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喬和惠兒相攜來看兩位老人,不想來到屋中,卻撲了個空,聽院裡的丫頭說兩位老人到廟裡上香去了。至於具體去了哪座寺廟,她們也不清楚。
無功而返的兩人只好返回各自房中,餘喬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決定到品香閣去坐坐。進來她連花草茶都喝得少了,也沒有時間動手製作,乾脆到店裡去拿點現成的。
品香閣裡一如往常的幽靜,店裡的小姐婦人們也都慢慢習慣了在店裡的時候輕聲細語,再也不用侍女們不時的提醒。一進入店門,那種飄在空氣中的幽香就讓餘喬心頭一震。
小秋已經升爲了店長,平日裡很少到外面來了。餘喬還聽說她已經找了個婆家,男方是個讀書人家中父母早亡,如今也是孤身一人,而那人倒也不迂腐,婚後仍然同意小秋出來工作。
店裡的侍女流動很快,極少有一直工作幾年的,所以餘喬的到來也沒有引起幾個人的注意。想起品茗軒裡的遭遇,餘喬也沒急着去找小秋,直接找了個座位坐下,點了一壺荷葉薄荷茶。
茶水入喉,餘喬品着那清涼香甜的味道,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明悟,一直以來,她爲了賺錢,爲了家人,爲了師父,爲了顧碩,爲了各種各樣的原因,幾乎連自己的初衷都給忘了。最初的時候,她的身邊所圍繞的不正是花草茶嗎,夢中陪伴她那許多個日日夜夜的不也是花草茶嗎,她曾經說過,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茶文化。最初的時候,她還算勤勉,可是到了如今,她卻連要做什麼都給忘了。
餘喬靜靜的品着茶,她心底深處的那種煩躁慢慢退去了。這些日子,她只要一閒下來就會覺得無聊,這種說不出的煩躁一直折磨着她,可是今日,靜下心來品茶,卻讓她找回了以前的那種心情。
她的嘴角噙着笑,重重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濁氣,將杯中的茶水飲盡。看來以後要多到店裡來坐坐了。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她所不知的花草品種,如果能好好研究必然能找出許多新的花草茶品種。而且她的醫藥知識也有待加強了,想她現在的半吊子水平,連那些花草的藥性都弄不明白,她還怎麼搭配新的花草茶品種。
似乎是心中的目標確定了,餘喬整個人的精神都看起來不一樣了。她直接轉身離開,回到家裡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找來一大堆醫書看了起來。
惠兒來找過餘喬一趟,不過餘喬此時完全沉浸在那一大堆拗口難懂的醫書上,哪裡有精神陪惠兒,乾脆將他趕了出去。
惠兒不知道餘喬這是發的什麼瘋,這丫頭做事向來都是虎頭蛇尾,開始時滿腔熱情,不過很快就提不起什麼性質然後丟給別人了。“希望這次她不是一時衝動吧。”惠兒搖了搖頭。
這之後顧碩造訪也被餘喬幾句就給打發了。原本知道顧碩的對她的感情之後,她就有些理不清,雖然心裡知道她對任何人都沒有那種男女之情,不過傷害一個對她很重要的朋友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在她心中也覺得此時只有冷處理一段時間了,希望他能自己想明白吧。
晚飯餘喬原本是想躲在屋裡吃的,不過周升和李香卻忽然派人來找她過去一起吃飯。想想一家人確實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餘喬放下了手中的書,整理停當就往爹孃的院中去了。
飯桌前,兩位老人一個勁的給餘喬夾菜,臉上笑得也格外開心,餘喬直覺這裡面有事。果然,一吃過飯,李香就拿出一張黃紙,餘喬偷偷瞧了兩眼,發現上面寫着一個日期。
李香的臉上帶着笑。“你們的婚事也拖的狗久了。娘尋思着還是趕緊辦了,今天就跟你爹出去找人給算了個吉日,就是下個月十九。”
餘喬雖然有了準備,可也沒想到李香會突然說起這個。“娘,今個都七月初十了,會不會太趕了。”
“不會,不會,娘早把應該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你們什麼都不用操心,直等下月十九直接拜堂就行了。”李香說的很急。
餘喬看了惠兒一眼,發現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心說,瞧人家都不着急,她着急個什麼勁啊。“行,那就都聽孃的吧。”餘喬說道。
其實惠兒哪裡是一點都不關心,他放在桌下的手一直在顫抖,他一直不敢開口說話,生怕自己的聲音泄露了自己的情緒。說不出是爲什麼,他有種感覺,暫時還是不讓餘喬知道他的心思爲好。似乎只有這樣他纔有機會跟她繼續相處下去。他也曾經迷茫過,動搖過,可是一想到要在將來生命中與她交錯而過,他的心就隱隱作痛,是什麼時候對她的感情發生轉變的,這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個女孩子身上充滿了一種特別吸引人的東西,每個跟她相處久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受到她的影響。他也是一樣,也許對於他來說,她是一個極爲複雜的存在,即是妹妹,是親人,同樣也是一個讓他心有牽絆的人。可能他對她的感情沒有顧碩的那麼純粹,可是這纔是生活中最真實的存在不是嗎,沒有什麼東西會是不摻雜任何東西而存在的,感情也是一樣。惠兒暗自嘆了口氣,他唯一比顧碩幸運的地方可能就是在餘喬心中無比重要的親情了吧,可也因爲如此他更不能隨心所欲的表達出自己的感情,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悲哀。
不過最讓他無奈的,可能就是餘喬這個人了,她似乎根本就不知情爲何物。雖然她經常的將一些愛情故事掛在嘴邊,也經常冒出一些撼動人心靈的詩句,不過她其實還是不懂的吧,不然她不會冒冒失失的將他和顧碩放在一起。她還是太小了,如果有一天她長大了,真正懂得情爲何物的時候,不知她會不會後悔當日如此乾脆的答應與他的婚事。
患得患失的惠兒一直沉默,餘喬卻因爲兩位老人不斷的囑託弄得頭暈腦脹。雖然很多事情都已經辦妥也不用他們操心了,不過還是有不說的瑣事,更不要說什麼禮儀也不懂的餘喬了,到時候還有的她學的呢。
一直到走出屋子,餘喬還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不答應嫁給你了。”餘喬懊惱的說道。
惠兒試探的問道。“其實現在你想反悔可也還來得及。”
“去,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餘喬撇嘴,先不說爹孃對此的期盼有多大。就算真的讓她嫁給惠兒那也無所謂,反正她也沒有喜歡的人,就這麼把自己給嫁了也沒什麼虧的,況且惠兒還是一個從小受到她感情唯一論薰陶長大的人,怎麼的也比那些個想着三妻四妾的人強吧。反正就先這麼着了,就算惠兒只拿她當妹妹,兩人將來再合離就行了。只要爹孃那裡能矇混過關幾就行了。想到這裡,餘喬乾脆放寬心,什麼也不管了。“好了,我還有醫書沒看完呢。你也回去歇着吧。”
惠兒皺緊了眉頭,有些話想要說,可仍然沒有說出口。最後他看着餘喬的背影嘆了口氣。“她還是這樣,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似乎無論是誰做她的夫君她都不會在乎。”這句話低喃出聲,連惠兒自己都嚇了一跳,難道他真是這麼想的嗎,這感情果然能亂人心智啊。
“罷了,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惠兒嘆道,也轉身回房去了。
此時的他們大約都不會想到顧碩會是怎樣的心情吧。雖然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真的知道了這一天的期限,他卻像是被人抽掉了靈魂一樣,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他的心裡甚至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去將她強回來,帶着她遠走高飛。可是他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那就會永遠的失去她,甚至連在身邊看着她的機會都會沒有了。就在餘喬抱着醫書啃的起勁,惠兒對着燭火無意識的發笑的時候,顧碩卻獨自一人坐在樹下靜靜的看着天空中的星星,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夜已經深了,顧碩才慢慢從樹下坐了起來,然後回到屋中去了。南益弘躲在暗中看了許久,終於確定顧碩睡着了,這才惱怒的搖了搖頭,離開了。那個丫頭真的忍心讓顧碩承受這樣的痛苦嗎,如果是這樣,那她當日就不應該救他,既然救了他那就要對他負責,他是不會這樣算了的。
餘喬忽然感到身上一涼,她拿起毯子裹了裹,難道有誰背地裡說她壞話不成,她搖搖頭,又埋首在書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