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笙一個勁的搖頭,她本不想哭的,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她帶着哽咽的說道:“我……我沒事……”
還是季老夫人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詢問,“笙丫頭,可是祖母惹哭了你?”
“不,不是的。”季雲笙連忙搖頭,想要否定這個答案。
但是季老夫人認準了這個理兒,就算季雲笙再怎麼搖頭,老夫人也認爲是自己的緣故。
老夫人臉上帶着歉疚,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祖母知道,你爲什麼哭了,是祖母不好,是祖母不好。”
季老夫人明白,這些年來,因爲丈夫的離世,自己把自己關在這個老宅子裡,不願意去同兒孫一起住,她這些年,未能盡一個做祖母的職責,只會一昧的回憶着那去世的人,卻忘記了,面前還有那麼多活生生的親人在關心着她,擔憂着她。
老夫人眼眶有眼淚流了下來,谷嬤嬤見狀,慌忙拿帕子遞了上去。
“老夫人,哭多傷身。”
谷嬤嬤說着,也拿袖子擦着眼角,顯然也被這氣氛給感染了。就連其餘的三人,也因氣氛心沉了幾分。
季雲笙沒有想到自己的哭泣,會讓祖母等人也傷心起來,連忙擦着眼角的淚水,臉上帶笑,“祖母,您別哭,笙兒只是想到,這些年沒能好好照顧祖母,心中羞愧,您別哭,您那麼的好,你越哭,孫女就感覺自己越發的不孝了。”
“是祖母不好,祖母不好,笙兒你也不用說了,祖母這些年,都沒能好好在你們身邊,祖母不是一個合格的祖母。”
麗夫人聽到老夫人這麼說,心中更是羞愧,也連忙說道:“妾身更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這些年一直待在院子裡頭,對幾個孩子不聞不問的,妾身才該自責。”
麗夫人明白老夫人的心態,她這些年的舉動,又何嘗不是和老夫人一樣呢?
五人也是傷心愧疚自攬罪責許久,才緩緩從悲痛中出來。
當眼淚擦乾之後,季老夫人突然一反先前的口風,帶着笑容說道:“祖母陪你們去參加純宜的壽辰,是該去見見她了,這老姐姐,這麼多年我都沒去見她,她肯定恨死我了,再不見,以後可能要我下去下面等着她才能見到了。”
“祖母……”季雲笙擦着眼淚,有些驚訝祖母的話。
隨後,那呆着淚痕的小臉蛋突然閃現出了笑容,“祖母,您是說真的嗎?祖母真的願意去?”
可轉念一想,季雲笙又擔憂問道:“祖母若是真是不想去,也別勉強,不能因爲笙兒哭了哭,就改了主意,讓祖母心中不痛快。”
她怕自己把祖母逼急了,會讓祖母更加的難受。
老夫人何嘗不明白孫女的心思,眼睛視線掃過衆人,她才笑呵呵說道:“祖母不是因爲笙兒去的,只是想想,祖母以前做的事情,的確不大好,也許久未見純宜姐姐了,該是過去看看她,和她嘮嗑嘮嗑,也不知道許久不見,純宜姐姐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小跟屁蟲?”
老夫人這般說着,讓身旁的幾個後輩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季芝芝活躍着氣氛問道:“祖母以前,都是跟着宋老夫人身後當跟屁蟲的嗎?就像芝芝跟在大姐姐身後那般?那是不是,宋老夫人很了不起呢?就像大姐姐那樣,很了不起的呢。”
老夫人聞聲,頓時笑呵呵的說道:“是啊,是啊,你宋老夫人可是厲害的姑娘,當年手拿一根軟鞭,抽盡天下壞男人,讓他們不敢再叫囂半聲,那時候,祖母就躲在她身後,看她抽那一個個負心漢地痞流氓!”
“哇……宋老夫人好厲害呀……”
衆人因爲季芝芝活絡了氣氛,倒也不像之前那麼緊張低迷。
眼見時間也不早了,老夫人忙讓幾個哭過的人去整理儀容,老夫人自己也要整裝一番才能前去。
雖然是老宅子,但是因爲老夫人一直住在這裡,這裡頭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清掃,每個孩子的房院都保留着。
季雲笙來到自己小時候居住過的小院,這看看那看看,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
那雙紅腫的眼睛,讓連翹拿了熱水輕敷,倒很快的消了下去,等他們抵達右相府的時候,季雲笙臉上哭過的樣子,已經看不出來了。
誰也沒有想到,季老夫人會來參加宋老夫人的六十歲生辰,畢竟,季老夫人已經有好幾年不曾出現在人前,很多新冒出的人家,又或者小輩那些,都以爲季家是沒有了祖母祖父的,只有那些稍微注意一些太傅府動靜的人,會知道季老夫人一直住在老宅,不曾出現在人前。
如今,季老夫人的再度出現在人前,頓時讓不少人的咋舌驚訝。
他們以爲,季老夫人恐怕是在老宅一直度過餘生,不會再出現在人前的。
別說外人認爲季老夫人不會出來,就連季家的人,其實也不敢相信的,要不是季雲笙麗夫人等人陪在老夫人的面前,有些相熟的人家也都認識季老夫人,不然,別人還以爲自己眼花了呢。
季雲笙他們到的時候,季家二叔季厲的家人已經到了。
季厲是季堯的親弟弟,季老夫人的二兒子,當年宋家老夫人同季老夫人走的進,所以同季家一大家都十分較好,這次宋老夫人大壽,季厲一家也來了。
看到母親,季厲身爲兒子很是驚訝。
“母親,您終於……終於出來了。”季厲激動不已,如果不是在別人家裡,恐怕季厲會哭出來。
季厲不比大哥厲害,也只是在大理寺當了個四品小官,別人都說他大哥厲害,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若往上走也是可以的。
但是季厲從不強求,他從小被大哥保護的很好,也知道自己沒那個能耐,所以就算只是一個四品,也已經知足。
季厲身邊跟着妻子以及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四人紛紛上前對着祖母行禮,老夫人高興,連連說着好,因着是別人家裡,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是季厲這個叔叔看向季雲笙等人的時候,眼底裡多了一分感謝。
季厲一家很早就分了家,住的地方和現今太傅府隔着有些遠,他們來的時候也着人去詢問了老夫人遠不遠出席宋老夫人的壽辰,但是得
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季厲是個孝子,也怕強迫母親,讓她心中不痛快,所以也不敢去勸誡,這會見母親到來,也知道是大嫂和侄子侄女的功勞。
他上前,對着麗夫人道謝着,“有勞大嫂了。”
麗夫人自然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笑道:“不是我的功勞,是笙姐兒的本事,她把娘請出來的。”
季厲聞聲,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隨後看向自家侄女,心中高興,“還是笙姐兒有本事,你祖母這些年在老宅子裡頭待的太久了,是該出來多走動走動了。”
關於侄女身上的變化,雖然兩家隔着遠,但是季厲同大哥在朝爲官,感情又好,兩人遇上自然會聊上家人。他知道,就連麗夫人如今能出席宴會,不再待在佛堂抄金唸佛,都是大侄女的功勞。
季雲笙哪裡敢託大,她做這些根本無足掛齒,說來說去,還是得靠他們自己想通。
“二叔擡舉笙兒了,笙兒什麼都沒做,是祖母想出來轉轉看看,和笙兒無關的呢。”她調皮的眨着眼睛,又恢復那個活潑開朗的雲笙姑娘。
季厲哈哈笑着,“還說不是你,自小你就聰明,你爹都說了,若你是個男孩子,定要好好的教你這棵好苗子,沒準,以後也會像你爹一樣爲家門爭光,爲國家效力。”
“可惜笙兒是個女娃,喜歡在家陪着祖母母親解解悶,等着二叔給笙兒找最好的紙鳶。”
季厲聽完,更是高興不已,連着後面喝酒的時候,都忍不住喝多兩杯。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季厲比大哥季堯小上好幾歲,說起來和這個大侄女代溝不大,小時候侄女淘氣,當然,大多數是被季厲這個二叔慣淘氣的,他就喜歡給小姑娘找各種好看的紙鳶,然後在山坡草地上放,侄女跟在屁股上跑,別提多高興了。
“以後二叔還給你找紙鳶,一定讓笙兒你玩個過癮。”季厲連忙應承着,隨後又看向門外,問道,“你爹這會還沒來?”
季雲笙搖頭,“還沒呢,爹爹進宮去了,可能有要事,要晚點過來。”
因着男女有別,季厲倒也沒有多待,就被右相府的下人引到了另一個院子。
季老夫人由着兩個兒媳左右攜着,被門口引着的丫鬟引向宋老夫人的院子。
宋老夫人正在後院同一些相熟的姐姐妹妹說話,這些姐妹們,都已經是各府的老夫人了,大家年紀都大了,坐在一起聊的最多的,都是以前那些事情,偶爾會聊到各自子孫們的事情上。
他們年輕時候和現在的年輕人一樣,都自己玩的好的爲一派,然後把那些自己不想一起玩的人樹立起來,這樣形成了好多派。
但是,現在他們都老了,有些年輕時候敵對的姐妹,如今很多都已經成爲那一抔黃土。
那些身體好的,也不是那麼多了,有些跟隨丈夫在外頭,又或者各種原因,分崩離析,這番留下來的兒時玩伴,倒也剩下不多了。
年紀大了,這些夫人相對的,少了年少時候的鋒利,被磨平了棱角,漸漸的,開始惺惺相惜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