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曹長一路走過幾道哨卡,走進一處簡陋的臨時醫院,透過幾處透光的木質房屋的房門,幾個身穿隔離衣的醫生正在一具‘木乃伊’身上忙碌着,時不時地從顯露在外部的爛肉中挑出一塊碎片,扔到托盤裡,發出”咣噹“聲,軍曹長哀嘆一聲,掀開門簾進了另外一個木房。
“水木聯隊長,鬆尾大佐他…?”
軍曹長看着趴在地圖上正研究戰術佈局的水木,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水木聽到身後的文化,直起身來卻沒轉身,只是輕搖了搖頭後說道:“錯,錯的太厲害了,爲什麼不從西北方向進行攻擊,支那人的火炮就在那裡,只要找到炮兵陣地予以消滅,僅憑地面步兵,絕不會成現在這個局面。”
區區一個聯隊長,竟對萬人以上的戰鬥指手畫腳,軍曹長看着答非所問的水木,想到的不是這場戰鬥誰對誰錯,而是面前這個年輕的少佐野心是不是太大了,這是水木一轉身,看向進來的軍曹長一怔。
“回來了?加藤那傢伙怎麼說?”
軍曹長立正回道:“按加藤大尉所說,那山裡極有可能有狼羣存在,所以搜索部隊不願進山,但加藤大尉說話顛三倒四,竟然說那羣狼會要手榴彈上的保險,我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裝瘋賣傻!要不是這幾天脫不開身,這搜索任務還能輪得到他?”
牛金山門本是他打下來的防區,封鎖一年多雖然沒打下來,但也不見有閃失,如今又如此機會進攻牛金,卻沒自己的份,如果讓自己來指揮這場戰鬥,絕不會被這山上的土八路打到指揮部,造成前沿作戰系統癱瘓,指揮人員七死四傷,連最高指揮官也被炸成重傷的地步。水木心裡極不痛快道:“我也認同你的觀點,不過是一羣畜生。他帶的兵難道都和他一樣,酒喝多了造成幻覺?”
軍曹長對水木贊同自己的觀點十分意外,很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道:“少佐閣下,加藤大尉所說的在士兵當中也有傳聞,這山裡有一羣狼是肯定的了,既然這支支那小分隊已經被我們打成殘廢,又進了這座山,相比應該存活不下來,爲了帝國士兵的安危,是不是……”
“不!”
水木沉聲說道:“這支小分隊能夠有能力悄無聲息地闖進我軍內部,必然有過人的能力,據我所得到的情報,現在佔據牛金的八路所新三團的指揮官是個姓尚的參謀,雖然我那些情報人員已經被他們控制起來,但我相信,如果這條情報是準確的,那這支小分隊的指揮官很有可能就是新三團的團長徐夢歸,所以,這支小分隊必須予以圍捕,徐夢歸必須抓到,或者擊斃。”
軍曹長一聽到徐夢歸的名字,渾身一哆嗦,水木奇怪這個轉調來的軍曹長對徐夢歸的名字好像很害怕。問道:“怎麼,你知道這個人?”
軍曹長點點頭,兩眼凝望屋頂,露出恐懼的神色道:“我親眼看到他被打得動都動彈不了,卻猛地張嘴把北條中佐的耳朵活生生地咬下來,他不是人,他是個魔鬼,還有他帶的那幾個支那人,都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水木聽到這裡,雙手按住軍曹長的雙肩驚喜道:“你說你見過徐夢歸?那你說的北條中佐現在在哪裡?”
軍曹長看着水木膽戰心驚地回道:“不,我不知道,自從那次之後,我主動申請離開了監獄,要求轉調到一線部隊,那種吃人的眼神我再也不想看到。”
水木有些失望,不過由於驚嚇而產生的恐懼,他也能夠理解,在桌子上翻騰了一陣,最後在自己帶來的包裡找到一張通緝令,對向軍曹長說道:“你看看,這照片上有沒有你見過的那個徐夢歸?”
軍曹長剛看上一眼,霎那間臉色變成青紫色,說道:“就是他,右邊第二個坐着的,是我親眼看着他那張臉變成這個樣子,絕對不會錯。”
戰事打成這樣和自己無關,但是要抓住徐夢歸,一樣算得上是大功一件,軍功,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軍功,軍功不僅代表者榮譽,同樣代表自己又有升遷的機會,怎麼不讓他興奮至極。軍曹長對水木一驚一乍很不理解,只聽眼前這個年輕的少佐對自己說的話,先是讓他驚喜到就像是做夢,接着就讓他幾乎後悔一輩子說出自己認識徐夢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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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棒了,我馬上向上邊將你調到我這裡,我給你少尉軍銜,搜尋八路小分隊的任務,就有你全權負責。”
“不~”
……“頭,你聽到沒有?”
石川問扶着徐夢歸邊走邊輕聲問道。
徐夢歸微微頷首,低聲說道:“左後方,分散在五十米開外,好像是四爪着地的動物,七八隻一組,大概五六十隻,跟了咱們大半天了。”
“你說會是什麼?”
徐夢歸分析道:“羣居性動物,從附近小型動物的碎骨來看,很有可能是食肉的,而且能跟着咱們這麼長一段時間,說明耐力非常好,應該是一羣合作,團結,執着的食肉性動物。”
周圍警戒的戰士聽到這話,都感到一陣恐懼,團長說的還是畜生嗎?一個極爲難纏,大家都不願意去想的動物呼之欲出。
“狼?”
石川還是說了出來。
徐夢歸無奈道:“恐怕是,咱們這是被狼羣盯上了,狼對待獵物兇殘,除非是餓極了,不常主動襲擊人,大家注意,大家靠攏前進,不要離羣。”
徐夢歸忽然想起以前老媽說的的一個她親身經歷過的故事,說是在他們以前支邊的大西北,有個老人出去辦事,半路回來發現有個窩,裡邊還有幾隻剛剛出生不久的小狼,老人以爲是狗,就抱了一支帶回家打算養大了看家護院,誰知半夜,土坯的院子外竟被幾十只狼給圍上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叫了整整好幾夜,老人才悟到自己抱回家的根本不是狗,而是剛剛下生的一隻小狼,天一亮,趁周圍莊着膽子出來人多起來,狼羣不得不離去的時機,老人慌忙將小狼原路送回,才免去了一場災難,而且還經常在門外發現被咬死的小動物。
徐夢歸不得不又提醒道:“不要擅自對這羣畜生開槍,狼很記仇,也很會報恩,只要你不招惹他們,他們就不會來惹你,但只要你開槍打它們一次,它們能一直跟着你跑上幾千裡,尋找你放鬆警惕的機會,給你致命一擊。”
偏偏就是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一陣腳步聲,依稀間還能看到幾個人影晃動,漸漸人影越來越多,戰士們臉色大變,石川看向徐夢歸,徐夢歸也很想將這批追兵打回去,可此時大家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彈藥匱乏,能夠遠距離精準射擊的步槍更是少之又少,要是和鬼子遭遇上,等待他們的只有全軍覆沒,徐夢歸左右瞅瞅拖着疲憊身體的戰士,咬牙命令道:“折本的買賣咱們不做,撤!”
戰士們掩護石川背起徐夢歸,轉身就跑,周圍隨之而來的也是刷刷的聲音,那羣始終跟在戰士周圍的野狼也跟着徐夢歸等人消失在了樹林深處。不一會,幾個身穿土布衣服,拿着步槍的身影閃現到戰士們剛剛所站的位置,其中一個健壯的大漢彎下身撿起一片被踩壓過的枯樹葉,看看上邊的腳印,說道:“二當家的,你看。”
被稱作二當家的年輕人接過樹葉,用手一搓,樹葉上的溼土隨之掉落,扔掉樹葉拍拍手說道:“跑的夠快的,這麼大的山,叫咱們去哪找?”
那大漢站起身拍手,說道:“不找不行吶,就算嫂子不扒了你的皮,光那倆禿頭也夠你受的。不過看這動作,他們應該沒什麼大事,早晚能找到,別急。”
二當家的搖頭道:“不行,這山裡不安全,必須儘快找到團長。”說罷,他對着身後喊道:“通知魯團長那邊的搜索隊,先把後邊的鬼子引開,不能讓他們找到這裡,他孃的實在太近了。大牛,你看這是什麼?”
這羣人不是別人,正是九牛的十營四連,二當家的自然就是崔鵬,他們在鬼子進攻牛金的同時,配合南邊幾個團阻擊鬼子援軍,趁機連拔鬼子幾個據點,不經意間和山東根據地得到消息的友軍兩面夾擊,竟將兩邊根據地相互聯繫了起來,更讓崔鵬想不到的是,自己見到山東地方第一個友軍部隊的尖刀團團長魯近水竟聲稱是自己的老大哥,徐夢歸正是他的老班長,要不是當年徐夢歸太過搗蛋,把幾個帶出來的老兵白白讓給了別人,恐怕現在早就在徐夢歸手下當了特務營的營長了。
寧願在徐夢歸手下當個營長,也不願做團長,這讓崔鵬馬上認同了魯近水,因爲這正是所有跟過徐夢歸的兵一致心聲,只可惜作爲一名八路軍戰士,要以服從命令爲天職。當尚文向四連發布尋找徐夢歸的命令時,魯近水義不容辭地將自己的警衛連派了出來擔當搜索隊,只因個人還有重任在身,而沒能親自前來。
想魯近水這樣從山東過來的搜索隊還有兩支,崔鵬想過,應該是魯近水通知到的,只是這兩位團一級首長和徐夢歸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在這座山裡,他所能聯繫到從各個部隊派過來的搜索隊,已足有一個團的兵力,而鬼子也不甘寂寞,參與進來的也不在少數。
山外圍敵我雙方爭奪這座山主動權的戰鬥再激烈,也不如這山裡的熱鬧,每支搜索隊在這山裡,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另外一支搜索隊,如果遇到是友軍,就相互通報下搜尋信息,如果是鬼子,那就開打。
正是因爲敵我不明,使用的武器又都一樣,半夜遇到喊不出當天口令的,剛打個照面發現有人,就直接開槍,甚至有時候打了大半天才發現,要麼是鬼子和鬼子拼上了,要麼就是八路之間相互打上了,幸運的是,打慣了陣地戰的鬼子在山裡重武器用不上,哪能比上打慣了游擊戰和山地戰的八路,根本伸不開手腳,一到夜裡就地駐紮,不敢亂動,除了怕遇到難纏的八路,更可怕的是這山裡的狼神。
徐夢歸等人連逃二里多地山路,直至身後再沒了動靜才停下來休息,氣喘吁吁地衆人相互對視,慶幸自己爲又一次活下來而感到慶幸,哪裡知道實際上自己剛剛錯過被營救的機會,而讓大家最擔心的是,身邊的這羣畜生還沒離開,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這羣狼要是想打下牙祭嘗人肉,早該動手了,哪能餓着肚子撐到現在玩尾隨?
連續的奔跑就是不用自己動腿,徐夢歸還是被石川的後背咯的胸口直痛喘不上氣,石川明白僅靠幾根樹枝做固定不是辦法,可現在一沒藥物,二沒醫生,這麼死撐着總不是辦法,最要命的是大家到現在都是粒米未進,只在半路遇到的小溪喝了幾口涼水。鋼筋鐵骨也經不起這麼折騰,更何況還有有傷在身。
爲了不引起鬼子的注意,大家默契地沒有點火,四周一盞盞綠油油的點點熒光來回飄動,這是狼眼在夜晚特有的光芒,一個戰士捂着肚子低聲喪氣道:“這羣畜生,就是想吃老子,也得讓老子做個飽死鬼吧。”
人在飢餓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說到吃,這話一出,黑暗中“咕嚕~咕嚕~”的腹鳴聲四處響起,大家呵呵地笑了起來,以苦爲樂,也是爲了驅散心裡的恐懼。
徐夢歸在石川的陪伴下,半靠在一塊岩石上也苦笑着看着大家,忽然石川把槍擡了起來,指向徐夢歸身後,徐夢歸也聽到了動靜,對這石川搖搖頭,讓石川儘量剋制不要開槍,戰士也都靜下來,兩手緊緊握在槍上,眼看着徐夢歸身後的岩石邊上閃現出兩盞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