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了早膳之後,姜雲妨派桔子去太后身邊伺候着,今日只怕是沒有時間去太后身邊伺候了。桔子雖然問過原因,姜雲妨也只是說了聲自己要出宮一趟。那樣子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桔子也就不在過問。
按照規矩來說,姜雲妨身份特殊,要想出宮必須得先請奏皇上。但是有了的令牌,倒是容易多了。
隨意的穿了一身灰白色男裝,烏黑長髮高高束起,腰間別了一把黝黑長劍。目光冷冽,五官放在一起恰到好處,身子不算是高挑,看起來十分清廋。倒是讓人可親可敬。
到了北門果真如預料中被攔了下來。姜雲妨接着去給皇后辦事的口號,再加上的令牌,也將從皇宮順利的走了出來。
鳳儀宮
白色的牀帳被一隻纖細玉白的手掀開。紅眉端着金色的磐匜走了進來,放在洗漱架上。一身白色褻褲的劉後已經走到這方的桌旁坐下。爲自己倒了杯茶水,溫熱的水流灌入口中,除去口中的乾澀。
紅眉將打溼的鮫綃遞的到她面前:“娘娘,如你所料。她出宮了。”
劉後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笑容,接過鮫綃,輕輕擦拭之後從皮膚中排出的汗漬。涼爽的感覺散去溼熱。
“好,繼續盯着,有什麼情況通知本宮。”狹細的眸子微微眯起,將那本不大的空間收的更小,彷彿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在那眼皮之內。
紅眉領命,淡淡的退出了房間。
出了皇宮之後,姜雲妨直接去了翠鳴萱。許久沒看見這高聳的店門,燙金大字龍飛鳳舞,高分三層,擋住強烈的陽光,亭亭聳立,氣派不已。
還是一如往日的人來人往,人流不多也不少。卻是從未斷過生意。
門口面相偏黑廋的男人弓着身子迎接客人,笑容堆在面上,才讓那偏黑的面色看起來靈活許多。
姜雲妨走了過去,男人見了連忙笑臉相迎:“喲,這位客官裡面請!”
姜雲妨隨着小二走了進去,目光不經意從街道對面的一處巷子口掃過。進去之後,望着一屋子滿堂人,生意看來比往日好了許多。
“小二,我要上好的房間。送碟青豆,記得把外面的黃毛去幹淨。”雙目緊緊地盯着小二。
小二先是一臉迷惘,瞬間恍然大悟,模樣變得畢恭畢敬,連連彎腰:“是是是,小的立刻去辦!”
話未落,人已經先匆匆去了後廚。姜雲妨隨即轉身上了樓閣,熟絡的走到第二層樓最右邊的第四號房。推門,清香宜人,環境簡單、清雅。不俗耐,別緻精秀。
坐在房間裡等候了許久,這才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一道豔麗的紅色出現在自己視線中,如正燃燒的大火。
姜雲妨顰起眉頭,見那人將房門關上,端了一小碟青豆走了進來,心情有些煩悶。加上外面的烈陽如火,更是引得心中。
那人將手中的青花邊瓷碟放在姜雲妨身旁的桌面上,自顧自的坐在她旁邊的席位上,半身依靠着幾桌。笑容肆謔的盯着她逐漸冷了下去的眸子。
“怎麼?大小姐終於逃出囚籠了?”野狼談笑風生般說出了這句話。眼前的人不論怎麼僞裝,自己還是能一眼看出來。許是認知太久了的原因。
姜雲妨無奈扶額,挪開目光,將雙眼閉上:“櫻虞有沒有說過,其實你更適合着灰藍衣裳?”
野狼微訝,這話櫻虞倒是對自己說過,但是火色這麼熱情激烈的顏色,他素來酷愛,想要改過來倒是有點不習慣。
突然來了興致,笑容別有深意:“爲什麼這麼覺得?”單手撐着下巴,一身紅衣將他的不懷好意全數顯露無疑。
“如今的你是商家,紅衣只會讓你看起來不像是好人。”不是好人,誰還敢跟他談生意?
野狼忍不住嗤笑,果真是姜雲妨的人,櫻虞給他的理由也大致相同,她覺得自己穿灰藍色衣裳的時候纔像個正人君子。野狼只想笑,她們定是因爲看到了自己身爲土匪的時候那一身紅衣,有了感觸,所以才覺得自己紅衣一身不似好人。
姜雲妨斜視他嗤笑的臉,本是由衷地想笑,那紅衣將他襯得輕浮,看起來倒像是調笑。
“說正事。門外的人處理了?”
野狼乾咳兩聲,被她突然帶回正題,倒讓他爲方纔的笑感到尷尬。
“小意思。”整理好情緒,回以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修長的指尖捻起碟子裡的一顆青豆,拋到半空中,仰頭正好吞入那顆青豆,閉口咀嚼的嘎嘎作響。
“先說你那邊的情況。”姜雲妨習慣性伸手,一般這個時候桌子上擺放的是自己最喜歡的糕點,但是細看卻是青色的小豆豆。撅了撅,收回手,落在另一邊的茶杯上,飲着香茶。
野狼沒有注意她細微的動作。一邊吃着青豆,一邊回答:“白老爺子倒是沒有懷疑我,這鏢局的生意做得不錯。看來那廉價的信任手到擒來。”
姜雲妨細思片刻:“白瑾妍不可小覷,你萬事小心。”再看到那人又要開始拋豆子了,目光猝然冷了下來。
野狼察覺,身子正了正,選擇安安生生的吃着豆子點頭。
“我要的不是廉價的信任。而是絕對的信任。”姜雲妨決絕開口。
目光堅定的讓野狼恍惚,指尖上的力道不知不覺握緊。感覺自己正在被一股洪水沖刷,冰冷、懼意都涌了上來。女子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他持續不了下一個動作。
他明白,姜雲妨這一次是認真的。
也就不開玩笑了,語調也認真了起來:“自然做到極致。把你的破事結束後,本大爺還想帶櫻虞小娘子歸隱山林呢。”雖然現在還不是娘子。
姜雲妨嘴角抽搐,他越是這麼說,姜雲妨越是覺得自己卑鄙,接着櫻虞的頭銜抓着野狼不放。
但是爲了一些事情,她必須得有這個迫不得已。
“今日來找你還有兩件事,第一,幫我查一個人,關於她過去的所有事情都要查清楚。”擡眼看着他:“只給你一天時間,這個人倒是不難查。”說着在袖子裡摸索出一疊小紙條遞給他。
野狼接過,打開紙條,快速將上面的內容掃視一遍。隱隱察覺的危機感,歪了歪頭看她:“你在皇宮真的沒問題?”
姜雲妨不言。
“前幾日收到的消息你是接收到了的。現在你的身邊危機四伏,這已經出現了個出頭鳥。怕是日後會更難對付。”將手中的紙條收緊,語氣頗有些擔心:“要不要給你身邊安排些人?”
“不用。”姜雲妨果斷拒絕,眸光深沉,淡淡解釋:“那深宮不是我們的人能隨意觸及的範圍。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選擇輕裝上陣的好。”
野狼還打算說什麼,姜雲妨又開口截斷了他的話:“我的安慰,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將外面的事做好便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野狼也無處反駁,像是吃了一通氣般,憋在肚子裡,想吐也吐不出來。
“好吧,第二件事呢?”野狼折服。此刻已經在掂量着櫻虞那邊該怎麼撒謊。
姜雲妨再次摸索,從腰間取出一塊金色的令牌放在桌面上,沉甸甸地一聲清響。而後是渾厚的摩擦聲,令牌被推到了野狼面前。
野狼疑惑接過,拿起在自己眼前晃悠,端詳半天,驀然大驚,瞪大了眼睛,壓抑着激動地情緒,將令牌握在手心,腦袋湊了過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開口:“行啊,本以爲你只是普通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偷雞摸狗的事也能做得如此幹練!”
姜雲妨白了他一眼,語氣不悅:“少妄自揣測。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
野狼嘖嘖兩聲,把令牌收入腰包,笑容滿面:“那是自然。明日即可來取!”
事情都交代好了之後,一碟青豆已經消滅完全。野狼也準備離開了。再走到門口的時候,姜雲妨忍不住說出了一開始就打算說的話:“下次別帶青豆。喜吃,在自己府上好好吃。”
野狼生生僵硬在了門口,一臉懵然的看了看裡面望着窗外的姜雲妨,再看了看那面前蝶子裡只剩下殘殼的青豆。久久才恍然大悟。笑着應了兩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在窗子旁往下看,能清晰見得野狼上了轎子遠遠離開了翠鳴萱。
姜雲妨望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出神,細思許久。想着這兩日的日子該怎麼過,卻意外的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正在樓下方,兩個身着灰藍色布衣的小和尚手中抱着大框小框,跟着一個黃色禪衣的中老和尚在街上走動。
姜雲妨驀然回想起劉後說的那番話。眼前一亮,一個想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