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蘩待姐姐坐了,這才側身提了裙裾端莊坐下。她含了幾分不安的說來:“姐姐何須如此用心?姐姐如今身份尊貴,便是父親也讓我見了之後一定要恭敬受禮,如此,倒叫子蘩我,心中不安。”她一面說着,竟然微微紅了眼眶。往事經年,當年自己的母親執意不叫蘇娉進門,以至今日這般恩怨叢生,於子蘩來說,這些上輩人的恩怨,對自己亦是一團理不清的紛亂思緒。
子靜只是微笑,擡手親自給她添了一杯茶水,又將面前的幾道江南涼菜推到妹妹面前道:“我只是想着這花色適合你這樣的年紀,陛下想來是不會喜歡這麼花俏的,所以這才命人從庫房裡找了來。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這幾道江南小菜,是我素日喜歡的,夏日裡吃,很是涼爽清淡,來,你嚐嚐……”。
說罷,便舉了玉箸,親自夾了一筷子放到子蘩面前的玉碗裡。
子蘩低低謝了,舉起手中的玉箸埋頭吃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很是清淡,又有種淡淡的葉子香……”。話未說完,卻猛然見得兩顆晶瑩的淚珠已經滾落了下來。
子靜側眼瞧着,一時大驚,趕忙伸手過去慌忙給她拭淚。一雙手只是抖着不停,袖中的絲巾這會卻取不出來了,玉梅連忙扶住她,只聽子蘩的啜泣聲漸漸大,那瘦削的肩膀不贏一握般的,兀自抖的起伏不停。
“姐姐,子蘩有一事相求……求您救救我的母親……我知道,她以前不該那樣對你和蘇夫人,我保證,她以後一定改,她一定改的!”子蘩退開幾步,猛然跪在地上朝子靜拜了下來。
子靜起身扶住她,心裡暗暗驚疑不定,但見妹妹哭的一張小臉花容失色,明眸中卻澗水粼粼,叫人看了心頭好不落忍。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子蘩剛纔因爲激動而沁出來的點點汗意,口中問來:“你方纔不是說你母親漸漸好了嗎?怎麼這會……”。
子蘩卻猛的兜頭撲進她的懷裡,像個孩子一把的痛哭起來:“姐姐,方纔我是騙你的,我母親現在數日已經水米不進了,大夫都說……都說,叫我們……準備料理後事罷了……”。
說道傷心時,她哭的愈發聲嘶力竭,那淒厲的悲切,將子靜感染的也微微泛出了淚意。她雖然素來不喜歡自己這位霸道自私的嫡母,但對於與自己有着骨肉血脈之情的妹妹的哀切,子靜卻萬萬不能無動於衷。
兩人跪在地上坐着,子靜一面摟了妹妹在自己懷裡哭泣,一面自己也忍不住漸漸淚下。想到子蘩今日這種孤苦無依的無助,想來自己那位生父必然還是一如從前自己即將進宮時一般,對霍夫人不理不睬吧!
總歸是癡情女子負心漢,這面想來,子靜不由的暗中咬了咬銀牙,對生父的嫌惡又多了一層。
一時子蘩哭的累了,腳下一軟便趁勢歪在金磚地面上,只是將身子蜷縮在姐姐懷中,過得良久方纔抽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