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從博學而來,而閱歷卻要靠時間的積累。
留過洋,還開了家小有名氣的建築設計事務所,但柳莎莎的閱歷其實很蒼白。留洋之前,她有父母的庇護,婚後自更不必說,也就是在劍橋鎮求學的那幾年過了點不算苦的苦日子。
閱歷的蒼白,又如何勘得破世事的紛雜?
“什麼意思?”
見妻子眉梢開始往上挑,知道她好勝性子的李家明立即要求道:“我們僅做學術探討,不夾雜個人感情?”
“行”
這些事如何解釋?
如果有可能的話,李家明寧願妻子永遠都不瞭解這些事,但她主動問了起來,他就不能不回答。妻子太聰明瞭,與其讓她去胡思亂想,還不如自己給她一個真實答案。
“我先問你個問題,如果諸葛亮北伐成功會如何?”
這問題太簡單了,柳莎莎剛想以匡扶漢室爲答案時,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如果答案如小說裡演義的那麼簡單,這傢伙哪會問?
思考一陣,柳莎莎猶疑道:“mbo?”
這個答案很毀三觀,卻是最合乎邏輯的。如果北伐成功,即使諸葛亮不想陳橋兵變,他那幫部下也會強行給他黃袍加身。
“如果他不mbo呢?”
“你這是擡扛”。
是有擡槓的意味,但柳莎莎不甘道:“我是說如果呢?”
“功高不賞,蜀漢不是滿清也不是周朝,他成不了曾國藩更成不了周公,只會成爲韓信第二。”
“你的意思是?”
不用李家明再說,能舉一反三的柳莎莎也只是下意識地問。
毛砣是主動提出mbo,桂銘是李家明主動讓他們mbo;而馬鄖是與李家明、楊至遠經過數次交鋒,雙方妥協之後由mbo折衷了合夥人制。從毛砣到桂銘再到大姐夫,還有最終實行了合夥人制的馬鄖,其實都是功高不賞。
“如果,我是說如果”
話還沒說完,心存僥倖的柳莎莎也知道,根本不存在那種可能性。
一山難容二虎只是明面的說辭,實際上還是權利分配的問題。
家明與他們之間的分合與感情、道德無關,純粹是一方或雙方都知道強行捏在一起的後果,最終選擇了各自分開。如果利方集團不是由王志棟和李家明共同創立,馬樺騰不過是在已經非常成功的基礎上再發展,或許連馬樺騰那樣的人都會想着mbo,又何況是鄧灝和毛砣他們那樣的企業原始創始人?
這些事與道德、情誼無關,而是基本的人性,能違揹人性的人要麼是聖人,要麼是心理變態。李家明算是做得很好的了,只要對方的實力足夠獨立了,他要麼主動提出分開,要麼在確定自己的利益能得到保障後妥協。也正是他和其他人都理智,分割利益的時候保持着大體的公平,大家纔在競爭之餘還能保持着友情。
“哎”
妻子的長嘆,讓李家明啞然失笑,取笑道:“老婆同志,你的心眼太小了。”
這就是所謂的高處不勝寒?柳莎莎以丈夫的胸懷爲豪,卻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心大!”
“知道做人做到什麼層次最成功嗎?”
會過意來的柳莎莎又白了他一眼,伸手關燈睡覺。
很多年前,李家明曾經開過一個玩笑,說當老大沒什麼了不起,當老大的老大才是真正的成功。最好就是平時不顯山露水,一出現則一羣大佬圍着他叫老大。到了如今,除了張朝陽和馬鄖那倆傢伙還嘴硬外,從毛砣到馬樺騰以及老顧他們,可不都是自認低家明一頭?其中有漢華實力超羣的因素外,家明處事公正、公平也是重要原因。
燈熄了,窗外的月光隱隱,與孩子睡一頭的柳莎莎突然踢了踢睡牀尾的丈夫,得意道:“要不要我送你一個本命年禮物?”
“已經有了。”
“要不要!”
“要,什麼東西?”
“蠢,你跟今上不是有點關係嗎?”
什麼意思?
要論智商,李家明確實不如他老婆,柳莎莎把話都說了一半,他還沒有會過意來。
“你呀,今上以前主政一方時,不是提出過產業升級的事嗎?引申過來就是要重視發展高新產業,漢華算是一杆旗,阿里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家明一骨碌地坐起來,順着妻子的話往下想。這幾年雖然有sohu易購、極速網的競爭,阿里在電子商務領域仍然一騎絕塵,馬鄖那傢伙正得意洋洋呢。要是由那個好大喜功的混球去攛掇,以前與他有過交集的且正想提高國家國際影響力的今上,極可能會同意在阿里的地盤上辦個世界互聯網大會、論壇之類的。
對於企業來說,保持與政府的良好關係是必需的,只要今上想在浙省辦這個大會或論壇,即使自己這個世界首富實力再雄厚也得退避三舍。在湯裡辦互聯網峰會的計劃落了空,那自己提出的旅遊業發展規劃也就失去了最佳的營銷機會,沒有了全世界的目光關注,三哥他們鼓搗的可行性研究報告也就成了無本之木。
可行性報告都被否定了,若自己再堅持就不是信譽問題,而是智商問題了!
“就這麼”
辦字還沒出口,李家明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禁頹然嘆氣。
“怎麼了?”
倚在牀頭的李家明苦笑起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三哥手下也是一幫人,這麼快推進可行性報告的通過,當然也有他們的利益訴求。自己通過毛伢的嘴說出去的話,三哥或許不會全盤照搬,但會以意會的方式向心腹透底。
三哥是自己堂哥,毛伢是自己的鐵桿小弟,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話,即使自己極力否認也會被當成自己的話。一句話通過三個人的口舌便會變味,何況是這種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
不要去想,李家明都知道三哥那些手下已經演繹了毛伢的話,而且是按照他們的利益需求進行演繹,把那個規劃演繹成了自己回報桑梓的崇高情操。現在的李家明已經被架在了火上,而且是被衆多的人架上了去,遠不是找個理由就能下得來的。
衆口能爍金的,除非他捨得一貫樹立起來的形象,否則此事無法可解。
本來以爲有辦法的柳莎莎大驚,也一骨碌地坐了起來,疑惑道:“怎麼會這樣?”
當然會這樣,李家明苦笑道:“我現在明白了,爲什麼那些大領導說起話來雲遮霧繞,寧願讓人去猜也不落人話柄。”
苦笑完了,李家明又暗自感慨,自己還是大意了,忘了越成功越要謹言慎行。如果象以前樣謹慎,凡事都考慮清楚了再說,而不是趁着興頭先跟毛伢說,這樣的麻煩事根本不會發生。
現在是沒辦法了,話已經說出去了,再是火坑也只能閉着眼睛往下跳,錯就錯到底吧。
那可是幾十億!
曾經靠在劍橋鎮做模型賺生活費的柳莎莎大急,連忙道:“你發癲啊?”
“就當是我發癲,人一世年,總要做幾樣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