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墨聽着吃力地冷笑了一聲,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帶着決絕的冷酷:“話雖如此,但是現在大家都不是爲了別人去打仗了。昨天開始的時候,咱們不是都已經告訴大家事情的嚴重性了麼?如果是一開始趁着內訌分道揚鑣,那還可能僞裝成平民,就算咱們是在一個稍微有利一點的地形那裡,他們也可以脫掉軍服,躲進山裡等到風聲過後再出來。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可能。咱們現在是在一條死路,背水一戰,只能破釜沉舟,如果不能勝,就是死。”
“難道黃將軍還真的相信了民女那份信口雌黃的計劃麼?!”唐雨墨聲音略微顯得激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指着剛纔已經被黃興扔在地上的那封建議書:“沒錯,那全是民女這個刁婦騙人的!民女不是救世的觀世音,怎麼可能真的算無遺策?黃將軍,民女所能作的,也就是控制住這一天的時間罷了!哼,蕭陽的軍隊本來就一直在追殺我們,因爲力量懸殊情敵,一時間頭腦不清醒纔沒反應過來的。如果這次咱們不能把握住機會反撲成功,等到他們回過神來,那麼咱們就連這最後一個機會都沒有了!”
黃興聽得膽顫心驚,一時間已經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唐雨墨。這個女人的面容虛弱而蒼白,但是眼神卻銳利得如同狩獵的鷹。此時他只有微微張着嘴,聽唐雨墨繼續說下去。
“我不過就是指了條路給大家,是否要走全由各位,自己的命只有自己才能保住!在這種情勢下,難道就憑我一個婦人的小手段就能瞞天過海麼?呵呵,黃將軍不要太高看民婦了。”唐雨墨說到這裡,聽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黃興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我和我相公現在都是重病纏身,如果四千打一千都不贏,那我們就認命死在這兒了……”
七月十一,黑雲壓城城欲摧。湖州杭州兩地的交界處的天空風起雲涌,才過午時,就已經幾乎如同傍晚暮靄降臨一般陰沉。那厚重的積雨雲翻滾着,越積越厚,越積越厚······在這河灣的死地,威勇軍的數千殘兵開始得到召喚,在空地進行了集合。
大家雖然都站成了隊伍,但是心卻沒有在列隊上,整個隊伍間瀰漫着不安的情緒。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關注着那邊的主將營帳——此時能參與到逃亡隊伍高層的將領、望族士紳正在裡面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還看見有人把情緒相對激動的要動手的人暫時攔了出來。
等到現在,關於李薄的軍隊已經發現他們逃避的方向,正在朝這邊折返的消息,也漸漸在隊伍中散開了。羣衆裡當然也有人知道,但是卻沒有起任何的騷亂——因爲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麼現在那些羣衆甚至都沒有辦法立刻做出任何一個衝動的決定——比如像該怎麼做,後面是水流湍急準備在雷雨下水面高漲的河流,前面是把他們當作獵物一般的逆賊,誰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現在人羣裡一般都是在竊竊私語地議論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當然也會和認識的人愁眉苦臉地互相探討“怎麼辦”。當然,最終當然也是探討不出什麼來的。
主將營帳裡,則是已經相對有了一個結果的沉默氣氛。何世萬、官偉豪、黃興、還有那病得快不行的年輕婦人唐雨墨和扶着她的丈夫沈潤山,還有一些在杭州有着聲望的官員或者鄉紳,此時都保持着沉默。
經過唐雨墨的一番解釋,還有大家的一番爭論,現在大家都在等着何世萬做決定。何世萬作爲杭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這位老人在這個時候有着最高的地位——他不但有錢,家族是世家,而且和官鈞賢一樣,是一個大儒。信朝一向重文輕武,所以就連黃興也不敢怠慢他。何世萬到底是一個見過風浪的大人物,在整個剛纔大家爭吵的過程中,他並沒有露出多少情緒,而是陰沉着臉在聽大家的辯論。最後,此時他終於深深地看了唐雨墨一眼,點了點頭。
一切都已經有了決定。
“在杭州的時候,官老是很看重你的,我們都相信他的眼光。而且現在事已至此,難過也是無濟於事,也只好聽你的了。你就去吧,自己的身體多保重。”
話音未落,就有一名軍官正要憤怒地朝唐雨墨衝過來,隨後被人隔開了,何世萬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搖搖頭,拄着柺杖轉身離去,那將領在罵罵咧咧中被拉開了和唐雨墨的距離,唐雨墨沒有看他,由沈潤山攙扶着往另一邊離開了。唐雨墨並不是害怕他,而是也理解他憤怒的心情,而自己現在確實沒什麼太多時間和他解釋——自己現在疲憊不堪,體力有限,要抓緊時間做一些更爲重要的事情。
與此同時,黃劍所帶領的隊伍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在當地駐紮下來。當然他也沒有折返。黃劍不是沒聽說李薄折返的消息,但是出於各種私心,他打算“停一停,想一想”。其實是打着李薄和逃兵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坐收漁人之利。但是,更北的地方,玄羽衛在停下之後,已經接到了斥候的線報,然後下令準備朝這邊趕來。而另一個方向,那個本命叫馬榮添,小名叫馬饅頭的少年,正帶領着一隊黑寡婦朝着這邊包抄過來。不過他的速度不快,也不着急,他是接到李薄示好派來的斥候的消息的。他不過是打算等着李薄他們在那個地方打敗了那支逃亡的隊伍,那些散兵遊勇的潰軍,用不着自己出手,自己只需要而後去接收看中的那個軍師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