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客氣了,這點小事,怎敢怪罪,”容妃看着柳月娥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疑惑道,“倒是蘇夫人這急急忙忙的樣子,是……”
“哦,家中夫君有急事找小女,我這是過來要帶淮兒回去呢,淮兒,向容妃娘娘還有六皇子請安道別。”柳月娥推了蘇淮一把,作態謙和但臉色不是很好看,說話也有點陰陽怪氣的。
也是,好不容易給女兒找門親事,這才半刻,就全被皇子給攪和了,想罵又罵不得,哪個做母親的臉上能好看。
蘇淮聞言,也十分配合,乖巧的上前一步:“那淮兒就跟母親回去了,還請容妃娘娘和六皇子留步。”
算不清陳琰突然跟着容妃來廟裡到底是幹什麼,蘇淮一直到上馬車的時候都還在思量。
如果僅僅是因爲之前她在宮裡的時候說陳琰適合被立爲皇儲,那早在她稱病在家的時候就可以來敲打她,又何必要等上半個多月?
可除此之外,容妃剛纔說的那些話裡,也沒有別的意思了,莫不是她遺漏了什麼?
“淮兒,淮兒?”柳月娥將手上還沒有點完的香火放在了一旁,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見她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了,這才問道,“你剛剛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叫你好幾聲了都不應。”
蘇淮立刻收起了心思,眼皮一上一下地打着顫,託着腦袋,打了個哈欠,好一會兒才答道:“母親,淮兒不過是困頓了,想睡會兒可是這馬車顛簸得又睡不着。”
“回府再睡吧,今兒個是累着了吧。”柳月娥體恤蘇淮大病初癒,一雙寬厚溫暖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攬到自己腿上,示意她可以眯一會兒。
感受着柳月娥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着自己的背脊,蘇淮就像只溫順的小貓蜷縮在她的懷中。
“母親,”蘇淮低聲,孩子喜歡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性子,不管經歷了什麼,過去多久都不會變的,“母親覺得,我之前在皇帝面前說六皇子適合做儲君的事情,是不是做錯了?”
聞言,柳月娥的動作停了下來,扶直了蘇淮的身子,盯了蘇淮許久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只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們朝堂上的事情,娘不好多管,只是立儲一事不是我們女流之輩可以插嘴的,這一點淮兒要謹記。”
“你爹常在娘耳邊告誡,當今聖上可不是這麼簡單的角色……”柳月娥認真勸導道,眼中滿是擔憂。
知道柳月娥要告誡自己什麼的蘇淮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母親,淮兒心裡都清楚。”她清楚皇帝的疑心病,也清楚皇帝心中忌憚蘇家位高權重,重活這一世,她自然會步步爲營,不會再出什麼差錯,更不會讓蘇家再重蹈覆轍。
“你明白就好。”柳月娥神色懨懨的。
蘇淮能感受到柳月娥抓着自己的手,手心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冒汗,不是很明顯,但這點異樣還是被蘇淮覺察了:“母親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正說着,馬車已經緩緩地停了下來。
“夫人,到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天色逐漸昏暗了下來,蘇淮這才見着女官來後院傳旨,明白了上午在馬車上柳月娥還沒有說出的話到底是什麼。
女官傳完話之後就走了,蘇淮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往常宮宴最少也是會提前一天通知,從來都沒有像今天一樣,馬上就要開宴了,這纔派女官來傳話。
“阿和,幫我把我衣櫃裡那身淺灰色的衣裳拿出來。”蘇淮被阿和牽着站了起來,眉角輕皺,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
這次召見,按照早上柳月娥嘴裡的意思,應該還是跟那天皇帝問自己的立儲之事有關,可爲何偏是今日?
未消半刻,等阿和把櫃子裡那套衣裳拿出來,準備替蘇淮換衣裳的時候,蘇淮就想明白了,恐怕今日在廟裡頭不光光有蘇家的人、陳琰、容妃和張文軒,還有皇帝安插跟蹤在陳琰身邊的人,又或者,說不定張文軒並不是如她眼睛看到的一般,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而是有什麼更特殊的身份。
但願後面的只是她想多了吧,只是前世就因爲想的太少才落得那般下場,這一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阿和,衣裳我自己換吧,你去打探一下母親的口風,看看她現在對張公子的態度如何?”蘇淮拿過阿和手裡還攥着的淺灰色衣裳,說道。
阿和聞言,怔了一下:“小姐是喜歡上人家張公子了?”柳月娥說讓蘇淮和張文軒獨處的時候,是把阿和也帶走了的,所以之後兩人之間還有後來突然橫插一腳的陳琰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阿和什麼也不清楚,也不過問。
“瞎說什麼?”蘇淮皺眉,她是那是哪隻眼睛瞎了纔會看上那樣的文弱書生?
阿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那張公子我看着也不喜歡,性子還沒有小姐爽朗,話都不會說幾句,這要是小姐嫁過去,得是被那悶葫蘆給悶死。”說着,阿和已經走出了屋子,只是嘴上還是絮絮叨叨個不停。
望着那個小傢伙的背影,蘇淮喃喃了一句:“傻丫頭……”
待到蘇淮坐着馬車同柳月娥一塊兒跟着車隊進宮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了,撩開馬車的簾子,外面是高高的宮牆,再晚上看不到星空,只有馬車頂檐上垂落下來的一串串流蘇。
“淮兒,一會兒入宴比得謹言慎行,尤其是不能往六皇子那邊看,免得讓皇上再生誤會。”柳月娥手裡的帕子被她捏的都變了形,自從蘇淮坐上車,就一直看着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蘇淮看着柳月娥緊張的神色,強壓着脣角的笑意,伸過手拉住母親,將母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母親放心,我們蘇家定當會逢凶化吉,若是不幸遭難,此事既是由淮兒引起,淮兒必將一力承擔。”說到最後時,蘇淮的聲音也低落了下去,上次的事情,她自己都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誰知道皇帝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萬一有個萬一……她必會保住蘇家老小,至少不能再如上一世,因爲自己的選擇牽連了衆人。
柳月娥雖然一下子不明白爲何蘇淮突然生死禍福的,但聽到她想要承下所有罪責時,一顆原本焦灼難定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一臉正色地斥責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麼!不管出了什事,都有我和你爹頂着,哪裡輪得到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