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許久,馬車外的雨聲漸漸停歇了。
正當三人都着急萬分的時候,外面總算響起了聲音。
“主子,我們只抓了一人。”是紫衣的聲音。
青衣先走了出去,莫靜怡與小荷隨後跟了出去,馬車外赫然站着三人。
紫衣、青衣抵着一個男子,男子正是跟着柳雲風的小書童安平,。
“主子,我們追着暗中跟着主子的人,跟到了一間屋子裡,那人便不見了,而這人穿了那人的衣服。”紫衣有些複雜的稟報。
小荷扶着莫靜怡下了馬車,瞧向安平:“你爲何要跟着我們?”
安平低着頭,吶吶的說不出話來,明明是自家主子跟着人家姑娘,現在反倒成了他了。
莫靜怡並無太多驚奇,淡淡的問道:“你家主子在哪裡?”
安平奇怪的擡起了頭,瞧着莫靜怡,眼中一片驚訝,她怎麼知道是自家主子跟着的?嘴上卻是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我好好的走的,倒是被你們抓來了。”
莫靜怡輕輕一笑,瞧着安平,沒有開口說話。
安平又低下了頭,被莫靜怡瞧得有些心頭毛毛的,怪不得主子會喜歡怡郡主,也不顧她剋夫的名聲,這怡郡主不光長得美麗,還是聰明絕頂。
“你回去與你主子說,讓他死心罷,這次便算了,下次定不會如此輕易了事。”莫靜怡的語氣十分淡,卻是透着濃濃的冷意。
安平一滯,擡着瞧向莫靜怡美麗的臉龐,見她眼光峻厲,心中一寒。有些感嘆,看來主子這回是碰到釘子了。
莫靜怡揮了揮手:“放他走罷。”
“主子?”紫衣着急的喚道,他們好不容易抓來的人,就如此放了?
莫靜怡點了點頭,抓了一個小書童也無大用,倒不如放了,希望柳雲風能學聰明一些,若是還有下次,她定不會就此了事。
紫衣無奈,只得鬆了手,眼睜睜的瞧着安平跑了開去。
“走罷,該回去了。”莫靜怡淡淡道,由小荷扶着上了馬車。
安平在遠處瞧着馬車駛去,鬆了一口氣,正想往狀元府走去,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啊,鬼啊!”
“瞎叫什麼?”頭上頓時傳來一陣痛楚。
安平一愣,接着不滿的道:“少爺,下次別讓我再做這種事情了,安平膽小,方纔快被怡郡主嚇死了。”
柳雲風瞧着遠去的馬車,斂了眼光,淡淡的問道:“怡郡主與你說什麼了?”
安平撓着頭想了片刻:“怡郡主讓我跟少爺說…。這次便算了,下次定不會如此輕易了事。”
柳雲風眼光一沉,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向了狀元府。莫靜怡…真是個有趣的女子,我柳雲風若是得不到你,寧可不做這狀元!
安平瞧着自己主子的背影,突然染起淡淡的恐懼感,怎麼感覺少爺最後變得愈來愈奇怪了!?
搖了搖頭,跟上柳雲風,少爺在如何,他只是一個書童,也管不了許多。
莫靜怡回到莫府時,天色已是大暗了,府中甚少有下人走動,幾盞燭燈微微亮着。
陳管家迎上前,帶着莫靜怡到了正廳,莫正宇與秦氏都在正廳裡等着。
“怡兒,今天怎麼回得如此晚?”莫正宇和藹的問道。自從莫筱思去世後,莫府變得更加冷清了。莫正宇時常在感嘆,若是當初他能多關心關心自已家中的事,冷家許是不會落得如此局面,這一切都怨他。如今莫正宇愈發疼愛莫靜怡與莫逸軒了,對兩人甚是關心。
莫靜怡微微一笑:“怡兒去了趟上官府,所以耽擱了些時間,讓父親和月娘擔心了。”
秦氏搖了搖頭,笑着:“沒有什麼事便好,出去了一日,累了罷,早些去歇息罷。”
莫靜怡點點頭,臉上揚着溫馨的笑意:“父親與月娘也早些歇息,怡兒告退。”屈了屈身,與小荷兩人出了正廳。
清冷的月光照射而下,莫靜怡緩緩的走着,不知爲何,忽然覺得有些累了。楓離開快四個月了…這四個月對於莫靜怡來說太過漫長。
小荷扶着莫靜怡,見她神情微滯,便知她定是想起了世子爺,微微嘆息。
清冷院內,一行人手中拿着淡褐色的風衣,嘴角揚着暖暖的微笑。
半個多月後,出遊的事情便準備好了,如今夜君炎在朝堂上有了一定的威信,皇上的病情也稍有了好轉,因此司徒玄與傅天凌亦是一同而去。
此次的隊形亦是十分龐大,侯府一家人,莫府一家人,與一行手下。
一行人慢悠悠的從侯府門口出發了,瞧着卻似沒有遊山玩水那般的興致。
一行人剛離開侯府,侯府的門口便緩緩走來了個男子。
穿着破爛的衣衫,柱着一根柺杖,一瘸一拐,屢亂的頭髮遮住了臉,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是十分無神,身上散着陣陣難聞的味道。
男子走到了侯府門口,正想往裡走去。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瞧了眼他,十分嫌棄的揮揮手:“快走快走,知不知道這裡是侯府,要飯就到別處去要。”
男子微微一愣,瞧向侯府內,又瞧了瞧自己此時的樣子,眼光更是暗了。
兩個侍衛見他仍就立着不動,拿了劍走上來,用劍推了推男子:“讓你快點走,還不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子身形一個踉蹌,從府口的臺階上摔了下去。
侍衛啐了一聲:“臭乞丐!”轉身走向了門口守着了。
那聲臭乞丐不偏不倚的傳入了男子的耳中,男子愣愣的坐在地上,伸出雙手,雙手是一片烏黑,真得如同乞丐的手一般,男子忽得自嘲一笑,踉蹌的起了身,向侯府的一邊走去。
“少爺,你走慢點。”安平跑得直喘氣,還不斷的喊着前面的男子。
柳雲風去似未聽到安平的話一般,快步走着。
“呯”一聲,柳雲風倒退了幾步,卻是很快停住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沒事罷?”柳雲風瞧向摔倒在地的男子。
男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緩緩的起了身子,眼中一片冷淡。
柳雲風瞧着眼前的男子,眼光忽然一閃,有些疑惑,腳步也滯住了。
安平追了上來,瞧見自家主子盯着一個乞丐瞧,不明的問道:“少爺,你怎麼還不走?晚了怡郡主怕是出發了。”
柳雲風緩過神來,不再瞧男子,急急朝着侯府走去。
安平瞧了眼那如同乞丐般的男子,掏出了一兩銀子扔給他,又急急追着柳雲風而去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男子在聽到怡郡主這三個字時,眼中所散出的光芒。
男子轉過身,瞧向柳雲風與安平走去的背影,眼光微微一閃,緩緩的跟了上去。
又回到了侯府門口,柳雲風與安平走上臺階。
兩個侍衛立即迎了上來:“狀元爺,有何貴幹?”
“我家少爺找怡郡主。”安平走到前面,仰着頭,頗有些趾高氣揚的意味。
兩個侍衛心中暗哼一聲,卻是恭恭敬敬的道:“狀元爺,不好意思,你來晚了,怡郡主與老太爺他們剛剛出來。”
“什麼?走了!他們上哪去了?”柳雲風眼光一閃,沉着聲問道。
侍衛搖了搖頭:“小的也不甚清楚,主子們如何會與我們這些小的交待。”
柳雲風斂下眼光,這些日子他未再跟着莫靜怡,也未在假裝與莫靜怡偶遇。而是光明正大的去了莫府做客,每次都與莫正宇閒談一番。待莫靜怡回府與莫正宇請安時,便與莫靜怡搭幾句話。雖然每次莫靜怡態度都是十分冷淡,柳雲風卻是十分高興,起碼利用這種方法,能與莫靜怡熟識起來。
今日他如往常一般去了莫府,卻被告知莫正宇、秦氏、莫靜怡一同出去了,經過一番打聽,方纔知三人都去了侯府,說是要出外遊玩。他這才急急趕了來侯府,卻是未趕上。
轉過身去,正想着要不要追追看,卻是眼光一閃,瞧向侯府右邊的石獅。
“少爺,你在看什麼?”安平十分奇怪的問道。
最近少爺還真是奇怪,方纔盯着一個乞丐瞧,現在又盯着石獅瞧。
柳雲風沒有回答安平的話,走下臺階,往石獅走去,瞧着那一抹衣角,轉到了石獅後面。
石獅後面躲着的正是方纔的男子,男子見柳雲風過來,仍是沒有說話,淡淡的瞧了眼柳雲風,轉身離去。
“這位兄臺,還請留步!”柳雲風拱手喚道。
男子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柱着柺杖繼續往前走着,眼光十分冷淡。
柳雲風臉色一變,卻是馬上掛上了笑意,跑着追上了前,攔到了男子的前面。
“這位兄臺,還請留步!”柳雲風重複了方纔的話,眼光盯着男子瞧。
男子卻是瞧了不瞧柳雲風一眼,繞過柳雲風又要往前走去。
柳雲風瞧着男子緩緩走去,眼光一閃,衝着男子的背影道:“這位兄臺,有沒有興趣聽聽這幾個月侯府的情況與…怡郡主的情況。”
男子的身影微微一頓,腳步停了下來,卻是一會兒,又往前走去了。
柳雲風卻是變了臉色,瞧着男子的背影,眼光深沉,似在想着些什麼。
安平走到柳雲風身邊,撇了撇嘴:“少爺,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你叫他幹嘛?”
柳雲風斂了眼光:“安平你話太多了。”說罷,又朝着那男子追去了。
安平臉色微微一變,自是聽出了柳雲風話中十足的警告意味,心中頓時有些委屈,瞧了眼柳雲風的背影,堵氣般的朝着另一邊走去了。少爺變得愈來愈過分了,他要回去寫信告訴夫人。
柳雲風一心都在前面的男子身上,並未察覺身後少了安平,一直光明正大的跟着男子身後走着。
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等着柳雲風。
柳雲風走到男子身邊,拱手:“這位兄臺總算肯與雲風一敘了!”
男子瞧了眼柳雲風:“我不認識你。”聲音十分冷淡,如同千年的冰窖一般。
柳雲風卻是一笑,瞧着男子:“只是雲風覺得見到兄臺第一面便甚是熟悉,還請兄臺給個薄面,與雲風一同坐坐,雲風最近遇到了些許不悅之事,想請仁兄開解開解。”
見男子不爲所去,又接着道:“這位兄臺可聽說過戰死邊關的世子爺?”
男子眼光微微一閃,擡頭瞧向柳雲風:“你想說些什麼?”仍是萬分冰冷的語氣。
“這位仁兄介不介意雲風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談?”柳雲風瞧着男子髒亂消瘦卻仍顯俊逸的臉龐,一片真誠的說道,眼光卻是有些深沉。
男子似想了片刻,淡淡的點了點頭。與柳雲風兩人一同走向了一家酒樓。
“喂喂喂…你這個要飯的,快拿着,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男子與柳雲風剛進酒樓,便有店小二上前拿出了一兩碎銀子塞到男子手中,似打發叫花子一般打發。
男子瞧見手中的銀子,眼光微微一滯,眼中閃過濃濃的冷意。
柳雲風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笑意,上前朝着小二喝道:“放肆,這位兄臺是我的朋友!”
店小二頓時愣住了,但畢竟做了許多年的小二,什麼稀奇事未瞧過,立馬反應了過來:“原來是狀元爺,這位是狀元爺的朋友,真是失敬失敬,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你…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好了,快去爲我們開間上房。”柳雲風板着臉吩咐。
“是,是,兩位這邊請。”小二急忙應道,揮了毛巾引着兩人往兩樓而去。
柳雲風拱了拱手,示意上男子先請。
男子眼光微閃,低頭跟着小二往樓上走去了。
下來的人卻是十分嫌棄的避着男子,口中還不滿的喃喃着:“真是的!怎麼放一個乞丐進來了?”
柳雲風跟在後面,瞧着男子微滯的腳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到了上房,小二上了茶,便出去了。
“這位仁兄,在下柳雲風,還未請教仁兄大名!”
男子瞧着柳雲風:“你有何事便直說罷!我想你應知道我是誰了。”
柳雲風眉頭一挑,嘴角勾起笑意:“不愧爲世子爺!”
男子眼光仍就瞧着柳雲風,並未否認。
這如同乞丐般的男子正是景亦楓,景亦楓淡淡的瞧着柳雲風,被凌亂長髮遮住的嘴角有些苦澀的意味。
柳雲風見他不反駁,已是確定了他是景亦楓,斂了嘴角的笑意。倒沒想到莫靜怡的堅持是對的,景亦楓果真未死,還活着回到了京城。
“世子爺如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柳雲風似十分疑惑的問道。
景亦楓眼光微閃:“不勞狀元爺關心,狀元爺若無要事,便告辭了。”說着便要站起了身子。
柳雲楓急忙起身,按下了景亦楓:“狀元爺別急,雲風只是有些奇怪罷了。”心中暗自想着,不愧爲怡郡主喜歡的男子,落魄到如今的地步倒是還有這份氣度與膽量。
之所以說膽量,是因爲柳雲風能瞧出景亦楓的內力盡失,又如此模樣,身無分紋,若現在他想弄死景亦楓是輕而易舉之事。
景亦楓坐下身子,靜靜的等着柳雲風開口。從方纔柳雲風到了侯府門口與侍衛說的那番話開始,景亦楓便得知眼前的男人喜歡上了他的怡兒。並沒有理由,只是男人之間的感覺。而後柳雲風瞧見了他,又不停的跟着他,問他想不想知道侯府與怡郡主的狀況時,景亦楓又得知了柳雲風大概是猜到了他是誰。而景亦楓之所以答應跟柳雲風來這裡是因爲:一來若他不來,柳雲風定不會善罷甘休。二來,他如今武功盡失,又是如此模樣,自是不願被莫靜怡瞧見,心中卻十分記掛莫靜怡,因此想從柳雲風的口中得知一些莫靜怡的消息。
說到底,景亦楓原先是如此的意氣風發,什麼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而如今卻是如此落魄,武功亦是盡失。沒有人知道回京的路程景亦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這對於景亦楓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一時之間如何能承受。
此刻能坐在這裡與柳雲風說話,全是對莫靜怡的那份愛超過了景亦楓在柳雲風面前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