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正在心中暗贊這歌者的柔美嬌俏,側眼一看,卻見宮車簾幕處伸出一隻雪白的玉手。但見盈盈一張秀臉,便如花中之蕊,襯得一雙明眸善睞更是流光溢彩。目光流轉,顧盼之間,更是嬌媚入了骨一般的可人。
那是後宮中最擅長歌舞的香嬪。更讓子靜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眼就射向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子靜心裡一驚,知道她已經看到了自己。按照宮規,此時香嬪理應下車給自己請安參見。但那車中美人卻只是靜靜的端坐着,一雙美目似笑非笑,似顰非顰,嘴角輕輕浮起一個淡淡的冷笑,那神色卻分明含有幾分不屑。
玉梅見她如此無禮,心中氣憤,手中宮燈往前一舉,便要出聲。子靜慌忙拉了她的手,暗暗大力捏了一把,示意她萬不可聲張。
一會兒宮車緩緩行過了,那香嬪經過子靜面前時,才輕輕笑了一句:“若說這後宮中百花齊放那倒是真的,只不過,有些花兒貌似嬌豔,卻可惜空有姿色而無香味,由此可見,世上事不如意者,總是十有八九……”。說罷,她也不看向子靜,只狀似無人的狠狠撂下了簾幕,少頃便又哼起了歌來。
玉梅氣的發怔,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繼而不忿道:“小姐,您看都登鼻子上臉到您頭上來了,這個香嬪,也真是無禮又囂張……哼!她以爲自己是誰?不過是一個青樓出身的……”。
“玉梅,修的胡言!你謹慎禍從口出。再說了,她不理會我們有什麼要緊的?咱們走吧!”子靜趕緊攔住她的話,一壁拉了玉梅的手往前走去。
含元殿裡,皇帝正召了湘雲殿的一個宮人在殿中問着話。他正身端坐在寶座內,下面跪着的宮人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你方纔說的,可有半點遺漏或是編造?”目光未曾從奏摺中擡起來,口裡卻是不容置疑的威嚴與震懾。那宮人磕頭如搗蒜一般,口裡連聲應道:“是,奴婢不敢虛言,陛下可以傳召其他幾個當值的宮女,她們也是聽到的。娘娘確實說,會求了陛下赦免霍公子回來,只叫二小姐放寬心就好。”
徐致面色凝重,心中陪着萬分小心的窺視着皇帝的龍顏,但皇帝卻許久未說話。未了,只將手中的奏摺輕輕放下,擡手取了筆架上的一支硃砂御筆,便要題字。
他握了硃砂御筆在手,筆尖醮着飽滿的墨汁,卻遲遲未能下筆落款。那心中,只是悲了又涼,涼了又悲的反覆踟躕:她竟是忘不了他了,便是隔着這麼遠,心裡還是懷着一絲念想……自己這般,倒是有幾分不知趣的外人,直要拆散了人家一對神仙眷侶……
殿外小太監進來附在徐致耳畔說了幾句話,隨即垂手退了出去。南宮凌灃本是練武之人,聽力極好,他隱約聽着幾個字眼,手上卻是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幾滴墨汁便湮了下來,那厚重的奏摺幾經摺疊,如此便染遍了手下的幾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