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男人真是的,一談起話就感慨來感慨去的,要不要給你們支個桌子,再來個促膝長談呢?”見兩人一談起話來,就把自己晾在一邊,王語謠嘟着嘴抗議道,俏皮可愛中,夾帶着掩藏不住的嫵媚,讓人難以直視。
“哈哈,想要促膝長談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唉,這電燈泡哪兒放哪兒礙眼,我先去訂房子了,你們年輕人去聊吧,晚一點回來也沒關係。”王承遠苦笑般的搖搖頭,摸了摸王語謠的額頭,然後自顧自的進了飯店,還不忙對兩人揮揮手囑咐道。
“爲老不尊,越來越像任老爺子了,額...我爸就是這樣,陪我走走吧,很久沒回來了,這次過後,下一次不知又是什麼時候了,可以吧?”王語謠頓了頓,然後纔出聲詢問到,雙眼凝視着雲離,讓人萬難抗拒。
餐廳就在校園外不遠處,兩人並肩走着,很快就進了校園範圍。來到六月,南方已經進入到夏季模式,漫步在校道上,昏黃的路燈明暗不定,晚風清涼,蟲鳴不斷,時而還能看到些夜歸的學子,不知是因爲學習繁重,還是佳人有約。
王語謠是新聞與傳播專業的高材生,也是雲離第二專業班上的同學,成績出類拔萃,加上過人的容貌,聽說還是出自名門之家,自然而然,就成了學院甚至校內的焦點人物,不少男生的夢中情人。
本來這跟雲離沒什麼關係的,他不是那種看誰漂亮,就要去套近乎的人,相比起樣貌,他更願意結交那些有共同話題的人。
雖然同被認爲是高材生一類人,但云離並沒有多少競爭的意思,可這王語謠是個十分好強的人,老被雲離壓過一頭,自然不甘屈居下風,一直把他當做是最大的競爭對手,有事沒事都喜歡調侃一下他,連“雲彩天”的外號,也是出自王語謠之口。雲離對她是敬而遠之,但越是退避,這王語謠越是來勁,使得兩人偶有摩擦,雖不至於說是死對頭,但云離對這朵帶刺玫瑰,着實沒多少好感。
兩人最大的矛盾,發生在差不多兩年前,那次到英國留學機會的競爭上,當時學校裡只有數個名額,而他們學院也只有唯一一個,雲離和王語謠,就是最有力的兩個競爭者,當時班裡還舉行過非正式的投票,看大家更看好哪位摘得桂冠。
王語謠對此事十分重視,私底下還跟朋友開玩笑說,要是比不過雲離,就去當他女朋友,結果這句玩笑話被傳開來了,成了校中熱話,大家都拭目以待,看看他們兩人最終如何收場。
取錄標準是要綜合筆試和麪試成績,但面試的時候,雲離並沒有出現,被算做是自動放棄了,結果王語謠順利獲得唯一的名額。當時成績公佈出來,雲離的筆試成績可是遙遙領先,若不是沒來面試,那個留學名額簡直就是囊中之物。
雲離自己沒說明是什麼原因,大家紛紛戲稱,是雲離聽到了流言,怕王語謠真來纏上自己,寧願放棄留學的機會,也要保存自身。這可徹底把王語謠給激怒,她能接受失敗,但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羞辱,她曾找過雲離,要他當面解釋,雲離對她本就沒什麼好印象,也不想跟她多做糾纏,能避則避,不久後就到鹿鎮中學支教去了。
過年的時候,王語謠還給雲離發過短信,就是那條配有康橋圖片的,只是雲離並不想回復她罷了。
“聽說你在西南那邊鄉里包下了幾個山頭,是要當土地主呢,還是做個山林野夫,不過依你的性格,還是挺適合的。”王語謠踏着小碎步,調侃雲離道。
雲離沒有答話,依舊慢慢的走着,凝視遠方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王語謠扁了扁嘴,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有一件事情忘了,需要跟我解釋一下呢?”
雲離鼓了鼓腮,說道:“那一回,我不是特意不去的,只是發生了點意外,纔沒有去成,僅此而已。”
兩年過去了,既然王語謠提起這事,雲離便大方跟她說明白。
“當初早跟人家解釋清楚不就好了?你可不知道,當時成績公佈出來後,大家是怎麼看我的,我是頂住了多少的壓力,最後才決定接受你施捨出來的機會,繼續出去留學,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能一句‘僅此而已’就將我打發吧。”聽到雲離滿不在乎的回答,王語謠不好氣說道。
“講清說明又怎樣,你若不放下偏見,再多的解釋也是徒勞,不是麼?”雲離平靜道。
王語謠哼了一聲:“我是個死心眼的人,你就把個中的原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給我交代一遍,讓我聽聽是不是‘僅此而已’!”
雲離嘆了嘆氣:“沒有去,是我最重要的人,剛好在那時候進醫院了,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事情能與之相提並論。”
“是你的親人嗎?”
“是的。”
雲離沒有絲毫隱瞞,當時他正好接到百合的電話,說方姨腹痛發作,吃過藥也沒有緩解,被送到醫院去了。得知情況後,雲離想都沒想,就直奔醫院而去,根本沒心情去什麼面試。
“那我之前發那麼多信息,你怎麼一個都不回,搞得好像我欠你什麼似的。”王語謠不滿道。
雲離攤了攤手,說道:“事情就是這樣,至於沒回你信息,算我的不是,不過你也知道,我在深山老林裡,信號比食物還難找,想必你也能理解。”
王語謠當然不會接受他這個解釋,但也不打算追究下去,說道:“讓我猜猜看,以你的能耐,當然不會去種地種田那麼簡單,當土地主這種也不合你性格,不會是要去建個大莊園吧,以前你就喜歡看那種書,什麼曼斯菲爾德,簡奧斯丁之類的。”
王語謠一把就猜中,讓雲離小小吃驚了一下,也不作隱瞞:“差不多吧,離莊園還差遠了,有機會請你去看看。”
“這可是你說的哦,留學那邊的課程已經完成了,過段時間,我會加入一家獨立媒體的項目製作,一邊實習一邊繼續深造,正好就在西南那邊,你說巧不巧?”雲離話音剛落,王語謠就馬上接話,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自己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就釀成了“大禍”,雲離暗罵自己失策,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笑着說道:“歡迎至極…對了,你那個是什麼項目?”
看到雲離有些不自然的樣子,王語謠忍不住笑了出聲,露出森白整齊的牙齒,說出讓雲離更抓狂的話:“探訪並記錄人文風光的,西南地區少數民族多,有些古老風俗已瀕臨失傳,是時候要做些事情,將這些非物質遺產給保存起來,到時說不定要你協助哦,這麼有意義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會拒絕的,對吧?”
“嗯,自然是樂意效勞。”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爸的公司也是在西南地區,他也是這個項目的出資人之一,看你們倆挺談得來的,我下次帶他一起去看你,說定了咯。”
兩人說着說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教學樓後面一個小湖前,走了好一段路,王語謠也有些累,四周並沒有椅凳,兩人就找了個石板梯級,隨意坐了下來。
晚風陣陣,遠處路燈的燈光,照射到湖面上,把水紋的動態全展現出來,波光粼粼,別具一番風情。佳人在旁,香風淡飄,讓雲離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出於異性間那種神秘的引力,還是自己之前對王語謠存在偏見,而產生的愧疚之情。
“當初入學的時候,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也是第一次,獨自出遠門,以爲自己學習好,從小到大什麼都比人優秀,入學報到什麼的,自然是輕而易舉,結果拖着行李,連路都找不着,也不好意思去問人,就在小湖這裡坐了大半天。”遠看着湖面上的水光,王語謠輕聲細語說道。
“後來呢?”雲離好奇問道。
王語謠理了理頭髮,說道:“那一天,我渡過了人生中最彷徨的一段時間,也是第一次,學會了改變自己,收起棱角,最後跌跌撞撞,辦完了入學的手續。”
雲離認真的聽着,卻不知道如何搭話,只好保持沉默,而王語謠則轉過頭來,繼續說道:“當天夜裡,我睡着宿舍牀上,不由自主就哭出來了,大家以爲我是想家,都來安慰我,其實我自己很清楚,不是因爲軟弱,而是我不捨得去改變自己,感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正被一點一點的奪走。”
“長輩們總是講,改變是件好事情,讓你能接觸更多的可能,學會更多的知識,可以應對生命中更多的變化,但他們不知道,對我來說,所謂的改變,就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審時度勢,擅於競爭,刻畫出一條公式,把理性和感性量化支配,這就是現在的我。”王語謠在雲離耳邊輕聲細語,說道最後,連語氣都顫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