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見此不由有些惱火,按照宮中慣例,天子尊貴之身,當不能見這些個污穢之物的。他脫口便是大喝了一聲:“大膽奴婢!竟敢御前失儀!來人啊,還不快些將她拖出去!”
皇帝皺了皺眉頭,兩道線條剛毅的濃眉一擰,口中只淡淡道了句:“罷了,朕過去看看淑妃怎樣了。”
徐致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奴才求您爺——有什麼話,只管打發奴才進去傳,淑妃主子這會兒,只怕也是沒有精神能見您啊……。”
南宮凌灃不理他,徑直進了屏風後,徐致心裡暗暗叫苦,只得亦步亦趨的緊緊相隨,連聲哀求:“陛下,陛下,祖宗規矩,聖駕忌諱。您到了這裡,淑妃主子知道,也就明白您的心意了。”
但見皇帝並不停步,兩名御醫、並着伺候的一些太監宮女,早就跪了下去,黑壓壓伏了一地。見皇帝步履急促已徑直來了淑妃身前,太醫只得磕了一個頭,硬着頭皮道:“陛下,祖宗規矩,您這會不必心急。娘娘,已經小產了……微臣等,正在設法止血。”
皇帝目光冷凝,只瞧着淑妃那灰白如死灰一般的臉色,道:“讓開!”
徐致即時跪下,朝皇帝深深一拜:“陛下,奴才知道您心疼淑妃主子,只是……”。話未說完,卻見南宮凌灃陡然一腳踢開,徐致悶哼了一聲,倒在一旁的地上。
屏風內,淑妃身上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沁透了。淋漓而下的血水,在她身下的銀盆內接了一大盆。饒是南宮凌灃早年暴虐,親手下達過不少誅殺令,但這番親眼目睹自己骨肉消亡的情景,還是第一次。
不由的,他往前走了一大步,而後又緩緩退了回來。一旁的醫女與太醫密語了兩句,那太醫旋即跪下抱住皇帝的雙腳跟乞道:“陛下,您趕快出去,淑妃娘娘的腹中的死胎這會只怕就要娩出來了,如此血腥污穢,您斷然不能以身防險……”。
如此事關重大,殿中的嬪妃也齊齊跪了下來:“陛下,求您保重龍體要緊。”
子靜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她心裡寒了又熱,熱了又寒。腦中一片空白,只覺身上有一處地方灼人滾燙,手中緊緊攥着那條絲巾,掌心裡沁出冷汗來。
玉梅見她臉色不對,於是舉了扇子輕輕打着,想要驅散一些殿中的血腥之氣。饒是清風陣陣,子靜的身後背心裡卻是冷一陣,熱一陣,便如正生着大病一般。
耳中嗡嗡的迴響着微鳴,只聽殿外有悽悽之聲,恍如柳妃死的那個夜晚,自己在風雨飄搖的夜裡依稀聽見的那般哀切。而擡眼望去,殿外卻是一片夏花紅豔,有開敗的石榴花在枝頭斷落墜於地,漱漱有聲。
手上抖的厲害,絲巾也似乎握不住,看着衆人都紛紛跪下了,到底她也拉了玉梅一同拜倒,聲音細細的,似乎連自己也把握不住聲調一般,木然擠出了一句話:“請陛下保重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