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自行車,我緩緩走出校門,學校門口的人實在太多了,三個星期一次的假期,是每個學生最盼望的事情,在牢籠裡關了二十一天,也是時間放放風了,完全的封閉管理是不可能的,我有時候甚至懷疑,學校搞的這麼長時間的封閉,是不是有什麼科學道理呢?每次這個時候,下午第二節課剛剛結束,學校門口學生的密度,並不比教室裡的情況要好,大家拼命向外面擠,試圖早回家片刻。
雖然我很想見到我的父母兄妹,現在我卻不太願意回去,原因無它,我糟糕的期中考試成績始終是要告訴我家人的,儘管我並不放在心上,但是這個東西卻是很多人衡量現我的唯一標準。
十一月底的時候,是中國北方的深秋,乾燥的空氣中多多少少有些寒冷的意味,我縮了縮脖子,該加件衣服了。
五點鐘的殘陽矮矮地掛在遠遠的天際,一暈暈淡黃色的陽光似乎是在告訴我,夜晚快要降臨了,看着這樣的景色,我的心情稍微有些低沉。
我看了看自行車車筐裡的課本,數學,物理,化學;以前我也是經常拿些課本回家的,可是在家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看過,只是做做樣子,現在不同了,我回去之後,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之後,我要抓緊時間看書了,我現在才明白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是時間,十年光陰,也就是彈指一揮間,如果我再是以前的生活態度,十年之後的我,恐怕依舊是我以前的樣子。
我家離縣城很近,騎上自行車半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我磨磨蹭蹭的,腦子裡想的事情很多,半天了還在學校附近晃悠……
“張浩。”一個人從後面抓住了我的衣服。
這傢伙真的很用力,我轉了轉頭,原來是馮建民,就是幾天前被我唬住的那個不良學生,他現在找我幹嘛?想找茬嗎?
我稍微掙扎了一下,並沒有脫離他的大手,於是我放棄了,和一個高壯的力士比氣力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終於來了,我心裡鬆了一口氣,我想那件事他是不會輕易擺手的,一時間腦筋沒轉過彎來,幾天時間了,他應該想明白了。
如果我們打起來,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我被揍的鼻青臉腫的,事實上,我是不會和他動手的,雖然我心底很期望自己參與一場打架,即使是自己被打,我也是樂意的,我的前世就是太綿羊了,一直是個好好學生,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以至於人到中年的時候,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學生時代實在是太平淡了。
“你來了?”我淡淡說道。
馮建民看到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心想我也跑不到哪裡,他鬆開了手,說道:“哼哼,我今天終於逮到你了。”
“哦,我也一直等着你。”我微笑道。我現在才知道,微笑是一種很好的武器,自信的眼神,淡然自若的態度,可是從氣質上改變一個人。
“你在等我?哼?”馮建民推了我一把,他用的力氣不是很大。
我晃了晃,後退了幾步,站定之後,我緊了緊衣服,依然面帶着笑容,直直地看着他。
馮建民猶豫了,他看着我自信的樣子,縮手縮腳地不知道怎麼行事纔好,我暗自偷笑起來,如果他知道我沒有什麼後援,一直是在裝腔作勢,不知道他會做怎麼。
到底是學生啊,沒什麼社會經驗,如果他是一個社會上的小混混,我二話不說,直接開溜,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有些人是很混的,腦子一衝動,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你是來打我的吧。”我對馮建民說道。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那天的事你很不服氣吧?想找我解解氣?”
馮建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他下意識地跟着我的思路。
“這還不簡單,我這幾天吧,皮有些癢了,沒有人打一打,倒是難受的很,整天盼着你呢,你可來了,要不給我兩下?不過輕重你可要控制好了,萬一……”我輕鬆說道。
看着他駭然的表情,我知道他今天再也不會動手了,他又被我說住了,身子竟然漸漸往後退了退,我有這麼可怕嗎?
有時候語言也是一種可怕的武器,它可以引起無知的人無限的遐想。
“我不是來打你的,我,我,我想和你做個朋友。”一時緊張之下,他說話竟然有些結巴起來。
“哦。”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哪是他的目的?如果看到他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緊張發抖的話,現在恐怕我已經是熊貓眼了。
要不要和他做朋友呢?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說,如果不同意,現在的局勢就很不好處理;可是我到底願不願意和他做朋友呢?
朋友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它包含了很多東西,責任很重的。
我並沒有看不起人的毛病,我也是很喜歡認識一些人的,只是我不想與一些“人”混在一起,長期和某些人交往,是很容易染上他們的毛病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不過這東西在世界上是個異數。
我們那個地方,黑社會性質的團伙挺多的,電視上有過專門報道,聽說一些學校的差生,畢業後就成了小混混。黑社會看起來挺吸引人的,不過我沒那個能力,也不想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在“那裡”可能生活的很痛快,但哪有天天沐浴着社會主義的陽光好呢?
“好吧。”我伸出手去,雖然這不是我的本意。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掌毛茸茸的,很有一些厚厚的繭皮,怪不得他力氣很大呢,估計在家的時候他肯定幹了不少農活。
“能做你的朋友,我很高興。”馮建民興奮說道。
“哦,我也是呢。”相比他的態度,我就有些敷衍了,我不想說自己虛僞,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有些人說一套,做一套的,誰也不能說他們都是壞蛋,我可以這樣在心裡上安慰自己:我和馮建民只是普通朋友,再沒有其他關係。
“哥們,咱們吃飯去吧,我請客。”馮建民拉着我的手臂,熱情的很。
“別,你別這樣。”我斷然拒絕道:“咱們都是沒錢的主,何必客氣呢?再說,我家裡做了好吃的,就等我回去呢。”
這還了得,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我和他劃清界限還來不及,哪裡還想去白吃一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那好吧。”馮建民有些鬱悶,道:“天色不晚了,我也該回去了,哥們,咱們下星期見。”
說了好半天話,竟然已經六點多了,我再不回去,天黑通通回家的路都看不清了,告別了馮建民,我跨上了自行車,快速向家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