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陳朝陽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寬敞,乾淨,還有一眼可見的華麗。
腦袋還有些昏沉,陳朝陽躺在牀上片刻的時間,才漸漸想起自己被人砸昏在寫字樓後巷的事。
朝周圍看了一眼,等到陳朝陽看見站在窗邊抽菸的李紀元,心裡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沉默中的李紀元看上去神色深沉,臉部的線條也比平時變得更剛毅。
“你在做什麼?”
聽見陳朝陽的聲音,李紀元回頭,說:“你醒了?”
尋常的表情與語氣,就好象他是無意中與陳朝陽遇見的一般。
陳朝陽看一眼被人捆住的手腳,說:“我沒想到你這麼重口。”
語氣開玩笑般的輕鬆,但臉上的神情卻已經逐漸的冷卻了下來。
“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坐在牀旁俯視自己的陳朝陽就如同自己重生後第一次看見他時的模樣,生硬,冷漠,臉上某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陳朝陽始終不喜歡他這樣一種態度,彷彿任何不應該做的事在他那裡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笑了笑,陳朝陽說:“有必要嗎?”
“爲什麼?因爲你深愛着張之燦?”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呈現一抹類似嘲諷的笑容,陳朝陽有些厭惡的避開他撫摸着自己臉頰的手,語氣肯定的說:“是。”
他的話李紀元似乎並沒有聽進自己的耳朵裡,一言不發,只是神情專注的看着自己的手一路從陳朝陽的臉上滑下。
下巴,因爲緊張血脈變得有些噴張的血管,李紀元伸手輕摁了那裡兩下,在陳朝陽越來越冷的注視中,他伸手解開陳朝陽襯衣的扣子。
“李紀元,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我做了你想做的事呢?”
陳朝陽冷笑,說:“也沒什麼,只不過我會從內心鄙視你,厭惡你。”
“這樣的事如果被張之燦知道呢?”
見陳朝陽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李紀元笑容更甚,說:“他這麼依賴你,你說你這樣會不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
笑容中怎麼說都有一絲殘酷的意味,陳朝陽不爲所動,說:“也許。”
在李紀元擡頭的時候,他一動不動的盯着李紀元,說:“不過我們往後的時間還長,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他逐漸忘記這件事。李紀元,到了這種時候,我並不覺得能有什麼事可以破壞我們兩人間的感情。”
“爲什麼?爲什麼張之燦這麼爛的人你可以喜歡他到這一步,我卻不行?”
言語中透出某種夢囈般的意味,就如同陳朝陽曾經想象的那般,李紀元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瘋子,此時見他這樣,陳朝陽也不覺得有任何的意外,他只是淡淡的看着李紀元,說:“你並不瞭解之燦,所以也不要隨便的評價他。”
“那我呢?我的性格你瞭解嗎?還有我對你的心意,爲什麼好像不管我怎麼努力,你都會視而不見?”
李紀元的語氣中有種哀傷的意味,陳朝陽仔細的看過他一會兒,說:“李紀元,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繼續解着陳朝陽釦子的手終究是停頓了下來,李紀元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說:“很明顯?”
“是。”
“我媽前幾天剛過世。”
陳朝陽不知道李紀元與他媽媽的關係如何,但爲數不多的幾次交談中,每次李紀元談到他媽媽時,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嘲諷。
原本以爲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媽媽,但見到他此時的神情舉止,陳朝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不一定。
低聲說了聲抱歉,李紀元已經在陳朝陽的身側躺了下來,察覺到他的掙扎,李紀元將他抱住,低聲說:“放心吧,陳朝陽,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頓了頓,他又說:“我只是想同你說說話。”
語氣中那種哀傷的意味更加的明顯,陳朝陽覺得自己可能受了他的感染,沉默了片刻,他才說:“很難受?”
“恩。”
“節哀順變。”
“雖然她自小就不怎麼管我,但我還是會因爲她的過世感到難受……朝陽,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不,這很正常,很多人都會這樣。”
“她其實和從前的張之燦差不多,因爲在感情中受到傷害,因此變得非常的**,她長得很美,個性又很像一個小孩子,所以很多人對他念念不忘,比如我的親生父親。”
陳朝陽不知道自己該說怎樣的話安慰他時,李紀元又將他更緊的抱在懷裡,就像要從他身上汲取溫度一般,說:“可惜直到她死,她都一樣沒有忘記過那個曾經傷害她的男人。張之燦比她幸運,至少他遇見了你,陳朝陽,你什麼都願意爲他付出,卻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爲什麼?因爲我遇見你的時間比張之燦晚了一點?亦或我曾經做過什麼事讓你對我心生厭惡?”
前世的事好像已經離得自己很遙遠了,可是當陳朝陽猛然聽到李紀元這般說起時,他還是會清晰的記得李紀元命人將他丟下大海時的每一個細節。
李紀元高高在上的態度,臉上的不屑和嘲諷。
曾經恨過,但恨又如何?當自己遇見張之燦,枯燥的生活因爲他的加入變得多姿多彩,內心因爲想到他泛起一絲甜蜜的感覺時,這樣的恨好像就會變得很多餘。
陳朝陽長久的沉默並沒有影響李紀元的心情,這一晚,他只是抱着陳朝陽曆數自小他和他媽媽發生的那些事。
語氣會因爲回憶變得沉重或者愉悅,自始至終,陳朝陽什麼話都沒有說,或者不管他說什麼,到了這種時候,都是蒼白並且無力的。
從李紀元的陳述中,陳朝陽逐漸聽明白,身爲他媽媽的那個女人,連一次所謂的母愛都沒有給過他,在李紀元看來那些很溫馨的回憶,其實都是靠他自己想象的。
是到了這一天,陳朝陽才明白他身上那種噬骨的孤獨感從何而來。
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樣?自重生以來,陳朝陽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努力的愛着自己的家人,張之燦,專心自己的事業。
事情太多,時間太短,即便他想以一個普通朋友的立場表示自己對李紀元這種人的關心,也已經顯得有些無力。
身後李紀元的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陳朝陽維持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在察覺到他已經睡着時,陳朝陽心裡唯一的想法,說以後自己要對他和之燦的孩子很好,不能因爲父愛和母愛的缺失讓他變得沒有安全感。
雖然這件事會因爲他們特殊的戀情以及張之燦特殊的身體構造變得有些困難,但無論如何,他都會爲此努力。
深夜的時候,陳朝陽纔回到家中,看到依舊等在沙發上沒有睡着的張之燦,他不由得伸手將努力加快自己步伐的張之燦緊緊抱在懷裡。
“怎麼了?朝陽?”
張之燦的聲音因爲睏倦透出某種不清醒的意味,陳朝陽搖頭,說:“沒什麼,就是特別的想你。”
聲音聽起來有些悵然,張之燦將他推開,小心的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嗎?”
陳朝陽搖頭,張之燦隨即挑眉,說:“那你爲什麼纔回來?!”
興師問罪的語氣讓陳朝陽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頭髮,說:“公司有點事給耽誤了,你呢?吃過了沒有?”
“吃了。你還不知道我媽媽……”
“太羅嗦了?”
“恩!”
“她也是爲了你好。”
張之燦點頭,撇嘴說:“我知道,你呢?你吃過飯沒有?”
陳朝陽其實並沒有吃飯,但因爲今天發生的這些事,他此時已經胃口全無,看着張之燦點了點頭,說:“吃了,走了,我上樓陪你洗澡。”
是在李紀元醒來以後,他就將自己放離了那裡,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話,陳朝陽又不由得皺眉。
“陳朝陽,從此以後,我都不會再見你。”
大概是知道糾纏無意,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朝陽?朝陽!”
從洗完澡到現在,陳朝陽臉上始終保持着一種恍惚的神情,張之燦一忍再忍,等到他第三遍叫陳朝陽他又不迴應自己以後,他終究有了想要發火的衝動。
“是不是因爲我現在懷孕了變胖了變醜了,你連話都不肯同我說了?”
因爲這件事,陳朝陽還接連安慰了他幾天,才讓他打消了要與自己分居,直至孩子生下,自己減肥成功兩人再見面的念頭。
陳朝陽淺笑着將懷裡的張之燦小心的抱緊,改口說:“之燦,我正在爲我們的孩子想名字。”
“真的?”
見張之燦臉上疑惑的表情,陳朝陽湊到他嘴角邊輕吻了一下,說:“當然是真的。你說讓他跟你姓還是跟我姓比較好?”
“可以跟我姓嗎?”
“爲什麼不可以?”
聽到陳朝陽的回答,張之燦忍笑將他的脖子勾住,在他嘴上狠親了一下,才心情很好的說:“騙你的,孩子當然跟着你姓!”
“爲什麼?”
張之燦支支吾吾的把頭埋在陳朝陽的懷裡,說:“別人不都這樣嗎?畢竟這是你的孩子。”
“也是你的啊!”
“陳朝陽!”
陳朝陽忍笑,在張之燦更用力的將他抱住時,他只低聲嘀咕了一句:“還說你不是他的媽媽。”
聲音太小,所以也免了張之燦的一番掙扎和怒罵。
“朝陽,你想叫他什麼?”
“陳燦陽好不好?取了你名字中的燦,還有燦爛千陽的意思。”
“恩,這個名字很不錯!”
“那就這樣決定了?”
“好!”
臉上燦爛過分的笑容,陳朝陽將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腦袋上。
鼻尖徘徊着張之燦洗髮水的香味,懷裡的身體十分的溫暖,陳朝陽笑了笑,想自己如今已經這麼幸福,因此其他的那些事,他也就不用再去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