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說到這裡,轉而對他換了稍微軟一點的口氣說:“自清啊,媽媽這是爲你好,當斷則斷,讓她趁早絕了這份心思,你看,你這回來金陵散心,她一個姑娘家巴巴地從京城跟來,你還單獨和她出去,萬一到時她賴着你不走了·····”
“呵呵,媽媽你也太多心了,睿萱妹妹老家也是這邊,她也是碰巧有空回鄉看看,這也是人家正常的行爲······再說了,那女兒家的名節也是極其重要的,如果那睿萱非要說是我和她進行了什麼誘拐的手段和她一夜風流而後她珠胎暗結然後我始亂終棄繼而死纏爛打,那也真是太誇張了······”面對那中年婦女的絮絮叨叨,男子卻仍只是溫和地說笑應答,此時他算是一個比較放鬆的狀態,常人如果處於一個比較鬆弛的狀態,那麼面部肌肉之類的走向必然會顯得不大有生氣,但是他卻是慵懶之時仍舊是讓人心馳神往。
此時門口打開了,那個名叫明彥的小廝端了幾碟點心進來,一看到那中年女子也在就立刻心虛地低下頭,他將那些小碟子都挨個擺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本來想過來伺候蕭自清的,但是蕭自清卻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那小廝如蒙大赦,就趕緊出去了,心裡想着又逃過一劫不會再捱罵。
這中年婦女姓蕭,名喚蕭瑤,算?竅餱鄖宓難福酉餱鄖辶昶鵓褪樟嫋慫趺純贍懿?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那蕭自清說起那陳睿萱的話也都是在開玩笑,沒幾句是認真的,此時當然也看得出他是故意讓他的貼身下人出去免得挨自己責罰,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不滿的表情,但是也隨他去了,現在自己可沒什麼心思去罵那個臭小子,自己還要和他說清楚那陳睿萱的事情呢。
“你這人說話就是這麼隨隨便便,那陳睿萱是沒這樣的膽子和手段的,你看看你看看,那個陳睿萱,才情一般,品性一般,現在連膽子手腕都沒有,自清你要知道你自己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又何必去理她呢?而且女子一旦在感情上鑽了牛角尖,當真豁出去給你下藥或者灌醉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那蕭自清已經從牀邊來到了小桌子旁,此時正吃着一塊杏仁酥,聽到那蕭瑤說成這樣,登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果睿萱妹妹真的有這麼個膽子,那兒子我就讓她煮了這碗飯又怎麼樣呢?”
“哎呀呀,哎呀呀,你說什麼呢!按你現在的名氣和地位,那真真會害死她的啊······”
“好歹也是遂了她的心願嘛。”此時蕭自清笑道,他的笑容在夕陽餘輝的映射下顯得如同那漫天的雲霞讓人心醉,說着他竟是將那杏仁酥中間的杏仁旁邊的牛奶添了一圈,用舌頭挑進那酥餅中間的小孔將那杏仁挑了出來吃了,整個動作極爲流暢自然,卻帶着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性感氣息。旁邊的蕭瑤眉頭微皺:“叫你吃東西不要這麼吃了,一早說過你這樣的毛病不好······”卻見那蕭自清不以爲意地把那已經沒有了杏仁的環狀小餅一口放入口中,笑着咀嚼起來,而後喉結微動,吞了下去,又喝了口茶:“在這世上,人無完人,媽媽,我也知道睿萱妹妹有各種不好,但是難道我們這就是什麼高貴上流的行當來了?”
那蕭瑤臉色一沉,跺腳道:“就是高貴上流的行當!自清!你?緗癖閌悄巧狹韝吖蟮娜耍∧慍?去問誰誰都會這麼說!”
“但是我沒這麼覺得啊。”蕭自清一臉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不過······不過就是一份混飯吃的職業罷了。媽媽啊,睿萱妹妹他們要追着我,那是她自己想做的事,她覺得開心,她覺得好,那以後不管什麼事什麼後果,她也要自己去承擔。我隨了她的心,把她當成好朋友和好妹妹,她自然心裡會記得我的好,會感激我。但是如果真像媽媽你讓我做的那樣,不再理她,她就都會在心裡覺得我不好,而且也不可能像現在這麼高興,恐怕現在就已經開始痛苦了,所以怎麼樣做纔是對她好,誰也不知道,不就是順其自然了······”
說到這裡,蕭自清又是喝了一口茶,稍微認真起來對蕭瑤說:“世人都是喜歡分等級的,就像媽媽你說的,你覺得我是高貴的上等人,那不管是睿萱妹妹或者是其他人來了我們默居,如果我和他們見面聊天,他們自然也會覺得自己進了上等的這個圈子。媽媽,你們都會認爲我和那些大才女或者是名媛來往就是上流上等的事情,和睿萱妹妹這樣的人來往就是庸俗下等的事情。但是媽媽,我並不這樣覺得。在我眼裡,大家都是平等的,不過別人的看法我改變不了,我也不想改變別人。睿萱妹妹因爲和我來往覺得她面上有光,覺得她近了那上流的圈子,我也會高興,因爲我,讓她這輩子有機會做了她覺得的上等的事情。”
蕭瑤張了張嘴,卻無法去反駁他,這個乾兒子認真起來的樣子,誰都不忍心去反駁,而且他說話總是那麼得體,並不會讓人生氣,於是就繼續聽蕭自清說下去。
“既然她能夠接觸她自己認爲的上等上流的圈子,得到了她自己認爲的上等的快樂,那她自然應該承受那樣上等的煩惱和痛苦。如果她一輩子都在她自己認爲的中等的生活圈子裡,可能將來嫁給一個小官,過些平平常常的生活,來到默居也見不到我,難道她就沒有痛苦和煩惱麼?不會,那她也必定會有中等的開心和煩惱。自清我來到這個塵世也這麼久了,我其實在心裡不覺得自己是哪一等人,但是我也有我的煩惱和快樂,如果因爲我能讓睿萱妹妹或者是其他喜歡我的女孩子認爲她們接近了上流社會的圈子覺得他們成爲了上等人,那麼我也算是給別人帶來了快樂,那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有用的人了······”
“可是自清,這樣你應酬得過來麼?”蕭瑤嘆了口氣,現在已經不是訓斥了,而是變成對自己這個乾兒子的憐惜。
“呵呵?判陌陝杪瑁闋芩滴腋煤皖]婷妹媚茄氳吶傭暇賜乙倉李]婷妹迷?你們眼中比不得那些才女閨秀,當然我也是喜歡和那些才女閨秀們來往的,她們氣質脫俗,富有文采和見地。但是我願意和睿萱妹妹來往並不是因爲她有沒有文采,我們算是童年一起長大的小夥伴,發小不就是應該這樣的麼?雖然她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容貌也不是頂尖的,她再怎麼刻意拿捏也沒有真正的大家閨秀的氣質,但是我也不是自幼就認識鍾姑娘,宋姑娘他們那樣氣質出衆的才女閨秀的啊。在我小時候,不也是被人叫作黃大頭麼?哈哈,黃家的大頭兒子,蕭家的大頭兒子······”
蕭媽媽啐了一口:“瞎說!小時候你就已經是長得很清俊了,說大頭不過是大家覺得你這個孩子可愛,可不是說你長得難看······”
蕭自清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其實媽媽,我和那睿萱妹妹相識來往,我也會覺得自己似乎品行高潔起來了,和這樣性格的舊相識,也能談笑風生不會嫌棄。外人說起來,也會這樣說吧——哎,你看那蕭自清爲什麼會對那陳睿萱特別好呢?別人會回答——我也不懂啊,可能因爲那陳睿萱是他小時候認識的,所以雖然陳睿萱這個人不怎樣,性格還那麼聒噪庸俗,但是蕭自清還是對她很好的呀。呵呵,大家以爲這樣總覺得我是個?芎玫娜耍乙不嶙芫醯每牡牧恕ぁぁぁぁぁぁ?
說到這裡,蕭自清和蕭媽媽鬼馬一笑,搭着她的肩膀:“哎呀,好媽媽,你最瞭解我了,我從小就很喜歡別人誇我的,你兒子我心裡可虛榮了······”
“嗨!你就吹吧!任你說的天花亂墜頭頭是道,還不是在敷衍我不肯聽我的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蕭媽媽沒好氣地笑了出來,拍了一下蕭自清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後轉過臉來笑着問他:“不提這些了,對了,你們今天是去舊時的弄堂那邊了麼?見到什麼了沒?”
“呼,還是和以前差不多。”蕭自清終於應付了蕭媽媽,長出了一口氣,而後略有些遺憾道:“可惜以前跟着學琴的夫子不在了······”說着,蕭自清放開蕭媽媽的肩膀,轉而走到書桌前,上面有着剛開始回來時畫的一幅那弄堂的丹青,現在墨跡還沒有幹,他想了下,提筆在上面點出幾道聊天的人影,嘆了口氣:“只見到一個童年時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