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狼嘴裡的東西,明知這狼似乎沒有惡意。石川也剋制不住心底的恐懼,手裡的槍上下打顫。徐夢歸唯恐石川一個不注意走了火,擡手將槍口壓了下去。
“啪嗒~”
一聲輕響,眼前的這隻狼將嘴裡的獵物丟到徐夢歸身前,四腿一翻肚皮朝天打起滾來,所有的槍都跟着“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戰士們的手也想不起哆嗦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狼…在對着徐夢歸撒嬌?
別說這羣戰士,就連徐夢歸的神經都遲鈍起來,試探着將手伸向近在咫尺的…狼。
“團長…”
“頭…”
徐夢歸的手還是撓在了這隻狼的耳後,預想中的反頭一口沒有出現,這支狼似乎很享受的樣子。撓了半天,好像享受夠了,野狼翻身起來甩甩頭,朝天長嘯,四周一陣狼嚎,無數綠油油的綠光靠近戰士,戰士們又開始緊張起來,誰想這羣狼靠近之後,大家才從月光中看到,凡是靠近戰士身邊的狼嘴裡幾乎都叼着獵物,然後放在戰士跟前,有的還用頭蹭蹭戰士的身體,顯得十分親暱。
遠處再次傳來一聲狼嚎,狼羣開始迴應,徐夢歸轉向聲源,只見一個陰影一閃閃過,羣狼疾奔追隨而去,不過聽腳步聲,它們並未走遠。大家大眼瞪小眼不知咋回事,最後大家的目光都聚想徐夢歸,看的徐夢歸渾身不舒服。
“團…團長,你…”
大家都看見是徐夢歸第一個用手給狼抓癢,那狼纔將這一羣叼着食物的狼召喚過來的。儘管八路就能都是無神論者,但這個情況,十幾個戰士還是幾乎將徐夢歸視若神人。
“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川從吃驚中醒過神來,首先問道。
徐夢歸輕搖了下頭,茫然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隨後徐夢歸突然驚道:“難道是因爲它們,鬼子纔沒敢靠近咱們?”
戰士們都看了過去,徐夢歸解釋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那些屍體,從軍服上看,應該都是鬼子和僞軍,一箇中人都沒有,甚至連老百姓都沒有。”
石川難以置信地接道:“中國的狼也是抗日的?可我是人啊。”
徐夢歸看向石川道:“你裡邊穿的可是八路軍的軍服。”
“這也太神乎了吧。”
有戰士不敢相信道。
“管他神乎不神乎,有東西吃總比沒有的強。”一個戰士抓過一隻山雞就咬了下去,現在都餓的不行,又不能生火,大家以前就吃過生的東西,現在更是不在話下,徐夢歸也抓起身邊的獵物用手掰了掰被狼咬斷喉嚨,喝了口血解解渴,旁邊的戰士還在猶豫,徐夢歸用袖子擦了擦嘴笑道:“吃吧,難不成你還認爲這羣狼會給你下毒?”
戰士們鬨笑一陣,既然這羣狼不會給大家造成威脅,反而起到保護起自己來,狼能驅鬼,多多少少起到了辟邪的作用。這一頓即使是茹毛飲血生吃獵物,大家還是安心不少。
徐夢歸靜靜滴半躺在巨石上,怎麼都睡不着,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羣狼爲什麼會這麼做,不只他不明白,很多人都不明白,比如…石川,反正他也沒睡着。
“你也睡不着?”
石川轉過身用胳膊墊着頭,嗯了一聲。
徐夢歸看向遠處的點點綠光,問道:“想什麼?是不是想這羣狼?”
石川也看了眼,說道:“嗯!我就是想不明白,這狼怎麼說都是畜生,爲什麼要幫咱們。”
“我也不明白,只是…”
石川追問道:“只是什麼?”
徐夢歸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剛纔那隻狼好像…似曾相識。”
石川笑了起來,說道:“難道你上輩子是隻狼,不僅是隻狼,還是隻狼王,這羣狼都是你的手下。”
上輩子…上輩子自己可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享受着老一輩打下來的江山,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生活不算很富裕,但每頓飯吃的都比現在過年吃的還好,更不必擔心哪裡會鑽出一羣鬼子對着自己腦門開上幾槍。徐夢歸心裡苦笑一陣,隨手扣了石川一個腦門,罵道:“我這輩子也是狼王,帶了你們這羣白眼狼,叫你撤退你不撤,盡給老子添麻煩。”
“撤了我們纔是白眼狼,你當我石川是傻子?”
“你現在的中國話說的越來越地道了。”徐夢歸笑了笑,仰頭看着被雲彩着去半邊的月亮,突然問道:“你想家嗎?”
石川一愣,想了想沒有回答,但徐夢歸知道,他肯定是想家了,說道:“其實,我很想家,我家裡人很多,有老爸,老媽,爺爺,還有幾個老不死的老東西整天帶我四處轉悠…”
石川插言道:“你好像很不敬老啊,在我們,這可是大不敬的。”
徐夢歸望着石川笑道:“你們那點玩意都是從我們中國傳過去的,我說他們老東西,就是因爲我很尊敬他們,他們在我心目中那可都是英雄,我就是嘴裡罵罵他們罷了,哪能真盼他們死啊。中國的語言含義很多,這個你還得多學學啊。”
石川楞道:“我現在說的還不夠好?”
徐夢歸說道:“好?那我問你,你知道方便是什麼意思嗎?”
石川回道:“知道啊,不就是有空的時候嗎?”
徐夢歸引誘道:“那你當着女同志的面想撒泡尿怎麼說,總不能說我去撒尿吧,那你該怎麼說呢?”
石川理所當然地回道:“那當然是說我去方便一下。”
“這就是了,這方便在這兩個地方就有兩個不同的意思。”
石川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徐夢歸又說道:“中國很多笑話就是因爲語言的歧義而引起來的,我問問你,咱認識的人當中,誰是最可憐的人?”
石川想了想,搖搖頭,徐夢歸提醒道:“不要按正常的思維方式去想,比如鄉間俚語,比喻什麼的都能用上。”
石川還是搖搖頭,旁邊一個睡不着的戰士突然爬過來說道:“團長,我說說試試?”
徐夢歸轉頭一笑道:“好啊,反正睡不着,那你說說看。”
戰士說道:“您說的是不是十營他們炊事班的啊?”
石川奇怪道:“怎麼會是十營的炊事班,他們怎麼可憐了?”
徐夢歸嘿嘿一笑,低聲說道:“猜出來別亂說,省的說炊事班的壞話,讓何老班長那老頭知道,發起脾氣給咱吃耗子肉。”
石川和那戰士同時點點頭,石川催促道:“趕緊說。”
戰士還沒說,自己就笑了起來,石川作勢要打,戰士咳嗽一聲,儼然一副老師的架勢說道:“石參謀,你想想啊,十營有個迫擊炮連,他們的炊事班不就是戴綠帽,背黑鍋,看別人打炮。嘿嘿”
石川想了想,果然都是一語雙關的詞彙,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三人呵呵笑了起來,這一笑,旁邊不管睡着沒睡着的都睜開了眼睛,看大徐夢歸正和石川還有一個戰士說笑,紛紛爬了過來,大家都知道團長在還沒當上團長之前,就喜歡和大家說笑話,教唱歌,自從當上了團長,就再也沒這時間了,現在雖然是逃命,團長還負了傷,可也就是在這個時間,團長纔會無事可做,大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都湊了過來,徐夢歸見這麼多人都有興致聽自己吹牛,自己也來了興致,說到高興處,一時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輕聲教起大家一首新歌,大家隨聲而唱,不想不遠處那羣狼也隨着音調嗚嗚長嚎了起來。
有這動靜,鬼子肯定不敢過來了。只是徐夢歸很鬱悶,自己的歌聲還真把狼給招來了。
在大家都睡下之前,石川還是對徐夢歸一本正經地說道:“頭,其實…我也想家。”
“我知道。”
第四日早晨,在有狼羣的護衛下,警戒的兩名戰士難得地打了個瞌睡,肚子有食,睡的也安穩,當大家醒來的時候,身邊吃剩的皮肉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幾隻新鮮的野物,戰士們心裡感動不已,只因爲稍有常識的人都清楚,狼羣在冬天都處在長時間飢餓的狀態,覓食本就不易。戰士們只是稍稍吃了一些,就把剩下的放在原地,留給這些可愛的動物‘盟友’。
繼續尋找歸途,四周的槍聲越來越近,大家都搞不明白這到底都是誰在和誰打,山外按時間推算,戰鬥早該結束,鬼子如果聰明的話,在失去統一指揮後,就該早早將散亂的部隊重新歸攏起來速速離開,可大家聽到的槍聲規模,大多都在百十人的戰鬥,一處兩處還好說,可四處都是,按徐夢歸和石川粗略地統計,雙方規模都在一個團以上,本來還猜是有隊伍前來營救自己的徐夢歸等人,現在也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讓周圍部隊出動一個團的兵力來尋找自己了。
爲了不讓自己往槍口上撞,他們總是遠遠避開有戰鬥發生的地方,好在狼羣始終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很多有交戰的地方一聽到狼嚎聲,很快就停止了戰鬥,遠遠撤離,才讓徐夢歸等人有空餘穿插而過,可徐夢歸的傷不能再拖,燒是退了下去,那只是表症,如果錯位的肋骨不正真正矯正位置,留下的後遺症將是永久性的。
因爲狼羣的存在,食物和水不再是最主要的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連續幾天高強度的運動和緊繃的神經,讓精疲力盡的戰士們終於左右搖擺着再次倒在地上。
徐夢歸也不爲難大家,如果不是這羣戰士捨命相救,恐怕自己現在只會有兩個結局:一個是被新三團的戰士們找到屍體好好辦上一場追悼會,徐夢歸甚至可以想象到,老團長穿着一條紮緊褲腰帶,卻補丁連着補丁的褲子,痛述自己當年事如何將他的褲子掛在旗杆上。另一個就是被鬼子高高吊在某座炮樓上,一個剛剛晉升的鬼子軍官手捧着兩萬大洋,對着一羣拍着整齊隊伍的鬼子新兵訴說着自己是如何英勇地將土八路一個團長當場擊斃,而且有屍體爲證,他們終於可是用實物證實,這回,徐夢歸是真的死了。
儘管這次行動最終如自己所料,打破微妙的平衡點左右了整個戰局,而眼前的現實是,本來出來求死的自己還活着,還因爲自己傷亡了幾十名戰士,現在自己就是這十幾名戰士的精神支柱,只要自己還活着,他們就能繼續支持下去,最終回到隊伍中去。
活着,徐夢歸再次體會到作爲一個指揮員的辛勞,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什麼名流千古遺臭萬年,這輩子能有這幫志同道合祖宗輩的兄弟,值了。徐夢歸一拳擊在土地上激動地想道。
就在這同時,諸山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幾個黑影跟着一個揹着個麻袋的猥瑣男人,鬼頭鬼腦地往山下跑去,麻袋十分沉重,裡邊一個活物掙扎着發出“嗚嗚~”的聲音。
身背麻袋的人氣哼哼地邊跑邊罵道:“你他給老子老實點,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們幾個的保命符上,早就把你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