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琰兒怎麼了?”皇帝繞過案几,將圍在已經躺在地上的陳琰身邊的皇子全都扒拉開,這才撈起了陳琰的身子,摟在懷中。
隔着數尺距離,蘇淮還是清楚的看見了皇帝懷中的陳琰此時已經是面色發青脣色發紫,眼球已經上翻露出瘮人的眼白,整個人都在抽搐,奄奄一息。
“劉福,宣太醫!”皇帝喊道,故意拔高了聲音,不斷地拍打着陳琰的臉頰,嘴裡還念念叨叨着,只是聲音有些低了,原本就紛亂的大殿,這會兒更是嘈雜,蘇淮根本就聽不清楚,只瞧着皇帝一直攥着陳琰的手似乎一直在他手心裡寫着什麼。
被蘇淮叫了一聲的蘇有望回頭看了一眼她,沒有停步,只是皺着眉頭讓蘇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朝着那邊圍了過去。她擡起的手一僵,張口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了,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她明明早就隱隱猜到了,可就是沒算到陳琰會突然出事,而不是皇帝直接找蘇家算賬。
“六皇子這是怎麼了?”
剛神思飄忽地回到自己的席位,蘇淮還沒緩過來就聽見蘇明長問道,她輕咬了一下脣,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回答:“中毒。”
不用想她都知道,陳琰的那副樣子,上一世她便見過,不光是在陳琰的身上,在那場皇位的爭鬥之中,有數不盡的人,都死於這樣那樣的毒,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對這一切當是習以爲常的。
蘇綺這會兒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湊到蘇明長身邊,裝作柔弱的樣子衝着蘇淮問道:“這太醫都還沒到還沒診斷呢,怎的你就知道是中毒?”
應當是一句無心的話,但不輕不重的聲音正好飄進了附近坐着的幾個大臣耳中。
沒一會兒太醫就抱着木箱子急匆匆的進殿,還沒來得及對皇上行禮就被皇上吼了一句:“還行什麼禮,還不趕緊來看看琰兒!”
看着大殿那頭的鬧劇,蘇淮臉上忍不住露出諷刺的笑容。
所以這次皇帝想要懲治蘇家,就是要借陳琰的命來做翹板嗎?蘇淮想着,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上一世殺了蘇家滿門的大惡人陳琰這一世說不定就要成爲皇帝的棋子死在皇帝手中了,還是難過上一世的覆轍這一世提前了?替難過陳琰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栽在自己老子手裡?
只消片刻,太醫就從木箱裡不知道拿了一顆什麼藥丸塞到了陳琰的口中,倒了水給他灌下去,然後才恭謙地對皇帝道:“回稟皇上,六皇子這是中了銀杏芽之毒,銀杏無毒,但是銀杏芽卻是劇毒,索性攝入量不是特別多,尚且有救,若是誤食得多了,不消半刻,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微臣已經給六皇子服了解毒的藥丸,只是這藥治標不治本,銀杏芽之毒還需慢慢疏導出體外,之後恐怕還需服藥半月,才能將體內銀杏芽餘毒清出。”
太醫說話的空蕩,還半躺在皇帝懷中的六皇子已經緩緩醒過來了。
“父皇……”陳琰的聲音很是虛弱,但卻只是開口的這麼一句,太醫就看到了他牙齒上染滿的玫紅。
他湊到陳琰身邊:“六皇子,還請恕微臣無理,需要查探一下這毒物從何而來。”說着,太醫掀開了陳琰的上脣,玫紅色的牙齒暴露在衆人的眼前。
那羣人中頓時議論紛紛,因爲離得太遠,蘇淮看不見,但是太醫所說銀杏芽之毒她還是聽得清楚了,銀杏芽無色無味劇毒,不論是融入茶水還是食物,銀針都無法試出,這點蘇淮是知道的,這就是說晚宴上的食物就算是太監們試過毒了,因爲銀針無法試出加之只是淺嘗一口,所以無法試出毒也是情有可原。
但卻見太醫的目光在案几上擺着的所有吃食上都看了一遍,眉頭越皺越深。
“敢問公公,晚上的食物哪一樣食得多了會染紅牙齒的?”
聽到太醫這麼一問,蘇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但她只是輕咬着脣,臉上的神色儘量保持不變,不敢再讓周圍的人看出來。
既然太醫問起陳琰牙齒上的玫紅色,豈不是就說明太醫對這有所懷疑,所以今晚晚宴真正的意圖,在這兒?
銀杏芽的用量可以提前算計好,這樣既能保證人不會死,也能保證毒發昏厥能達到一定成效。理應知道她已經跟陳琰在湖心亭私下見過的皇帝進殿之後一直沒有詢問發作,就是在等這一步棋?
真是好算盤啊。
“還真是中毒!”
正想着應該怎麼應對皇帝下的這步棋,蘇淮就聽到身邊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她皺眉看向還站在蘇明長身後的蘇綺。
此時的蘇綺正與蘇明長一同用着異樣的眼光看着蘇淮,只是兩人的眼光有所不同,蘇綺眼神中的除了驚訝還有竊喜,而蘇明長除了驚訝之外,剩下的就全是擔憂,半分沒有質疑蘇淮的意思。
知道自己的哥哥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蘇淮只是衝着蘇明長淡淡一笑。
剛纔蘇綺說的那兩句話,如石投湖,很快就在整個殿內傳開來,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皇上身邊的掌事兒公公開口了:“回尚太醫的話,今兒個殿中的食物都是不會在牙齒上沾留顏色的,當是晚宴開始之前,六皇子在湖心亭見蘇小姐的時候,吃了些什麼東西,牙齒上沾上了這顏色,奴才見着先前六皇子讓奴才去叫蘇小姐湖心亭一敘時,六皇子的牙齒上並沒有這玫紅的顏色。”
掌事公公的這一句話,無疑是在剛剛傳開來的蘇淮清楚陳琰是中毒的事情上又添了一把火,直接把這火燒到了蘇淮的身上。
這不擺明了是說六皇子就是在跟蘇淮單獨見面之後,回來還沒能撐過晚宴就毒發導致了現在的這個局面嗎?
“父皇,父皇,不是淮兒姐姐,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