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需戒
“你喂這些蠶吃了什麼東西?”他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蠶桑花啊!
嶽箏下意識地要這麼回答。卻在下一刻記起他特殊的體質,而那些蠶框裡,還有殘留的蠶桑花蕊。蠶桑花味淡,卻是溫香的。
她一下子擔心地上前,將他從那蠶山處拉開,聲音中盡是憂急:“你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快出去吧,不要在這裡了。”
容成獨見她這樣,眼中倒勻點了醉人笑意。“不必這麼擔心,你沒發現,這段日子以來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他滿足地說道。
“可你不能見花香”,嶽箏拉着他的手,往門邊去。
“花香?”容成獨挑眉,重複了下,輕輕嗅了一下,說道:“確實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你難道喂這些蠶吃花?”
那些殘留的花蕊,他是注意到了的。但對於蠶吃花,觀遍百書的他也是沒有聽說過的。
不,他從一本古籍中看到過一句記載。“南野有桑,華,蠶食得月,冰蠶得日。”
容成獨心中一動,之前看到時,總想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又將目光放到那幾個蠶山上,淡淡的光芒隱現。一邊如月光,一邊如熔金日光。
原來這裡是借日月,代指其色澤了。
他隨即道:“是蠶桑花嗎?”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身上。
嶽箏聽罷,吃驚地看着他,擔心也不顧了。實在吃驚,蠶桑花,若非是得了異園,她聽都沒聽過,他竟然知道?
她很快將吃驚斂下,半低着頭應了聲:“是的。”
這時被她放在蠶房中看着的蜂王,嗡嗡地飛起來,引得曲兒驚喜道:“蜂兒,你剛剛躲哪裡了?”
同時蜂王的聲音響在她的意識中:“主人,這個男人危險,你小心些!”
嶽箏被蜂王這鄭重的語氣震得心頭一跳,她忙擡眸,看向他,他的目光還是那樣靜靜地灑在她的身上。
雖不乏清冷,卻又流動着一股溫潤之氣。
他危險?他會害自己嗎?蜂兒這麼提醒,難道他會覬覦異園那樣神奇的東西?
她迎接着他的目光,心內疑惑。
他不會的,最後她肯定地這麼想。
蜂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凝思,“笨主人,蜂兒不知道他會不會,只是感覺到,這個男人能夠與主人心意相通。昨天主人與他肌膚接觸時,異園竟產生了波動。”
蜂王那句“肌膚接觸”響在嶽箏意識中時,她騰地就紅了臉。昨日傍晚,他在門後粗魯直接地咬住自己嘴脣的景象又顯現在腦中。
這個蜂王,竟然還探查她的隱私?
“什麼探查你的隱私?”,蜂王呲了呲牙,有些很鐵不成鋼地道:“只是異園波動,蜂兒才延展了意識。我堂堂一個蜂王,纔不會理會你們人類這些膩膩歪歪的事呢。”
下一瞬,語氣又變得鄭重:“主人,蜂兒也只是擔心,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更多是在於你已經要把心完全放在這個男人身上了。他能與你心意相通,必然也是心在你的身上。可是蜂兒看,這個男人屬於那種不管看誰都能看到心底深處的。他有一顆玲瓏心,善察人。所以就不能知道,他在你身上的心,到底有幾分。況且人類狡猾,特別是男人,就是此時有心,也難保下一刻收心。”
“蜂兒出言提醒,也是希望主人保持謹慎。不要完全的把心放在這個男人身上,若是被他知道了異園的存在,日後對主人再變了心,我們……”
蜂兒的話沒有說完,嶽箏卻驚得後背一層冷汗。
她知道蜂兒省略下去的是什麼。危險!是的,若是他知曉了,日後又變心了,那個時候她豈不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她怎麼能這樣?怎麼能在他一日日的關懷下,——是的,關懷,儘管他時常說話冷冷清清,但她就是感覺到了關懷——,而一點點放鬆戒心呢。
枉她還自詡與其他女人不同,枉她重活了一世……可是,一世間連個可以信賴依靠的人都沒有,就好嗎,就自在嗎,就快樂嗎?
“是什麼讓你”,他清冷的聲音顯得有些凜冽,修長玉指同時撫上了她泛白的嘴脣。聲音清冷,悠悠揚揚的接着上一句話:“突然間就對我起了這麼濃重的防備?”
嶽箏擾亂的心思被他的這句話迅速驚散,她猛地後退一步,完全戒備地看着他。這個時候的她只有一個想法,這個男人竟真的如此洞悉人心。
容成獨卻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驀然一傷,戒備!竟是戒備!保留還不夠嗎?
他驀地看向那隻製造出嗡嗡聲的蜜蜂,是這蜜蜂,這蜜蜂飛出之後,她的臉色眼神,很快就變了。
蜂王翅膀一縮,調轉頭,就嗡嗡扇着翅膀躲開。太嚇人了,這男人還是人嗎?
容成獨看着那躲在牆縫中的蜜蜂,眼光微閃。他就是能夠看透她的心思,幾曾瞞過她分毫?不是被她填滿了整個心,他會將她的心思理上一毫?
“箏箏!”他清冷喚道,帶着一縷自傷。
嶽箏沒有注意到,她將心情收拾好,便笑道:“你快出去吧,這花香味對你的身體不好。”
她又何必那麼慌張。異園在旁人眼中或許是天下奇珍,但他這樣擁有一切的人並不一定看得上吧。況且,不管怎麼說,那陣慌亂過後,她心中最多的還是對他的信任。
容成獨卻逼着她上前一步,猛地將她的雙手緊握在手中。“你真的是要將我氣死了才肯罷休?”他看着她說道,大手卻越握越緊。
就是不信他!
人生有比這更悲哀嗎?他陷得一塌糊塗,她卻還站在邊上觀望!
他就這麼不可信嗎?
嶽箏心中自是有他,只是自知不能完全把握他,才這樣不敢將自己身心都寄託在他的身上。
所以此時又聽道他這麼說,不禁急道:“你胡說什麼?快回府讓王太醫看脈吧!”
她說着,將手轉了轉,試圖從他的手中抽出。
容成獨清冷一笑,鬆了手。
旁邊的小曲兒,看着他們默不作聲。這當兒卻開口道:“孃親,我餓了。”
嶽箏好笑問道:“不是才吃過飯,怎麼就餓了?”
星光點點的黑眼珠只是瞧着她,小傢伙再次強調道:“我餓了。”
“好”,嶽箏寵溺道:“廚房裡還有些梨圓子,娘去給你拿。”
說着伸出手,拉住了小傢伙,一邊又對看着他們不動的容成獨道:“我也準備了些玫瑰蜜,你給太妃娘娘捎過去吧。”
喜歡他是註定了,不要一頭扎進去就好了。
她這麼說,是想化解剛纔那一瞬的尷尬。
容成獨清冷的目光在她牽着小孩子的那隻纖手上流連一瞬,淡淡道:“不用了。”
他說着,出了門。卻在門口停了停,聲音再起:“等會兒我帶你們去馬市買馬。”
珍珠灰的身影很快消失。
嶽箏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哎……”可他的步子半點未停。
她看着,心中一陣難過的恍惚。他跟她生氣了,是該怨她的。可是她也不知如何解決。
牽着小曲兒出了蠶房,後面就傳來一聲喊:“嶽箏,我來了,有沒有注意到?”
她回頭,就看見一身粗布直裰的月無人斜坐在與背家相鄰的牆頭。
這個人,明明不窮,卻怎麼喜歡穿粗布衣服?
嶽箏只是一閃念的疑惑,冷冷地看了眼這個笑容比太陽還燦爛的男人,就牽着兒子擡步走開。
“別走啊,金川王已經出了後院了,咱們再聊兩句。”他喊道,音量卻控制地很好:“你就不想知道,被你那弟弟砸傷的婁爺怎麼樣了?”
嶽箏頓住腳步,轉頭怒視月無人:“你就黏上我了是吧?”
“聰明聰明!”月無人樂得搖頭晃腦,說道:“咱們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小心眼,一樣的虛僞!”
聽此,嶽箏臉色變幻不已。
虛僞嗎?
小曲兒這時彎腰撿了塊石子,用力砸向月無人,同時說道:“你纔是壞人!”
“小鬼,家教越來越爛了。”月無人肩膀一矮躲過石子,接着卻稱讚道:“不過這準頭倒是越來越好了。”
說完,悶笑不已。
小曲兒臉色一囧,兩條小眉毛斜斜的拼在一起,盯着月無人……
嶽箏見兒子這個樣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擡頭對總愛捉弄小傢伙的月無人道:“想讓我與你一起治張敢,你去義診百戶貧困人家,我就答應。”
其實賣蜂蜜,對她來說也是生財之道。之前一直彆着,不想攪到月張兩家的恩怨是一;再就是爭一口氣罷了。
不過既然月無人如此執着,她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又能賺錢,又有個“怪醫”可供驅使……先出出氣再說了。
月無人果然皺眉,卻乾脆地點了點頭。“好,一言爲定。”他說着,翩翩下牆而去。
嶽箏捏着兒子的小手笑了笑,至少有一段清淨日子了。不打發妥當了這個人,日後不定被他怎麼折騰呢。
……
卻說跑出家門要去書院請假的天明,還未剛出玉彎巷口,就撞上了一個老婦。剛要開口道歉,老婦開口就是一通罵:“大清早的趕着去投胎啊?要眼睛幹什麼用的?撞了老孃,十個你也賠不起。”
天明暗道倒黴,看這人穿着衣料也不賴,且又是大清早的,不想與人拌嘴。他自認倒黴道:“對不起了。”
剛說過,一溜煙兒就跑開了。
被撞之人正是氣勢洶洶地要來找嶽箏算賬的莫老婆子。一見此,又要追着罵:“撞了人你就想走啊。”
莫靈兒有些頭疼地拉住了她,說道:“娘,咱還有正事呢。”
正事!
莫老婆子臉上怒容更甚,也不管那個跑的沒影的小崽子了,攜着女兒,繼續氣勢洶洶地殺向玉彎巷。
今兒這事寧可鬧到天上去,倒要看看那騷蹄子還有什麼臉面再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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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心裡挺亂,不知道怎麼說,上網查了才知道,肝硬化現階段根本沒有治癒方法。家裡又是忙的時候,到醫院照顧我爸的人都得來回換。
實在是影響我的心情。
本來今天想曠更的,但是想着自己以後也想走網絡作家這一條路,就撐着寫了點。
明天就會好了。
看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