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出去召了宮人,嚴詞訓斥了一番,這才叫人重新起了冰鼎中的融水,將新送來的冰塊鎮填下去。又安排了兩個宮女,侍奉着子靜午睡打扇。
一覺睡去,夢裡不知幾響歡愉。但漸聽得花落於檐下,朦朧中才窺見一絲暮色襲來,天邊,卻是夕陽西照籠於天地間。
蘭慕心見她醒來,方捧了茶過來,忽聽那風吹得窗子“啪”一聲就開了,轉頭忙去關窗,子靜挨在塌上卻吩咐道:“不用。”
說罷,便將長髮攏了一下,起身便至窗前看天色,只見天上烏雲翻卷,一陣風至,挾着萬線銀絲飄過。只見那雨打在琉璃瓦上闢叭有聲,不一會兒功夫,雨勢便如盆傾瓢潑,殿前四下裡便騰起朦朦的水氣來。
朦朧中,那巨大翠綠的芭蕉葉,兀自彎下腰身,彷彿亦不堪承受這樣的雨露滋潤一般。
觀望了一會,不覺精神一振,說了一聲:“好雨!”說完,便見那雨比來時下得更大,四下裡只聽見一片“嘩嘩”的水聲。那殿基之下四面的馭水龍首,疾雨飛泄,蔚爲壯觀。
夏日時節,久旱天晴,陡然的一場大雨勢來急促,隔了十數步遠便只見一團團水氣,紅牆琉瓦的宮殿盡掩在迷朦的大雨中。風挾着雨勢更盛,直往人身上撲來。子靜雖站在窗櫺邊,仍覺得雨絲斜斜的被風裹了起來直往自己身上飄來。
一時只覺濡溼了鬢角,順帶着右邊肩膀也緊緊的被雨水貼在了身上,她卻不肯退卻,仍舊這般立着。
蘭慕心端了茶在手,微微躬身屈膝道:“給貴妃主賀喜!”
子靜回頭看了她一眼,想到昨夜她的那一番話,手上卻沒有接那杯茶,只是淡淡問道:“何喜之有?”
蘭慕心聽出她話中的疏遠,於是微微擡頭正視,卻見烏黑的鬢髮膩在子靜白玉也似的面龐之側,髮梢猶帶晶瑩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凝神間,卻有一滴雨水緩緩滑落,順着那藕色衣襟,落入粉白的酥胸上,之後便轉瞬不見。
因着衣衫盡溼,勾勒顯出少女那盈盈體態,雖是年稚,卻實在是楚楚動人。
“難怪,陛下昨夜又將她留了一夜。”蘭慕心心中不由暗暗思付,既不能侍寢,陛下卻肯這般屈尊取悅於她,卻不知,她於天子,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人兒?
子靜亦在不動聲色凝神中暗暗思量,蘭姐姐,你那樣的一番話,到底隱着什麼用意?你喜歡陛下,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是希望我好,還是容不得他心裡的任何女子?
這般對持着,到底蘭慕心躬身跪了下來,將手中的茶盞舉過頭頂:“請貴妃主責罰,臣妾昨夜出言無狀了。”
子靜靜靜看了一會,心中忽然有些飄忽不定的感覺,是什麼?一時又說不上來。見她跪的久了,也就順手接過了茶盞,輕輕道了一句:“蘭姐姐,你該知道的,我從未將你當作外人。”
除此之外,便再無二話。這般說話,似握手言和,又似暗含警告。這般一來,卻弄得蘭慕心也沒了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