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
“哥哥!”
聽到張象楓的驚呼,正在客廳裡逗婉婉的小妹尖叫着撲上來,慌得正脫鞋的李家明連忙抱住她,免得兩兄妹摔成一團。
“哥哥,想我了不?”
“嗯”
“騙子!莫以爲我不曉得,你跟毛砣哥哥他們在收筍,明明在街上都沒來看我!”
脖子上吊着只樹袋熊,李家明撐着牆壁換好拖鞋,將小妹整個抱了起來,陪笑道:“哥哥不賺錢,你怎麼做得起一幢這麼大這麼大的屋?”
“有幾多,夠我做一幢這麼大這麼大的屋不?”
“嗯”
旁邊的張象楓連忙拉了拉李家明的衣袖,小聲道:“柳老師來了,正跟你耶耶喝酒,快過去打個招呼。”
他怎麼來了?
李家明稍稍思忖,猜出了柳老師的幾分來意,連忙放下小妹去餐廳。
要說李傳林這套房子不錯,四室兩廳夠大,裝修得也相當不錯。櫺子雕花的屏風、隔窗,酸枝木的古典傢俱、瓷器、字畫、卷軸、盆景,沒有絲毫暴發戶的氣息,反而有濃郁的文化韻味,這應該是父親從他老闆那學來的。
“柳老師好”
可算是等到正主了,正夾着花生米的柳老師嘲弄道:“喲,小富豪來了?
傳林啊,你不曉得,你這兒子可不得了啊!這伢子要是生在古代,那就是蘇秦、張儀式的人物。他這張嘴巴啊,不但能把死的講活,還能騙得人溜溜轉,把一幫人耍得團團轉!”
穿幫了,紙還是沒包住火,李家明尷尬地撓了撓頭,自己坐到餐桌邊給老師斟酒陪罪。
“老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讓我選擇,我寧願讓別人吃點虧,也得讓一幫發小走正途。”
正陪酒的李傳林不清楚情況,不好插嘴,連忙給老師陪罪道:“柳老師,這伢子要是做錯了,你該罵就罵、該打就打,以前王老師、張老師來屋裡家訪,我也是這麼講的。老師打學生是爲了學生好,我師傅以前就常把煙筒敲我腦殼的,要是當初我師傅不蠻得我學手藝,哪有今日的好日子?”
“亂講”,酒意正酣的柳老師擺了擺手,有幾分得意道:“傳林,我教十幾年書,也就教出這麼一個爭氣的學生。你以爲我今日特意過來尋你?我是來堵這傢伙!”
可話一說完,柳老師又陰沉道:“家明,給我講講,冬筍有這麼賺錢?能讓你不惜把張仁全毀了?”
李傳林夫婦愕然,震驚地看着自己兒子(繼子),這傢伙把張仁全給害了?天哪,那是羅坊張家最爭氣的子孫!
“明伢,你想死是吧?”
父親一發怒,李家明本能地蹦了起來,等站了起來纔回過神來,連忙將嚇倒了的小妹抱住,解釋道:“耶耶,你莫聽柳老師詐人,我一個伢子,還能害一個森林公安分局的局長?”
“是嘛?”
柳老師冷笑一聲,沉聲道:“等過了年,仁全就要榮升到政法委去,職位是綜治辦副主任。對了,那個辦公室現在一正三副,總共五個編制!”
倒黴的張大局長,這就是不聽上面招呼、利慾薰心的下場,俑作始者李家明暗嘆了一聲,可嘴裡卻不在乎道:“柳老師,你莫嚇我耶耶、阿姨。連陳副校長,你都幫他搞個校長的位子,全哥幫你立了這麼大的功,你還會虧待他?”
“哼,你以爲縣委是教委啊?”
或許吧,但父親、繼母在這,而且小妹也在這,李家明是不會認這個錯的,強辯道:“柳老師,你那副局長職位哪來的?你上面那位領導,能把你從中學校長的位子上,強行提拔到林業局副局長的位子上,安排一個小小的張仁全,還不是他一句話?
要我講,如果我是那位大領導,張仁全這種硬脾氣的人,只嫌少不嫌多。當官嘛,手下要有聽話的人,更要有能做事的人。”
硬脾氣?柳老師冷笑一聲,張仁全是什麼貨色,自己心裡還沒底?能力是不錯,膽子也有,就是私心雜念太強,雖然他這次幫自己上位,但也改變不了他的本質。那種人能用、能重用,但要時刻控制,甚至關鍵時刻不惜毀了他!
極會察言觀色的李家明,很容易猜到柳老師心裡的想法,幫忙解釋道:“柳老師,人非聖賢。我覺得吧,天下沒有無用之人,關鍵是看將他放在什麼位置,如何使用他的專長,限制他的短處。”
妖孽!
被說破心思的柳校長收起了臉上的陰沉,換上一張笑臉道:“不錯不錯,可以出師了。傳林,你有福氣啊,生了個好崽。”
剛纔還怒形於色的李傳林松了口氣,關切道:“柳老師,仁全真沒事?”
“沒事,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仁全也算有本事,但性子還不穩重,正好去坐兩年冷板凳,磨磨性子。”
“那就好,那就好”。
柳老師一笑,李家明懷裡身體發硬的小妹軟了下來,連忙跑到客廳裡去幫哥哥沏茶。
“家明,我很好奇你搞這麼大的動靜,甚至可以說手腕耍盡,真有那麼賺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能不說嗎?李家明打了個埋伏,苦笑道:“柳老師,冬筍確實賺錢,今年沒人跟我們競爭,大概賺了六十來萬吧。”
“什麼?”
李傳林夫婦一聲驚呼,可柳老師卻端着酒杯笑而不語,這伢子是不騙人,那是關鍵時候才騙。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家明這次是小看了柳老師,還畫蛇添足道:“這只是毛利,分到我頭上,能有個七八萬就不錯了!我、姐夫、毛伢、毛砣,還有洪伢、廟伢他們一幫人,攤到個人頭上有幾多?要不是那幫伢子成日瞎混,怕他們走歪路,我用得着費盡心思耍手腕嗎?”
柳老師露出個欣慰的表情應個景,甚至還教育這伢子道:“嗯,是這個道理。家明,人啊,能力有幾大,責任就會有幾大。現在街上的混混沒幾個了,王富生他們那幫伢子,又沒幾個老實聽話的,你要好好管着他們,莫讓他們惹是生非。莫搞到以後別人一提起崇鄉來,就是講我們那出的混混多。”
這話語重心長,但柳老師和李家明心裡都清楚,混混是消滅不了的,只能加以控制,莫讓他們破壞社會秩序,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更何況利字當頭,李家明折騰出這麼大場面,沒有把利益榨乾淨之前,不可能讓毛伢他們轉型,只會在後面推波助瀾,加速這一過程。
“柳老師,我盡力引導他們做正當生意,莫搞些上不得檯面、見不得光的東西!”
“要的”。
喝足吃飽了的柳老師將半杯殘酒倒進嘴裡,喝了小妹端來的熱茶,誇獎了幾句乖巧的小妹,這才起身告辭,順便道出他的真實來意。
“傳林,我先走了。家明,跟我去一趟,你小子有商業天分,幫我看看幾份材料,提供點參考意見。”
“哎”
自己這老師可真不是好糊弄的,故意提起冬筍的事,還把張仁全的事挑破,搞不好又出什麼難題來爲難自己。李家明答應了一聲,連忙跟着老師出門,去當他所謂的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