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執筆的手頓了頓,轉瞬就恢復如常,像是沒聽見那句話似的,繼續批着奏章。
“那邊呢?”
許久,隆安帝纔開口問了一句。
“在面壁思過呢,像是知道這次犯了錯,進了嘉熙殿以後就一動不動的坐在蒲團上。”
“嗯。”
不管這兩人是不是都知道錯了,至少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牢中的天光依舊暗的很,突然有清脆的響聲傳來。
“啪”
天牢的門被人打開,門重重的砸到牆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蘇淮緩緩的睜開眼睛,便看見一臉鄙夷的掌事公公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站着,時不時的還用手在鼻子前輕輕扇動幾下。
“醒了?醒了就趕緊起來跟雜家走一趟吧。”
蘇淮蹙了蹙眉,身上的疼痛隨着她的醒來也跟着一塊甦醒,開始肆無忌憚的席捲她的每一寸肌膚,疼痛感幾乎要吞噬掉蘇淮的理智,蘇淮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看向掌事公公。
見她看着自己,掌事公公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在鼻子前面扇動手卻是緩緩的放下,眉眼間也多了幾分不耐。
“公公要帶臣女去哪?”
強忍住身上的疼,蘇淮扶着牆艱難的站起身子,卻一不小心碰到昨晚指甲戳出來的傷口,一瞬間疼痛感再次席捲整個身體,蘇淮不由咬了咬脣。
“皇上有請,煩請蘇小姐快些,雜家可不能一直在這等着您。”
掌事公公再次不耐煩的催了一句,像是不想在天牢裡多待一刻鐘。
只這麼幾句話,蘇淮心頭就沉下去了半分,劉福向來懂得見風使舵,這次這幅嘴臉,想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他覺得對蘇家的人不需要再那般恭維着了。
她緩緩站定身子,對掌事公公行了個禮,繼而便邁起步子往外面走去。
每走一步,蘇淮都覺得是那十大板重新打在自己身上一樣,爲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蘇淮慢慢的挺直了背。
“公公,不知皇上召見臣女所謂何事?”
“蘇小姐到了便知。”
蘇淮蹙了蹙眉,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看現在這時辰,皇帝應該是下了早朝纔派人來天牢的,可是天牢裡又不見陳琰的身影,難道皇帝今日一早已經給事情收尾了?可是爲什麼她沒有接受到任何處罰呢?
“公公,方纔我在天牢裡沒看到六皇子,六皇子去哪了?”
蘇淮像是不經意問起一樣,掌事公公似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對蘇淮有所隱瞞,便開口道:“犯了那麼大的錯,自然是被皇上處罰了。蘇姑娘還是趕緊走吧,若是再耽擱時間,怕是回家就趕不上給蘇將軍送行了。”
掌事公公隨口說了一句,蘇淮卻是聽得一愣,送行?
“公公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蘇淮說着手卻往自己的另一隻手上摸去,一會便從那隻手上取下來一個晶瑩剔透的鐲子來。
“這鐲子是我父親花重金爲求來的,只是我向來調皮,帶不得這貴重物件,不若今日就孝敬了公公吧。”
劉福眼神往那鐲子上一掃,就知道那鐲子並非凡品,心下滿意。
劉福面上卻是不顯,不露聲色的從蘇淮手裡拿走鐲子,輕聲道了一句:“蘇小姐不知,皇上今日早朝時盛怒,處罰了蘇將軍離開京駐守邊疆一個月。”
掌事公公輕描淡寫的一句,卻猶如晴天霹靂一樣響在蘇淮的耳邊。
果然,隆安帝還是利用這件事對父親出手了,只是此刻她若是再不做點什麼,怕是隆安帝還有更厲害的手段等着自己,現在回想,當時陳琰說的聰明反被聰明誤也並非無道理。
只須臾,劉福便帶着蘇淮到了御書房。
“臣女參見皇上。”
蘇淮低着頭跪倒在地,隆安帝卻一聲不吭,只眯着眼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皇上若是再不讓臣女起來,怕是一會整個宮殿都充滿着臣女的血腥味了。”
在地上跪着着實不舒服,屁股上原本開始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擠開,很快一股血腥味就縈滿了蘇淮的鼻間。
“你敢要挾朕?”
隆安帝眯了眯眼,端了端身子,眼睛卻一直盯着蘇淮,捕捉着她的每一個表情。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有另一件事想要稟報給皇上。”
見隆安帝沒有讓自己起身的意思,蘇淮只好忍住身上的疼痛,主動出擊。
“何事?”
隆安帝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開口,他倒要看看這蘇淮還有什麼手段。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臣女發現有大臣在青-樓裡花天酒地好不快活,然而有些百姓卻連飯都吃不上,每日還要奔波勞累,臣女以爲,此事若是不解決,民心難平。”
“這與你何干?”皇帝的語氣中明顯染了薄怒,之前對蘇淮意圖謀反的疑心並未消除。
“不知皇上可有聽聞茶詩會上臣女所述去青-樓實爲皇上排憂解難,還刻意提起醉春樓後面那條人跡罕至的暗巷?”蘇淮心中清楚,皇帝定當是已經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這才動的手。
“有所耳聞。”知道這小丫頭機靈,皇帝也沒有隱瞞。
“臣女斗膽,爲解京官貪污腐敗之流,朝中官官相護無人檢舉,在京中如醉春樓暗巷這樣的地方,設置蔽竹。”
“蔽竹?”
“是,如小拇指大小的竹節,裡面塞上檢舉信,蔽竹可以用來檢舉官員,皇上可以設都察院御史每日派人去蔽竹中取信,回來稟報。”
隆安帝聽了蘇淮的話,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你父親就教你這些東西嗎?”
蘇淮一頓,很顯然隆安帝不悅了,僅一句話就又給自家爹爹安了罪名。蘇淮只得打住還未說完的話,重新埋下了頭。
“這不是你一個女子應該操心的事情,青-樓那些地方也不是你該去的地方,日後不許你再說起這些事情。來人,送蘇小姐回去。”
隆安帝的態度轉變有點快,蘇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有人來拉自己的胳膊的時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