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見他意已決斷,知道自己不好在朝政大事上出言干預。一時只能忍了其餘的話,懶懶的歪在他身上,仍舊閉目睡了。南宮凌灃也不再說話,心中只是反覆權衡着,少頃才擡手揮滅了高几上的燭火,溫柔說了一句:“夜深了,睡吧!”
子靜在朦朧間輕輕點了點頭,便側身朝了裡側就要睡去。南宮凌灃在黑暗裡凝神許久,最後還是對她承諾了一句:“這世上萬事你俱不用怕,萬事皆有我替你擔當。”
南宮凌灃說這話時原本的一腔摯誠,他只不曾想到,饒是自己睿智果敢,但世間事終有自己不能完全掌控於手的時候。而天子的權謀,一旦百密一疏時,便意味着血流成河,伏屍千里。
黑暗裡看不清子靜的臉,只覺她側身而睡的氣息並不安穩。南宮凌灃剋制了心中想要親近的慾望,只是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腰身。
一條寬大的錦被蓋在兩人的身上,空氣裡有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沉水香的靜謐與安寧,月色如水般灑將進來時,那原本細密如毛的雨絲已不知何時停駐了身影。
兩人這樣相依相偎良久,子靜吸了吸鼻音,才低聲道:“陛下先前問我怕什麼,我那時不好說。其實內心裡,每回與您這樣相處了,總覺得身在夢裡一般隔着雲端,後來想想只是不真切的感覺。就如這一刻,只咱們兩個人在這裡,無話不說的時候,明兒想起時,我肯定又會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南宮凌灃心中一喜,這話說的是感概,其實亦是委婉如水一般的表白。他在子靜的耳畔輕輕喚了一句,心中卻歡喜的有些耐不住往日的嚴肅來。
口中最後說了一句:“怎麼總說是做夢呢,朕打算過,等過幾年你長大了,朕便正式大婚,迎了你做中宮皇后。到時候,咱們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雙宿雙棲----夏令時節,朕便帶了你去驪山行宮避暑,到了那時候,你便想怎樣就怎樣,可以不必理會宮裡那些規矩,只有咱們兩個人在一塊兒。”
子靜低頭,聽他描畫着許久之後的藍圖,心中有欣喜也有不自信,隨即“嗯”了一聲。
南宮凌灃說的興起,於是一時胸中豪氣蓬勃,又道:“等冬日裡來了,咱們可以出宮去陵山下的溫泉行宮療養,還可以策馬去東湖賞雪景冰雕----子靜,只要你安心跟着朕,朕必然會給你幸福的。以後,咱們的日子還長久着呢。”
子靜受了他高昂情緒的影響,一時也掃去了心頭些許不快的灰暗。想着那些指日可待的美景,迴轉身便是璨然一笑。
南宮凌灃耳聽得她歡快的笑聲,心中更是高興,黑暗裡尋了她兩隻小手來,攏了在自己的掌心裡,輕聲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般深情繾綣,焉能不使子靜感動?便是南宮凌灃自己,也是覺得眼前的一切如夢如幻,彷彿都不是真的,可是又那般的美妙。這一刻,他只想,便是一場夢,也讓自己就此沉醉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