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住牙,抵在下顎上,只是不肯輕易變色。日間早朝時,羣臣爲京師疫情之事紛紛上諫,力主皇帝暫時南遷都城到陳州,以暫避漸漸延緩開來的瘟疫。
雲州邊境來無好信,袁意的急報中,旬蘭一役極爲艱難,霍氏以少敵多,苦戰了十餘日,朝中三萬大軍卻不曾能夠攻下城牆高地。後來皇帝緊急調配平州的樂世昌率部趕至,方纔迂迴合圍,卻不想袁意手下的一名副將突然臨陣倒戈,與霍氏大軍反過來倒圍了王師,樂世昌諸部猝不防及,立時便被殲擊殆盡。
而袁意的中軍且戰且退,在黑河邊遭了埋伏,如今情勢未明。
南宮凌灃連日研究對策,照他現在看來,情形已經變得很壞,霍氏不日便可渡過黑河,而一旦過了黑河,其親率的三萬輕騎已經繞道中川,直撲京城而來。
開朝三百餘年來,除了神宗八年的四王之亂,京城再不曾受過這樣的威脅。
總算他還非常沉得住氣,連發數道急詔,調遣撫州與晉州的駐軍北上,但此二地駐軍不過萬餘人,且計算時日已然是萬萬來不及了。
現下京中諸臣力勸皇帝暫離京師遷去陳州,結果皇帝斷然拒絕。
“就算只剩了一兵一卒,朕也不會將京城拱手讓給他。”
兵部尚書老淚縱橫,伏在地上只是磕頭:“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等無能,始有今日之大禍。”
“起來!”皇帝略略有些不耐,背手仰面望着鎏金飛龍舞鳳寶頂,帶着一種莫名的輕蔑與狂熱:“朕還沒死,你們哭什麼?”
冷笑一聲:“他以爲他贏定了麼?早着呢,朕就在這裡等着,等着看他有沒有那個命踏進明清門半步!”
說罷,不理羣臣再如何勸諫,只是揮手命衆人退出。
他獨自一人坐在大殿正中的寶座上,良久良久,並未擡起頭來。
最是不忍離別時,只是傷心未到頭。
細雨不止,他便獨自站着,只怔怔看着那輛宮車緩緩行去。一點一點,分毫漸遠……他伸手去握那雨絲,只餘了手裡一片涼薄的濡溼。
子靜昏睡在車中,終於在輕微的顛簸裡覺出一絲不一樣來。她識才渾沌,宮人便趁着她意識不清的時候將她扶進了宮車,這時醒來一看,伸手撐起身子掀開珠簾望去,那雨下得密密實實,如一道簾幕,將眼前的一切都隔在了簾外。
她心下一片茫然,自己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是忽然爬將起來,便要往外跳下去。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奴婢求您,可憐奴婢們的一門家小性命,您千萬不要使性子,陛下說了,他國事在身,就不來送您了……娘娘!娘娘!”一衆隨性的宮女嚇的連聲哭求,她卻只是咬了牙忍住胸口的暈眩與陣陣翻江倒海的吐意一字一字問來:“他……在……哪裡?”
宮女的手已經抖得厲害,幾乎連珠簾都要執不住了。她一把抓過去,問:“在哪裡?”,清爽,希望大家可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