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箏收拾好廚房以後,便把昨日撿來的山菇、青棗一起拿出來曬了。
那隻山參她並沒有往外拿,想了想還是放在異園裡曬比較好。到時候用無極水把山參泡過再曬,說不定還能增加藥效,到時候也能多賣些錢。
再說了,在異園裡曬,也不會被有心人窺去了生什麼壞心。
在嶽箏忙着曬東西時,小莫曲也是忙前忙後的,一會拿簸籮,一會又幫着孃親翻山菇的。
嶽箏看着忙來忙去的兒子,突然覺得這輩子就這麼帶着兒子過活也不錯。
一陣忙碌,將山菇和青棗都曬上了。
嶽箏也拿了個小板凳,摟着兒子坐在瞎婆婆身邊看她做活。
瞎婆婆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一針一線地卻很整直細密,嶽箏看得佩服不已。
娘兩個也說着話,不過都是瞎婆婆跟嶽箏說些金川這裡的風俗人情。
一時瞎婆婆要用剪刀,依偎在孃親懷中的小莫曲忙拿着剪刀遞了過去。
嶽箏看着,心中一動,讚許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
她得了異園,那裡有那麼多治療蜂蜜治方,她怎麼就沒想到可以幫着瞎婆婆治治眼呢?
可是她如今還未將院內那些書全部融入意念中,並不知道是否有治眼盲的方子。不過想來就算沒有,那些蜂蜜水應該也會有些促進瞎婆婆眼睛恢復的作用吧。
嶽箏斟酌了一下措辭,問道:“婆婆,我能問一下,您這眼睛是怎麼瞎的嗎?”
瞎婆婆捏着針的手一下子頓了頓,停了會兒,才嘆了口氣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早幾年我家那口子沒了,留下我並一個兒子。不上一年,兒子又得了病,想吃糖。當時家裡是一點錢也沒有了,我們孤兒寡婦的,也借不來錢。我呢,就想着上山給孩子找窩蜂蜜。蜂蜜是找得了,這眼角上卻被只毒蜂蟄了一下子。”
瞎婆婆說着嘆了口氣,手中的針線也放了下去,繼續道:“我當時也沒當回事,可回家來第二天看東西就模糊了,沒幾天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不過能讓孩子臨死前遂了願,我這老婆子瞎就瞎了。”
說到後來,瞎婆婆的語氣中已是露出豁達的氣息。
嶽箏聽了,沉默好久也沒說出話來。看來前世,她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的母親。
“那您有沒有讓大夫瞧過?”嶽箏又問道,既然這是蜂刺瞎的,說不準那些蜂蜜還真能治?
瞎婆婆笑了笑:“也沒啥的,我這都習慣了,摸索着做個活兒還沒什麼問題。”想了想又道:“後來也是找那遊街竄巷的郎中看過的,都說是瞎的時間長了,治不好了。”
嶽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說什麼都好像在說風涼話,還不如到異園看看能不能治後再來說,也不至於這麼尷尬。
小莫曲仰頭看了看孃親,說道:“婆婆是好人,一定能治好的。等以後曲兒給婆婆找最好的郎中來治眼。”
瞎婆婆聽了樂得大笑,不住地說道:“你這個小傢伙,真是個十全的玲瓏心思。”
嶽箏也忍不住笑了,兒子這是覺得她不自在了,爲她找場子呢。還是小孩子,這點小心思一眼就被大人看了出來。可也正是小孩子,能想到這些真是讓她這大人也驚奇。
小傢伙兒不好意思了,掙開嶽箏的懷抱,邁着小步子去翻山菇了。
瞎婆婆這邊慈和的笑道:“說起這好的郎中,咱們這一帶還真有個呢。大約是兩年前吧,一個年歲不大的人突然就定居在離咱們村不遠的落雁村。聽說這大夫,年歲也不大,可就一手醫技神乎其神。”
瞎婆婆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道:“聽說連那死透了的,都給能給救回來。不過這大夫也怪,說是有三不醫。這第一,張姓者不醫;第二,診金不過千兩者不醫;第三,自作孽者不醫。只要是不在這三不醫之列的,不論什麼人這大夫都能醫能治。可若有這三不醫佔一項的,不論什麼人啊,他都不醫。”
嶽箏前世也聽過這個怪醫的名號,當時也只是隨意一聽,根本沒記清楚。如今這瞎婆婆一說,倒讓她明白了不少。
瞎婆婆說完了,朝着那邊翻山菇的小莫曲道:“小曲兒啊,等你有了本事,就請這個大夫來給婆婆治病吧。”
說着就笑了起來。
嶽箏這個做孃的,當然得趕快“救”兒子啊。便忙問瞎婆婆道:“這大夫的三不醫還真是怪,診金不過千兩者不醫還能理解。可這張姓者不醫,自作孽者不醫都有什麼說法?”
瞎婆婆又摸起了針線,答道:“這咱們也不清楚,不過倒聽說是有一家姓張的得罪過這大夫。具體怎麼得罪的,有的傳是那張家的害了他家,有的說是騙了他家的什麼藥方,也有的說是張家婚嫁上毀了約。”
嶽箏點了點頭,這時小莫曲也跑過來聽瞎婆婆說話。
“不過這自作孽者不醫,倒沒什麼說法。可這自作孽者,說起來範圍就廣了。全憑那大夫想不想醫了,他若想醫時,就是害人害己的也能說成天作孽。他若不想醫時,就是那運氣不好的,也是自作孽。”
嶽箏不禁好奇道:“這是怎麼說的?”
瞎婆婆道:“咱們村裡有家獵戶,就是離咱家不遠的李嬸子家裡。她家男人鎖子,一年前跑到幾十裡外的曲陽山打獵,被山裡的狼咬斷了腳踝。這鎖子拼着一條命回來,到家時已經是快不行了。”
“李家的人”,瞎婆婆摸索着穿針,嶽箏忙接了過去,便繼續道:“東求西告,賣田賣地,這村裡一大半人都出了錢,勉勉強強的湊夠了一千兩銀子。當時村長就帶着幾個李家門裡近的,去找那大夫。誰知那大夫不給治,說這是自作孽,與人無尤。不論這邊的人怎麼求,大夫是連門也不出了。”
“那後來呢?”嶽箏問道。
“鎖子也是命大,當時金川城裡的大夫都說治不好了。擡回家來,愣是又熬了回來。不過一隻腳卻壞了,也做不了重活。不過總算留了一條命,若不然只剩下那李家的,一屋子的孩子可怎麼辦?”
嶽箏皺了皺眉頭,想指責那大夫,卻又沒有說辭。醫術是人家的,想治不想治也憑人家意願的。
小莫曲卻突然說話道:“他一定是看不起李大嬸家,纔不給治病的。好多大夫,都是這個樣子。”
嶽箏心中一酸,以往在岳家時,她生病時都是小傢伙跑出去求李朗中。李朗中人不錯,可他那娘子眼大心小,想是說了兒子不少難聽話吧。
瞎婆婆雖然不知這母子兩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不過幾天下來也能猜個差不離。當下伸着手摸了摸小莫曲的頭,笑道:“這個大夫倒不是這樣的,婆婆聽人說,他可是連金川府裡的王爺都不治呢。”
嶽箏曾在王府待過一段時間,雖從未見過那王爺的面目,卻好幾次聽到太妃爲他的病而感嘆。真沒想到,這大夫竟然還敢拒絕給王爺治病?
這樣“鼎鼎大名”的人,她怎麼連人家的名號都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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