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搖頭：“並不止是分散注意力。”
魏東生旋即補充說：“於我來說，網絡遊戲行業屬於服務行業，無論運營商，還是開發商，目的都是服務於玩家。玩家有甚需求，我就去滿足他們，玩家滿足了需求，就不會讓我們賠錢倒閉。我製作《十國春秋》，並非個人喜歡永久免費增值收費機制，而是發覺遊戲市場忽略了那些有時間沒錢和有錢沒時間玩家羣體的潛在需求。”
“既然市場存在這樣的需求，我就去滿足他們。”
“先有玩家羣體的需求，而後纔有《十國春秋》的誕生。《十國春秋》服務於那些有時間沒錢和有錢沒時間的玩家羣體，記住，這是《十國春秋》安身立命的根本。《十國春秋》不需要理會計時付費玩家的鄙視，因爲他們不是《十國春秋》的客戶羣；《十國春秋》不需要向計時付費玩家妥協，因爲他們不是《十國春秋》的客戶羣。《十國春秋》真正棘手的難題，是如何協調真免費玩家、半人民幣玩家、人民幣玩家、超級人民幣玩家之間的衝突，我之所以聘請數學家和經學家構建複雜的社會經濟模型，便是爲了解決複雜的共存問題。”
“未來的問題，且留到未來，先說目前的複雜現實。《十國春秋》面向有時間沒錢和有錢沒時間的玩家羣體，根本不可能也沒有必要與計時付費玩家羣體妥協，然而，我的理念，網絡遊戲行業屬於服務業範疇，春秋軟件作爲一家開發商，春秋網絡作爲一家運營商，與計時付費玩家羣體並沒有任何不可調和的矛盾。計時付費玩家羣體，不是《十國春秋》的目標客戶，卻是春秋網絡的目標客戶。”
景民強眼前一亮：“你是說……？”
魏東生點頭：“與其糾結在《十國春秋》，不如另外推出一款計時付費遊戲。”
景民強：“春秋軟件目前並沒有其它網遊項目啊，現在開始研發，來得急嗎？”
魏東生搖頭：“春秋系列公司底蘊太淺，管理框架尚未完善，許多細節方面都不規範。莽撞分心研發新項目，資源協調方面極容易出現事故，結果有極大概率犯下1+1＜2的典型錯誤。春秋網絡既然踏步網絡遊戲行業，就要專注做好、做到極致，先努力運營好《十國春秋》。爲了儘快滿足計時付費玩家的需求，我準備代理運營一款計時付費網絡遊戲。”
景民強沒有驚訝魏東生的代理想法，事實上，代理運營纔是華國網絡遊戲市場的常態。《十國春秋》現世之前，國產遊戲旗幟下只有《大話西遊2》值得一提，其它皆是吃剩飯墊底存在。因此，景民強沒有詢問魏東生爲何代理，而是直接詢問：“你有選擇了？”
魏東生：“world_of_warcraft。”
景民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重複：“warcraft？”
事前慣來做足準備的常明霞，適時翻譯成中文：“是《魔獸世界》。”
景民強最近補了許多課，聽到《魔獸世界》四字，立刻建立相應的印象，皺眉說：“這款遊戲的代理競爭非常激烈啊，盛大網絡、第九城市、光通通信都死死盯着，前些時候還傳出1500萬美元的天價代理費。而且，據說《魔獸世界》代理運營談判已經解決主要分歧，本月或下月就能出來結果。論時間，我們太晚了；論資金，我們也不充足。”
魏東生笑了笑：“有一句話，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如果時間太晚，那便不妨用金錢開道。”
魏東生說話間，中性筆在筆記本畫一個大大“6”字，舉起來向與會衆人展示：“這是我爲《魔獸世界》預備的代理費用。”
衆人迷惑不解。
《魔獸世界》已經傳出1500萬美元天價代理費，魏東生敢說用金錢開道，肯定不是6000萬人民幣。可如果不是6000萬，總不能是6000萬美元吧？現價匯率折算，6000萬美元可是4.9億人民幣。華國2002年度網絡遊戲市場總營收9.1億元人民幣，然後你說花費4.9億人民幣代理運營《魔獸世界》？
瘋了吧！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陷入尷尬。
陸斌奇感覺景民強不便當場質疑，果斷代替景民強發言，向魏東生提問：“如果高到6000萬美元，肯定是保底協議吧？”
魏東生：“這是肯定的。”
陸斌奇：“三年保底，還是四年保底？”
魏東生：“四年。”
陸斌奇一邊快速敲打計算器，一邊當場計算這筆談判：“四年最低版稅金4.9億元，摺合每年1.225億元。以網絡遊戲行業40%毛利潤簡單折算，《魔獸世界》每年營收3.0625億元，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以每小時0.25元收費簡單計算，日平均在線玩家數量躍升至13.98萬，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假設每名玩家日平均在線時長爲3小時，日活躍玩家數量達到111.8萬之巨，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
魏東生搖頭：“你計算錯了。”
陸斌奇一愣：“哪裡？”
魏東生指着筆記本的6字，說：“我寫的這個6，不是6000萬美元，而是6億元人民幣。”
陸斌奇：“！”
景民強等與會衆人愈加無語，6000萬美元天價還不夠，一次性增加到6億元人民幣。
陸斌奇不折不撓敲打計算器：“四年最低版稅金6億元，摺合每年1.5億元。以網絡遊戲行業40%毛利潤簡單折算，《魔獸世界》每年營收3.755億元，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以每小時0.25元收費簡單計算，日平均在線玩家數量躍升至17.13萬，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假設每名玩家日平均在線時長爲3小時，日活躍玩家數量達到136.98萬之巨，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本運營。”
陸斌奇收尾總結，擲地有聲給出判斷：“這樣的數據，《魔獸世界》是絕不可能達到的。相反，《魔獸世界》極大概率水土不服，像《魔劍》《無盡的任務》那樣掙扎於死亡線。”
魏東生卻恍若沒有聽見，繼續增加難度：“6億隻是四年保底版稅金，再加上籤約金、前期開發投資費用、推廣銷售費用，《魔獸世界》的代理運營費用，將會是8億而非6億。”
陸斌奇：“！”
景民強等與會衆人，已經無話可說。
除了管理層期權股，春秋網絡目前只有三名股東，霍永善、景民強、魏東生。霍永善遠在盤陽市憧憬他的連鎖網吧，只有分紅收益權利，沒有干涉春秋網吧具體運營的影響力。景民強股份比例也不高，但是春秋系列公司尚需依賴他的政治經濟資源積累以及龔家若有若無的影響力。譬如第三方支付信用寶，各家銀行並不願意與春秋信息服務簽約合作，後來景民強妻子拜訪一位在華國金融系統盤踞多年的朋友，借她的朋友一句話，各家銀行才以最快速度配合春秋信息服務及時推出信用寶。
合同的條條框框，股份的多多少少，並不能絕對約束世間的活人。
如果景民強堅持反對耗費8億人民幣代理《魔獸世界》，其對春秋網絡實際阻礙程度，肯定遠遠超過19%股份比例。然而，景民強畢竟是景民強，魏東生之所以敢來借勢景民強，便是曉得未來的老朋友景民強絕對不會這樣簡單粗暴行事。
景民強固然不願意耗費8億資金引進風險無窮大的《魔獸世界》，卻也不會利慾薰心到立刻與魏東生決裂。相反，景民強常常會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心態面對低成本投資。譬如投資1000萬，遇到類似不可調和的路線抉擇，景民強會及時拿回1000萬保本，而非與創業者爭奪控制權。然而，春秋網絡1000萬股份是憑空刮來的，是魏東生無償贈與的，是魏東生一己之力帶起來的。景民強沒有事實投資這家公司，因此不會產生事實損失，那便不如繼續相信魏東生的抉擇。
如果虧到只剩底褲，那也是魏東生的成長代價。
景民強性格如此，所以並沒有堅持己見，主動後退：“好吧，如果你堅持，我選擇相信你。”
常明霞入職春秋系列公司以來，先任職魏東生的助理秘書，種子下載神器項目歷練之後，又負責《十國春秋》的運營事宜。常明霞接觸魏東生時間已久，已經非常熟悉魏東生的性格，曉得魏東生這樣語氣開會，心裡定然已經有了誰也無法阻止的答案。與其此時莽撞頂撞，不如待出現問題之後，才細水漫流說服魏東生放棄該計劃。
凡此種種，沒有人激烈反駁魏東生。
魏東生卻無意扮演這樣的桀驁專斷形象。
魏東生故意留給景民強時間表態間接折服陸斌奇和扈世飛，緩緩道出自己的理由：“我爲什麼天價引進《魔獸世界》？因爲《魔獸世界》哪怕虧到《魔劍》那樣瀕臨倒閉，它的價值也遠遠大於8億人民幣。”
景民強、陸斌奇、扈世飛、常明霞、雷家飛等人齊時愣住：“虧到倒閉，也有價值？”
魏東生重複他的論斷：“是的，你們沒有聽錯。哪怕《魔獸世界》最終成績不到一千名玩家在線，我也有辦法靠它賺取兩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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