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見自己的爸媽從鏡子不斷的打量自己,陳朝陽只得接通手中的電話。
“知不知道林遠去了哪裡?”
“林遠?”
“嗯。”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他聯繫。”想着林遠孤身一人,陳朝陽也不免有些擔心,說:“發生了什麼事?”
李紀元輕微的皺眉,看着窗外匍匐在他腳下的城市,說:“他消失了。”
是在自己命人將陳朝陽綁架的前幾天,林遠突然深夜出現在自己的公寓門前。
喝的爛醉,口齒不清,只不斷的拉着自己的衣領說着我喜歡你,你爲什麼總是看不見我一類的話。
李紀元性格嚴謹,也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做出這種舉動。
他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活的清醒,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該做怎樣的事,而不是像林遠這般無理取鬧。
所以對於那天林遠的行爲,他不過冷着臉將他推了出去。
事後他才隱約想起,林遠最後好像趴在他肩膀上哭了,等到第二天他去公司,他才知道,林遠都沒有遞交辭職報告,就悄無聲息的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人事部的人曾經打過他的電話,手機停機,就連他租住的公寓,也已經人去樓空。
可能是因爲平時林遠表現的太過理智,過了一段時間,當李紀元回想起他趴在自己肩膀哽咽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終究有些介意。
陳朝陽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着前世他們曾經在一起,那天林遠喝酒時的反常表現,因此他已經隱約猜到兩人間的關係。
即便前世自己的死與林遠有着很大的關係,自己也曾經因此記恨過林遠,但每次想起這個人,陳朝陽就會爲他感到一陣悲哀。
太過清醒,又太過猶豫,無論如何,他總是做不到別人的乾脆,所以就算事情最終會變成他想要的那種樣子,但在內心裡,也不見得他會因此輕鬆多少。
可能是因爲這一世對他側面的瞭解,陳朝陽覺得自己多少有些能瞭解他的想法了。
恨意會連帶的自己也變得不快樂,在這種事情上,陳朝陽一直想的很開,聽到李紀元這麼說了以後,他不由得握緊手中的手機,說:“林遠的身世挺可憐的,又獨自一人在這座城市打拼,如果可以,請你對他稍微好一點。”
“陳朝陽。”
聽見李紀元叫自己,陳朝陽不由得又應了一聲。
“濫好人。”
語氣中帶着些許的嘲諷,就在陳朝陽還想說點什麼時,李紀元已經迅速的掛斷了手中的電話。
他的狠絕和寒意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中,陳朝陽看着窗外均速消失的街道樓宇,只覺得這樣的李紀元並不會發自內心的對某個人好。
因爲自小缺失的安全感,使得他永遠只會愛自己,凡事也只會以自己爲重。
和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對於誰來說都是一種劫難。
想起前世一遇見麻煩就喜歡一個人躲起來的林遠,陳朝陽的嘴角逐漸上揚。
自己的擔心林遠並不需要,雖然他喜歡因爲自己的胡思亂想將自己困在某個地方,但他總能很快找到對自己最有益的生活方式。
這個世界,誰都不稀罕別人對自己的同情。
或者說,同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事。
“朝陽……剛剛那個人是誰?發生了什麼事嗎?”
見徐冬梅臉上疑惑且有些擔心的神情,陳朝陽搖頭,說:“我一個朋友,和自己的戀人鬧彆扭了。”
聽到陳朝陽這麼說了以後,徐冬梅逐漸放心,以後也就沒有再多問他什麼。
雖然陳朝陽是自己的兒子,但很多時候,對於他臉上突然出現的那種凝重且悵然神情,徐冬梅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這樣的神情總會很快的從他的臉上消失,有的事,徐冬梅靜靜的看着前方的路面,想即便自己已經察覺,也最好不要做太多的詢問。
因爲陳朝陽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因此說不到幾句,徐冬梅和陳大壯總會不自覺的將話題引到這裡。
有孩子的感覺很新奇,一想到他們胖乎乎一臉懵懂的看着自己,以及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在一起的模樣,陳朝陽就會不由自主的笑開。
“對,很健康,六月的時候就出生了,等到之燦……嗯,等到時間合適,你們就可以過來看你們的寶貝孫兒了。”
陳朝陽一邊朝嘴裡扒飯,一邊抽空回答自己爸媽的問題。
“之燦呢?之燦是因爲要照顧那個孕婦所以纔沒有和你一起來這裡嗎?”
想着日後自己的謊言被拆穿那天,爸媽臉上會出現的恐怖神情,陳朝陽就在心裡暗暗叫苦,只是事到如今,他只能將這樣的謊話繼續下去。
“嗯,對!他表現的比我還要緊張!”
“這孩子……”頓了頓,徐冬梅又說:“下次回來的時候,你還是把他帶回來吧。”
陳朝陽想過自己的爸媽會妥協,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猛然聽見徐冬梅說起這樣的話,他因爲太過激動,不小心就把嘴裡的飯菜給噴了出來。
桌上一片狼藉,徐冬梅恨鐵不成鋼的狠拍了一下陳朝陽的肩膀,說:“陳朝陽!你幾歲了?!怎麼還可以做出這麼噁心人的事?!”
陳朝陽此時已經顧不上說話,猛咳的同時,眼淚就已經流了出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都是快當爸爸的人了……”
說完這句,徐冬梅依舊一臉無奈的去爲陳朝陽盛湯。
“媽!”
語氣裡太多的震撼與撒嬌的意味,想着幾個人爲這件事畢竟糾結了太久,徐冬梅有些氣盛的將碗用勁放在陳朝陽的面前,瞪着眼睛說:“趕快喝你的湯!這麼多廢話!”
可能是因爲自己選擇了妥協而心有不甘,陳朝陽看一眼坐在對面的陳大壯,見他也一臉詫異的盯着徐冬梅。
好像是從與陳大壯復婚開始,徐冬梅的脾氣就越發有些大了。
想到這裡,陳大壯不由得朝正看着自己的陳朝陽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氣氛不見得十分的輕鬆,但到底是比上次回來的時候好了很多。
晚上下樓喝水的陳朝陽見陳大壯一個人坐在餐廳那裡喝酒,知道他有心事,就在他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
“喝嗎?”
陳大壯喝的是度數很高的白酒,陳朝陽連忙搖頭。
“陪爸爸喝點兒,你難得回來一次。”
聽到他這麼說了以後,陳朝陽只得自顧自的拿過一個酒杯將白酒倒上。
“已經決定了嗎?”
陳朝陽擡頭,知道陳大壯在說自己和張之燦的事,因此很快點頭。
“臭小子,都不帶一點猶豫!也不知道你性格像誰!”
腦袋被陳大壯狠拍了一下,知道他心裡依舊有氣,陳朝陽只能坐在那裡傻笑,說:“還能像誰?不是你就是媽媽了。”
“我們也不過是擔心你……怕你被人看不起。”
盯着就被自說自話的陳大壯讓陳朝陽有些心酸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知道。”
“不過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幸福,還有,不管你和之燦如何,你都不能爲自己今天的行爲感到後悔。”
這大概是他的親身經驗,陳朝陽默默的盯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才笑着說:“不會的。”
“怎麼?對自己很有信心?”
“不,我是對自己和之燦都很有信心。”
雖然心裡依舊有疙瘩,但看到陳朝陽這般燦爛的微笑,陳大壯也覺得值了。
到底是放心不下張之燦,過了三天,陳朝陽就準備回去。
徐冬梅和陳大壯並不知道懷孕的是張之燦,見性格一直很沉穩的陳朝陽如今表現的這般急躁,只當他是因爲自己最近要當爸爸了,心裡的激動和緊張還沒有得到很好的平復。
“不要緊的,生孩子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不會有事的。”
陳朝陽點頭,好像是聽到徐冬梅這樣說了以後,心裡某些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不安就在這個時候消失了一些。
準備與自己爸媽揮手道別的時候,徐冬梅又將他叫住,說:“朝陽,這原本是打算給你將來結婚時用的,既然你已經決定和之燦在一起,就把這枚戒指給他,就說是我和你爸的一點心意。”說完徐冬梅頓了頓,說:“戒指的尺寸可能有些不合適,你需要先找人改改……”
心裡無限的感激,陳朝陽點頭,說:“知道了,媽,還有爸,真的太謝謝你們了,原諒我,一直這麼任性……”
說到這裡陳朝陽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想着每次送機徐冬梅都免不了要哭一場,陳大壯忙揮手,說:“別磨蹭了!趕快上飛機!”
陳朝陽知道他趕自己走的原因,笑了笑,他點頭,臉上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說:“爸,媽,等到十月我一定帶着之燦和孩子過來看你們,或者孩子一生下來你們就先過來看一眼……”說完,他看着手中那兩枚款式有些古樸的戒指,說:“之燦一定會很喜歡的,等到了那裡,我讓他給你們打電話。”
“行了行了,趕緊上飛機,沒聽見廣播裡的人在催了?”
心裡一種雨過天晴般的感受,上飛機的時候,陳朝陽狠狠舒了一口氣,想着從此之後,他和之燦之間就不會有太大的阻撓等着他們去解決了。
“朝陽!”
剛進家門,陳朝陽就看見抓着扶梯小心下樓的張之燦,臉上興奮的表情,因爲懷孕的關係,身體臃腫的不像話,見他一個人下樓,他的媽媽低呼一聲後連忙上去將他扶住。
“之燦,下樓不知道叫我嗎?”
“媽!”
張之燦臉上微微的不喜,大概是到現在還沒習慣自己如今的身份。
雖然他已經得到很好的照顧,周圍的人也都對他很好,但每次看到張之燦這樣,陳朝陽依舊會不由自主的爲他感到心疼。
叫了張之燦一聲,見他準備朝自己走過來,陳朝陽忙走過去將他抱住。
“回來了?”
見張之燦上揚過分的嘴角,陳朝陽也沒顧得上其他人在場,很快低頭吻了他一下,低聲說:“回來了。”
“很開心?”
陳朝陽點頭,張之燦放心了,又接過他手中那個不是很大的行李袋,說:“餓了沒有?”
“哎!之燦,行李袋給我!”
陳朝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張之燦手中的行李袋就被他的媽媽小心搶到手中。
有爸媽照顧着的感覺很好,都不用陳朝陽多說什麼,他們就爲自己準備好了一切。
是在陳朝陽打算上樓洗澡的時候,他纔看見了人羣中站着的那個曾經在機場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年輕男人。
與張之燦通話的過程中,陳朝陽知道他叫宋遠如,兩家是世交的關係,因此不管是張家的秘密或者是張之燦的身體狀況,他都瞭解的很詳細。
在與一臉抱歉的宋遠如握手時,陳朝陽就看見了張之燦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哥和宋遠如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反正我哥現在不怎麼回家了。”
張之燦抱着自己的手臂倚在門旁打量正在洗澡的陳朝陽,身體裡漸漸涌起的熱潮。
陳朝陽對此渾然不知,說:“他喜歡你哥?”
“喜歡也沒用,我哥是直的。”說完張之燦眯着眼睛看向正在往頭髮上抹洗髮水的陳朝陽,說:“你以爲掰歪直男是件很容易的事?”
想着前世的自己也爲這樣的事猶豫痛苦了好幾年,陳朝陽不由得點頭。
“朝陽……”
聽出張之燦逐漸發軟的聲音,陳朝陽不動聲色的繼續洗頭。
“朝陽!”
感覺張之燦正在走近,陳朝陽迅速的洗完頭髮,衝去身上的泡沫,說:“之燦,幫我拿一下衣服。”
腦袋裡某根脆弱的神經又一次因爲陳朝陽的舉動斷開,張之燦心有不甘的將衣服遞給依舊背對着自己的陳朝陽,說:“朝陽,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怎麼了?”
“你都不看我了!”
陳朝陽轉身,見張之燦一臉的委屈,他只是笑,快速的穿完自己的衣服,將張之燦的肩膀挽住後,他才低聲的說:“爸媽還在樓下等着我們去吃飯,聽話,之燦,晚上……”
“晚上我們就可以做了嗎?”
眼裡耀眼的有些過分的光芒,陳朝陽無奈的颳了一下張之燦的鼻子,想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自己身爲孕婦的自覺?
“朝陽!”
“好好好。”
說完陳朝陽也不顧他接下來的抱怨,只說了句好餓,就把張之燦挽下樓。
客廳裡張家人正在看新聞,平時很少看見他們這樣,陳朝陽和張之燦正在疑惑對視時,陳朝陽就看見了屏幕上出現的李紀元。
電視裡播放的,正是他與人訂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