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悲愴而無望,他的聲音亦是:“陛下其實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您明知道,朝陽公主不是她的女兒,公主亦沒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樣,你明明心裡也知道。公主乃是章氏所出,她與您所生的女兒,也不屬於這裡。就算您在泰山封禪時看見的那個孩子真是的骨肉那又怎樣?她們母女對於我們而言,如今就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樓而已。她既然有心不再見我們,陛下就算是牽掛到死又能怎樣?不過是途生悲涼罷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父皇流淚,很大顆的眼淚,無聲的涌出來,滾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繡着細密的花紋,那顆明亮的淚珠就噙在龍首上,似墜非墜。
右相見狀,只抱住父皇的雙膝,彷彿是哄勸,又彷彿是安慰,更彷彿是憐憫。父皇像個小孩子,終於嗬的哭出聲來。
南宮淩灃說道此處,也漲紅了眼圈。曹子靜子靜的將自己手裡的絲帕遞過去給他,待他稍稍平靜了一些之後,才嘆息道:“這麼說來,那位納蘭小姐,竟然真的得道成了仙子?她與先皇,難道還真的生了一個女孩兒麼?”
“嗯,應該的這樣的。她得道成仙我並不覺得奇怪,因爲在連城大戰的時候,她便是以仙法,助我打退了赫連的國師。而據父皇身邊的內侍徐致後來回憶說,納蘭仙卉最後一次來看父皇的時候,她的確已經懷有身孕。但只是,她留給父皇的情殤太重太深了。她以爲自己的仙法可以讓父皇忘記了她,但是其實,世間總有一些事情,是仙人之力也無法改變的。譬如對一個人的愛,我想父皇終自己的一生,他也始終未曾忘卻過有關於她的分毫記憶。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父皇駕崩之前,將皇位傳給我,只是在臨終之前,他卻囑咐我,若這一生我能再遇上一個自己真正心愛的人,千萬不要跟他一樣,相信什麼情深不壽,做什麼爲天下人而負自己的蠢事。子靜,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可明白,我到底想要跟你說什麼?”
曹子靜心中微微一震,她垂眸下來,沉吟半響,纔有些驚疑的說道:“陛下莫非是想說”。
南宮淩灃將她柔軟的小手拉到自己的掌心中,鄭重的點頭,道:“我想說,我曾經遇見過一個邢素蘭,我求而不得。而今我又遇上了一個曹子靜,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最起碼,你要相信,帝王並非真的無情,有時候無情的背後是大愛與責任,譬如柳妃,你可知道她是曹後安排在我身邊的內應,在我登基之前,她幾次三番受曹後之命,險些害的我的兩個兒子都命喪她手?子靜,你天性溫柔善良,你就跟邢素蘭一樣的性情,你不懂得怨恨人,可你卻最會體諒旁人的痛苦。但我要跟你說,柳妃之於後宮之中,在她幾次三番向我的孩子下手的時候,她便已經不配再做一個母親了。如果你真要因爲她的緣故,而決意疏遠我,並且就此對我埋下什麼偏見和看法的話,我卻是不服的。若我作爲帝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無原則的容忍,那我可以說,只怕這後宮和前朝就會永無寧日。甚至,我將連你的安危都無法庇護。你能理解我的難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