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跟在御前當差多年,朝中臣工們的奏摺無非都是那個格式。這摺子,一開始也是恭敬的叩請天子:“末將霍浩天,叩請皇帝陛下聖安……末將並非倦怠臣工將士之責,實乃舍妹病重,乞陛下開恩垂憐,着末將返回京中半月時日,感恩不盡矣!”
徐致只看了頭尾,便已盡數知道皇帝的愁緒是爲何而起。而今霍家在軍中聲望與日激增,甚至是許多邊疆的守軍只知有霍將軍,卻不知道有皇帝南宮凌灃。霍浩天,更成了皇帝心頭的一根硬刺,欲要拔除,卻又怕動搖國體安寧。
見皇帝臉色始終陰鬱,徐致少不得心裡含了幾分擔憂,最後還是將眼睛收回到自己的腳下,心裡只是暗暗的盤算着。
南宮凌灃思索良久,手上將硃砂御筆在硯臺上醮了又醮,最後還是提筆寫下寥寥幾行字,擡頭對徐致說道:“喚當值的信使令進來,着將此信火速送往邊關霍將軍帳中。另外,喚兵部尚書史至盛過來這裡候着。”
徐致躬身領命而去,少時便見一個身形彪悍魁梧的軍服男子走到殿前,俯身拜下道:“參見陛下!”
南宮凌灃只說了兩個字:“免禮!”隨即將方纔內監用燙金封口的批函由徐致轉交給來人。
那信使令御前來往頗多,負責的乃是將天子的諭令直接轉交給各省各州的最高長史或是將軍,當得此職之人,必是皇帝的親信一黨。
這會接了書信只見封口用了緊急絕密的燙金封口,心中一凜,隨即將書信奉過頭頂,俯身道:“陛下放心!人在信到,微臣不敢有半點疏忽。”
南宮凌灃點點頭,旋即開口道:“此行辛苦,你下去多支些銀兩以作盤纏,記住,沿途各路不得進入官辦驛站打尖歇息。朕曾給你們開闢過另外一條更換馬匹的隱途,此行你便按照之前的指示去走。不得張揚,不可引人注目。見到霍浩天,將朕的手書當面奉上。”
那信使令一一記下,正要告退時,皇帝才加了一句:“不論他接到此信後說了什麼話,你都要一字不差的回稟朕!你可清楚?”
這話說的隱晦,看似平常,其實最後一句,生生隱下了一大半----你可清楚,其實便是敲打了信使令,清楚其中厲害關係,萬不可存了大意或者二心。事實上,皇帝可能一早就在朝中諸臣和邊防大將身邊埋有臥底伏筆,饒是如此,他依然不敢大意。
一時信使令鄭重拜別,彎着腰緩步退了出去。
南宮凌灃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暮色已經深了,夜晚可能有驟雨來襲,此時天氣悶的連一絲風都沒有,那焦躁的熱帶着一些醞釀着的不安,籠罩在這九重宮闕之上。
南宮凌灃一時推開了手邊未完的奏摺,負手走下殿來。他緩緩走到殿前石階前,只仰面看着傍晚陰暗的天色,並不言語。
徐致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臉色,少頃低聲問道:“陛下今兒辛勞了,從早到現在,也不得閒了一刻。這會既然天色暗了下來,也到了晚膳時分,不如去別宮嬪妃那裡用個晚膳?也好調劑調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