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 顧雲悰冷眼瞧着陳笒的傷處將藥膏塗上,“要是我沒躲開,你會怎樣?”陳笒擡眼, 微笑“那就英雄救美唄。”本就沒想瞞過顧雲悰, 要是這麼明顯的安排都看不出, 他就不是顧雲悰了。
顧雲悰手上一緊“還是煩勞太子殿下下次跟我說一聲。”陳笒呲牙, 嘴角的笑意卻是沒散。顧雲悰臉色不變, 詢問道,“你要勾人動手?”
陳笒聳肩,“沒有最好, 要是有,咱們也能有個準備。”所謂的準備, 就是讓這些人, 從出手就落了下風, 顧雲悰嘆了口氣,訕訕道, “接下來,先用你這個太子的身份辦點事,最好,在皇上駕崩之前。”
“這個可能性估計不大。”陳笒看看被包紮上的手“我出宮的時候遇上任明澤了。聽他的意思,似乎沒準備讓皇上活太久。”
“太久。”顧雲悰轉念“怕是活不過兩天吧。”陳笒神色凝重“所以, 不能讓他活過今晚。”
顧雲悰抿脣, 陳笒此時想的什麼他知道, 卻不能勸, 古往今來就算是直接弒君弒父的又有多少, 何況像他這樣名正言順的。
“任明澤下蠱一事不好往外傳,恐引起恐慌。”陳笒點頭, 示意顧雲悰繼續,手指輕輕畫着圈,他剛說了開始,顧雲悰已經想到了後續。顧雲悰手托腮,輕輕搖頭“我能想到的,不涉及朝堂,所以還是先配合你爲上。”
“帝后一直相傳情深,若是能趁機將鄭國公再打壓一把,不失爲一箭雙鵰。”陳笒附身將顧雲悰攬住,“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答應留下。”
言語間透露的意思讓顧雲悰有些窒息的感覺,擡頭,顧雲悰輕笑“我還要指望着太子,幫我重建文淵莊呢。”陳笒眉頭挑挑,嘴角的淡笑落下,但是沒讓顧雲悰看見,“自然。”
腳步聲傳來,屋內的兩人分開,陳軒出現在門口。“父王,世子叔叔。”大半年沒見,陳軒竄高了不少,身上的書卷氣也比以前濃了,從步伐上看,功夫確實沒放鬆,只可惜還是見效甚微。
“過來。”陳笒衝兒子招手,陳軒瞪着眼睛看他的父王,儘管和岑先生學書並不無聊但是他真的好想父王。陳笒輕笑“以後不要叫世子叔叔,叫君父。”顧雲悰微笑,看着眼睛晶亮的陳軒,“君父。”陳軒上前行禮,動作利落不見一絲猶豫,倒是顯得比其他人接受的還要快。
顧雲悰將陳軒拉起,“你不奇怪?”陳軒歪歪頭“沒有女人能夠配的上我父王。”陳笒挑眉,這是誰教的?顧雲悰微笑,“過來找你父王什麼事?”
“岑先生說,想正式收我爲弟子。”陳軒轉到他父王那邊“但是這事需要父王同意。”
陳笒輕笑道,“岑先生是在明知故問。”既然他把兒子派過去,自然就是存了讓岑先生教導的心思,這個老學究。
“那父王是同意了?”陳軒看見陳笒點頭,又轉向顧雲悰“君父覺得呢?”顧雲悰揉揉小孩還未束上的髮髻,“自然沒意見。”
“拜師禮在那裡舉行?”陳笒想着近期的安排,既然岑先生已經有了準備,那應該是越快越好。畢竟,很快就要國喪了啊。
“岑先生說,要在國祭司。”陳軒看看兩位父親忽變的臉色,神色微怔“怎麼了?”
國祭司,是太子受教拜師的地方。陳笒看看一邊的顧雲悰,“好。”太子定下,便代表了,以後不會再有子嗣。顧雲悰眼眸微垂,陳笒自己就是庶子上位,自然不會讓他的孩子重蹈覆轍吧,而且,陳軒的能力比起那個已經死了的太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那我去回了夫子。”陳軒行禮告退,顯然十分高興。屋內一時有些安靜,陳笒剛準備開口,就見鄭管家快步出現,行動間甚至用上了功夫。
“王爺,皇后薨了。”隨即補充“這次是真的,宮中已經開始準備了。”陳笒起身,徘徊兩步,“去盯着鄭國公,把消息放出去。”消息,自然是皇后受不住太子之位淪落在他人之手,一氣之下撒手人寰。反正最近皇家發生了什麼也基本不是秘密。
“皇后沒了,不會是任明澤出的手。”顧雲悰大腦運轉,第一時間將任明澤的嫌疑排除,儘管任明澤給皇后下的蠱蟲是皇后的致死原因,但是任明澤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下手,他還要將鄭國公安撫一下,現在下手,就是讓鄭國公徹底和皇家斷絕關係。
而以鄭國公現在的實力,對上陳笒來說,還算不上實力均當。“下手的八成是皇上。剩下的兩成,是純姨。”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純姨之所以只有明瑞一個孩子,就是因爲皇后做的手腳,現在他得了大權,純姨一時忍不住也是理所應當。至於皇上,其實陳笒可以確定,皇后的死和皇上絕對有關係,從他昨天夜裡見到的那些屍體,他就有所懷疑。
但是現在他還不能推測出皇上下一步準備做什麼,最好是按照他的計劃,傷心過度之下,隨着皇后去了就好。
“你現在要進宮嗎?”顧雲悰擰着眉頭,他覺得這件事有九成是皇上做的,只是沒想到皇上之前表現出的和皇后伉儷情篤,現在卻能輕易要了她的性命。剩下的一成,他懷疑是陳笒,畢竟這個時候出手儘管會對名聲上有些損失,但是可以打擊到鄭國公。
“不,現在,咱們應該等着宮裡的消息。”陳笒脣角微微上揚,江湖出身的顧雲悰,自然是重視這些,他卻不是,皇后死了,國母新喪的時候,正是所有朝廷大員準備動作的時候,他怎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作引起那些人的懷疑呢。
“好。”顧雲悰點點頭,看看一邊正在等待的鄭管家“鄭伯,派人進宮把純妃保護起來吧。”
陳笒一愣,隨即欣慰一笑,點點頭“皇后新喪,現在宮裡亂的很,誰也不會注意到多了幾個侍衛的。”將純妃保護起來,不僅是給忠信候一個安心的信息,更有就是,能拔掉現在安插在純妃那的釘子。畢竟以後就不需要他們了。顧雲悰淺淺微笑,既然他懷疑到了純妃,那自然,曾經在純妃那會做些安排。正好可以借這個時候決定他們的去留。
下午,皇宮報喪的使者傳來,陳笒狀似大驚,連忙備馬入宮,到了皇宮,陳笒看見一臉悲痛的任明澤前來迎接。“太子,你來了就好了,母后去了,父皇悲痛之下昏厥,現在已經是起不來了。宮內諸事都由純母妃,靜母妃暫代,朝內的事務,還等太子主持。”
如果任明澤真的只是失散的二皇子,如果他身後沒有顧啓淵,如果他在之前沒有拉攏大臣,陳笒真的就被他這幅作態給騙了過去。馬車聲滾滾而至,陳鬆從上面下來,勤王妃小心的扶着他,自從上次受傷,勤王就一直藉口養傷不理朝政,而後面的龍爭虎鬥更是絲毫沒有參與,陳笒看看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底氣明顯比受傷前要足了的三哥,心中暗道這個三哥,真的是與世無爭啊。
“三弟,莫急莫急。”任明澤一副好哥哥的樣子上前,之前他和陳鬆幾面之緣,如此情狀倒也不算是意外。
“見過,太子殿下,二哥,爲弟,咳咳,聽聞旨意便立刻前來。不知父皇現在可還安妥?”陳鬆放開扶着他的王妃,勤王妃對兩人行禮之後就靜立在一邊,對於現在的太子,她始終不敢直視。
“父皇已然昏厥不醒,宮內諸事還要你我兄弟操持。先進宮吧。”任明澤一臉沉痛,帶着兩人進宮。宮內已經是一片素白,顯然已經準備了不少時間。陳笒四下打量一番,確認之前在宮中安排的人還在,心下安定。
皇后的寢宮鳳藻宮已經哀聲一片,靈堂就設立在正殿,國母新喪,靈堂應該佈置在宮內的祠堂,但是因爲皇后去的突然,祠堂還沒有佈置好,故而先在正殿設立。
陳笒當先上了三支香之後,由宮人換上孝服,在堂前叩首三下,迴轉身來“二哥現在這裡照料,孤和三哥去看看父皇。”任明澤點頭,站到了一邊低泣的太子妃一邊。陳笒轉身出門,正對上前來拜祭的陳誠,點點頭,便和陳鬆當先離開。
陳鬆看看還是一身王爺朝服的陳笒輕咳兩聲“四弟倒是省了一身太子朝服了。”陳笒神色平靜“三哥此話怎講,父皇龍體康健,只是一時悲憤心中鬱積罷了,很快就會康復的。”陳鬆擺擺手,淡笑道“罷了,罷了。我也輕鬆了,不想了。”
雖不知陳鬆是何意,但是上次陳鬆受傷終究是和自己這邊脫不掉干係,陳笒心中的愧疚此時超越了戒備,卻不善言語,只默默無言。行至半路,陳誠便從後面追了上來,“倒是可憐了大皇子妃,先喪夫,又喪了婆婆。”說罷又自己搖搖頭“倒是省了她連番守兩次孝。”
此語言出,可爲是對已故皇后的不敬,陳鬆看看面不改色的兄弟二人,微微點頭。
三人還沒走到皇上的寢宮,就聽見周成吉踧踖不妨的呼號聲。陳笒神色一動,腳下加速,打開寢宮的們,就看見陳煜一隻手耷拉在牀邊,邊上的周成吉腳下有一碗碎了的蔘湯。
“傳太醫!”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喊道,但是誰都知道這時候傳太醫已經是於事無補,太醫能做的,不過就是確認皇上駕崩。陳笒兄弟走到近前,看見陳煜的臉色,心下了然,這是一口氣沒上來,硬是噎死過去的。隨後趕到的太醫也證實了兄弟幾人的猜測,太醫跪在牀邊,稟報了皇上駕崩之後,陳笒看看牀上並沒有留下其他痕跡,略略點頭“周公公,去請宣王來。”
皇上駕崩,他們如何也要先照應一下“還有宮中的大公主和七皇子。小孩子,也要給父皇哭上一哭。”陳誠補充道,皇后想要多拿捏幾個孩子在手裡,卻不想報應來的這般快吧。
“是。”周成吉領命退下,陳笒走出寢宮“傳奉先殿的人來。”門口的小內侍領命,心中驚詫,皇上駕崩,這幾位王爺和太子倒是一個比一個鎮定。
所幸漢邦傳統,皇上繼位的時候就已經將壽材備下,不然要是像皇后那樣,可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了。
奉先殿,陳笒看着新佈置上的靈堂,嘴角冷笑,果真,皇上就算是死了,也是曾經的權利至高者。
“將王君接來。”陳笒回身吩咐,“還有幾個孩子,大皇子家的,誠王妃有孕,就免了這一遭。在家守孝便是。”
大司徒皺眉“太子,男妻守孝,不和規矩。”陳笒面色嘲諷,冷冷道,“規矩,不過是顏面罷了。”大司徒潸然,但終究是沒說什麼,皇家,就是最大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