩天日頭好,也該幹了。”
糧食?
小桃花腦中靈光一閃,對啊,他們這趟家來,還要將夏收那茬糧食給收去橫河呢。
田懷孝曾經說過,因爲分家,老宅的十八畝糧食交給三房打理,這趟收成老宅也是有一半的,十八畝地,少說也有幾千斤吧,難道都這麼運去橫河?那不是極費人力物力麼?
шшш★ тtκan★ ¢O
這要是換成銀子那該有多方便啊,只要換成銀子,那就有機會從中撈點好處了。嗯,這事得好好計量計量纔是,最好讓老爺子回橫河,那他們就能全然拿主意了。
想到這,小桃花眼睛都亮了起來,骨碌碌的轉着,想着最可行的計策。
湊份子錢這事就這麼抹平了,田敏顏一家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依舊如往常一樣,該幹啥就幹啥。
時間又過了一日,田敏顏到了柳家一趟,和柳葉氏結算了一下松花蛋所掙的銀子。
雖然青州的松花蛋市場已經很是飽和,但京都的生意卻很是不錯,雖然現在也有人造出松花蛋,生意淡了些,卻也不足以虧本。
柳葉氏將田敏顏所得的那份銀子交給她,說道:“銀子倒是不多,卻也買得了兩朵花戴,倒是託你的福了。”
十個銀元寶,足一百兩,田敏顏已經很是心滿意足,笑着道:“虧得奶奶管理得當。不過我看這松花蛋是越來越普遍了,就是還能賺錢,咱也賺不了多少了。”
現在松花蛋已經很普遍,就是農家人也能作的出,也有人做了出來賣的,所以現在的松花蛋也不過是兩文錢一隻罷了。
田敏顏便和柳葉氏說了,京都那邊作坊還繼續做松花蛋,只是把青州這邊的作坊關了,柳葉氏欣然同意。
“這秋播都下來了,你們也能喘口氣了吧?我瞧着你都瘦了一圈了,可是辛苦得緊?”柳葉氏看着她曬得黑瘦的小臉問道。
“莊稼人,都習慣了,雖然辛苦,日子卻也過的挺充實的。”田敏顏笑眯眯地道:“再過兩日,我那百畝荒地也都該種好了,便能閒下來了。”
柳葉氏瞧着她雖然有些瘦了,精神瞧着卻是極好,便也點了點頭道:“我聽說是種什麼西域的土豆?真能種的了?”
說起地裡的事,田敏顏便十分健談,將土豆的功能吃法一一說了,雙眼亮晶晶的,看得出她是真心的喜歡種地。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嘗一嚐了。”柳葉氏呵呵一笑。
“來年收穫的時候,奶奶就可以嚐嚐這土豆的味道了。”田敏顏笑眯眯的。
柳葉氏脣角勾了勾,淡聲道:“也不知有沒這機會,年前我們可能會遷回京都了。”
田敏顏一愣,眨了眨眼:“以後都不回來了麼?”
柳葉氏看了看她道:“也未必,不過玉兒大了,身子也好了許多,他父親近來來信,讓他回去,明年開春上國學。”
田敏顏喔了一聲,抿了抿脣道:“那也不打緊,等豐收了,我就讓人將這土豆送去奶奶也是使得的。”
“別說這些個掃興的話,你這般聰慧,將來說不定也將生意做到了京都去呢,那時候便又能見了。”柳葉氏笑道。
田敏顏眉一挑,點頭附和:“我也是這般想的。”
兩人相視而笑。
眼看就到晌午,柳葉氏百般要求田敏顏留下用午膳,推遲不過,田敏顏只好應了,柳葉氏高興的讓鄭嬤嬤交代廚房做兩道田敏顏喜歡的菜式。
而此時,有下人莊頭來向柳葉氏請示家事,田敏顏便退了出去,在柳家的園子裡閒逛。
“顏兒。”來到亭子,田敏顏便聽見有人喚她,轉頭一看,是柳如玉帶着一個小廝走近。
“小公子。”田敏顏福了一福身子。
柳如玉的眼神黯了一下,進了亭子,道:“你就不能叫我的名?”
田敏顏看了一眼周圍,沒有旁人,只好又叫了一聲:“梓乾。”
柳如玉這才笑了,可很快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說道:“顏兒,我可能要走了。”
“喔,我知道,剛剛奶奶說了,你們年前會回京都去。”田敏顏笑着道:“京都是南國最繁華的地方,你回去也是好的。”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回去。”柳如玉皺着眉說道,眼睛看着園子的一角,目光深遠。
“爲什麼?京都不好麼?”田敏顏奇怪地看着他,這一看,只覺得他有些孤寂冷清,她不免有些奇怪,一個才十歲的孩子,咋就作出這樣深沉憂鬱的樣子來。
柳如玉轉過身來看着她,欲言又止,臉上出現一記可疑的微紅,支支吾吾地道:“京都再好,沒有你。。。們啊,以後,就很難見到你,還有瑞哥小五了。”
田敏顏聽了便笑了,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的家在京都,總會回去的。”她又見他皺起雙眉,臉色凝重,忙又道:“何況這當口你不是還沒走麼?咱們也是可以一道玩的,以後,我們也會去京都看你啊。”
“真的?你們真的會去京都?”柳如玉雙眼一亮,熠熠的閃着光。
田敏顏站起來來到他身邊,看着園子的假山磷石,目光悠遠:“自然是的。”
楊梅村,甚至是太平鎮清平縣,都不會是他們田家的終點,更不會是她的。將來,她要做生意,要買更多的田地,她要把手伸向南國的每一個地界。
從柳家出來後,田敏顏先去了一趟錢莊,將剛得來的一百兩銀子全部存進了錢莊,又去見了鄧富貴,請他幫着辦楊梅村的那張屋地契。
鄧富貴爽快的應了,又說道:“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想找你來着。”
田敏顏哦了一聲,忙問:“鄧大叔可是爲的啥子事?”鄧富貴極少主動要找她,這回一說,肯定是有什麼事兒。
“也沒啥,就是隔壁太和鎮,有個姓宋的人家,家裡的男人沒了,那寡婦便想帶着孩子上京投奔叔父,她家裡還有良田十五畝,便想着賣了湊盤川上京。我去瞧過那地,都是上好的水田,那家也是孤兒寡母,緊着想離開,價格也是四兩銀子一畝,只是得一次性就付清。”鄧富貴徐徐地說道:“那地好在是都連在一塊的,我就想着看看你們家可有想再買地的意願。”
田敏顏聽了頓時一喜,她本就想着趁着有銀子就想再買些地,只是一直沒看中的地罷了。
太和鎮也不遠,十五畝地不多,四兩銀子的話,再算上辦紅契的佣金,滿打滿算也就六十五銀子。
田敏顏已經算過一筆賬,加上剛剛存進大同錢莊的一百兩,還有之前存進沒有動過的三百兩,僅存款就有四百兩銀子,田敏顏是打算能不動就不動的。
家裡因爲開荒請長工短工又買種子,近期支出極大,雖有聞香居那邊的蛋糕分紅,所得也不是很多,所以家裡剩餘的現銀也不過是五十兩銀子左右,但今夏他們收下了糧食,一家幾口人也吃不了這多,田敏顏便打算賣掉一部分。
銀子支用寬鬆,田敏顏沒有理由不去買地,便道:“鄧大叔,我正想要多買些地呢,要不,明日我叫上我爹,一道去看看吧。”
“行,明日早我使馬車來接你們,先看過地再說。”鄧富貴見田敏顏應得爽快,也很高興,當即就定下了時間。
田敏顏和他說了幾句方散,在靠近鎮上有名的大良車馬店時,她卻見田懷孝從車馬店出來,不由皺眉。
二伯來車馬店幹什麼?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有自己的馬車呀。
不過田敏顏也沒多想,眼下她只想快些回去和家人商量再買地的事。
晚膳後,一家子圍在炕桌上一邊喝茶一邊說話兒,田敏顏便將鄧富貴給的消息和大夥說了。
“還買地?咱們家還有這麼多銀子麼?”羅氏第一個提出疑問,她已經覺得家裡挺好的了,而且他們又是請長工下人啥的,又買種子,總感覺花了許多銀子。
田敏顏抿嘴一笑,推開窗櫺看了看窗外,見沒人,便壓低聲音說道:“娘,你放心吧,咱還有銀子使。”說着,她又把賬本拿出來翻了翻,讓田敏瑞兩兄弟一算賬,和自己白日算的相差無幾,便將家中的財政狀況給說了。
羅氏和田懷仁聽了家中還有這麼多銀子,都很是驚訝和歡喜,呵呵地道:“咱們家這陣子花錢的地方老多了,我以爲咱們家都沒有銀子了。”
“本來這銀子我是預備明年春建房子的,但有好地買了也不打緊,莊稼人嘛,沒有嫌地多的。”田敏顏笑着道,又將自己的計劃給說了:“今年夏,咱也算是豐收了,爹,我們家也就這麼幾口人,這多糧食肯定是吃不完的,況且再沒多久又要秋收了,糧食只會更多,我就想着留一部分口糧,也留下明年的種子,將剩餘的糧食都賣了。”
田懷仁想也不想的就道:“你覺得咋樣好,就咋辦。”
田敏顏很詫異,問:“爹你都不用考慮?”畢竟糧食是莊稼人的命,田懷仁卻是一點都沒有遲疑就任着她處置了。
田懷仁撓了撓頭,笑道:“你也說了,咱們家也沒幾口人,分家時分到的口糧都還沒吃完呢。現在夏收了,又有新的,過去你們都委屈了,有新糧自然吃新糧,吃不了堆積生蟲了反而不美。”
田敏顏他們聽了很高興,心道這爹雖是個莊稼漢,卻也沒有特別迂腐封建的想法,也肯聽子女的話,這無形中便讓田敏顏覺得手腳可以放得更開。
一家子又商定了買地的事,田敏顏想起白天看到的,便將疑惑說了。
“爹說了橫河那邊的糧食比這邊貴,想把今夏的糧食都給帶去橫河那邊呢,許是聯繫車馬店的運糧唄。”田懷仁沒多想,只將老爺子的想法給說了:“橫河那邊人口多的很,僅僅是靠着大哥的俸祿,哪養得這麼多人,爹是想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
“我聽小桃花說,現在橫河那邊還是常吃高粱米飯的。”羅氏插了一句。
高粱米飯,也就是高粱混合着大米煮,莊戶人家裡,那些家境困難的人常常這麼做,沒有每一餐都吃大白米飯的。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十頓飯有八頓都是這麼煮的。
而田敏顏他們家如今過好了,也偶爾會吃上一頓高粱米飯,只不過田敏顏是不願意委屈自己和家人的,很多時候都主張吃大白米飯,所以一家子都長肉了,臉色也好了許多。
田敏瑞和田敏顏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尋常,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至於會是什麼幺蛾子,他們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也就不多想,再說了好些閒話,便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鄧富貴果然駕着馬車來接田敏顏父女,田敏瑞因爲要去學堂,便沒有跟去。
到了鄧富貴說的那人家,去看了那塊地,果真都連在一塊,還有一條獨立的水溝,十分方便,田敏顏當即拍板買下,和那宋寡婦一道去辦了地契,交全了銀子,又讓鄧富貴幫辦紅契,都妥當後,兩父女才家去。
田敏顏和田懷仁到了家門,就見老爺子站在馬車前,樣子很是焦急,兩父女相視一眼,連忙上前問了,才知道老爺子要急着回橫河,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