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煜率領的三千軍馬並沒有完全撤退,在拿到銀子後,他帶領士兵佯裝的向南走了十五里,然後吩咐百餘騎兵護送着銀子返回北海衛,接着在確定沒有建奴斥候跟蹤後,開始繞道向東,悄然的又折回到金州衛東南十里開外,開始就地隱匿起來。他派出十多名斥候前往金州衛前方探查消息,見到城樓有火,那便是內應信號。
夜已入深,北風呼嘯,星幕在變化莫測的黑雲後顯得零散斑斑。
韓煜提着緊張亢奮的心境,在臨時營帳中急切的等待着斥候回報。這時,王雲和林忠二人用荷葉包裹着一塊醃肉乾和幾個饅頭走了進來,醃肉是馬肉,半個月前旅順口一戰從被打死的馬身上割下來的。
“怎麼樣,有消息沒?”韓煜趕忙問道,但是在看到王雲和林忠僅僅是來送食物的時候,臉色不由的露出了失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大人,現在才子時,時間還早,您先吃點東西吧,不然等下沒力氣操起傢伙也不是個事呀。”王雲將醃肉和饅頭放在了韓煜面前的軍案上,語氣誠懇的道。
韓煜又嘆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什麼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自信,一種虛無的力量正在急速抽空起初澎湃的沸騰之心。他心不在焉的拿起了饅頭咬了兩口,最終焦躁的又丟了回去,沉默一時後,問道:“王雲,林忠,你覺得咱們這次能成功嗎?”
“大人,您就別患得患失了,大不了硬攻,咱三路大軍六千人,火槍千餘,火炮數座,還拿不下金州衛?”王雲大大咧咧的安慰着韓煜。
“硬攻若是可行,我還會這麼麻煩要去騙開城門嗎?”韓煜搖了搖頭,一副傷神的樣子,“金州衛居高臨下,兩翼靠山,我六千軍就算成功硬攻下來,也會元氣大傷、損失慘重。金州衛離復州、遼陽不過百里,損兵損將我們該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戰鬥?”
營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氣氛顯得百無聊賴起來。
林忠思略片刻,似乎是想打破默然的境地,於是隨意找到了一個話題,笑呵呵的道:“韓大人,小人敢問一下蘇姑娘是否身有所許呢?”
“蘇姑娘?你是說穆瑤嗎?”韓煜詫異的看着林忠,“怎麼,你看上她了?”
林忠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笑道:“瞧大人您說的,小人一介匹夫怎麼配得上蘇姑娘,只是咱北海衛都是臭爺們,蘇姑娘一朵鮮花獨樹一幟,還真是讓人心癢癢。您還別說,十天前蘇姑娘換上女裝,那可真是絕美的胚子呀。”
蘇穆瑤自從跟隨韓煜以來,從來是身穿簡裝,以便在男人羣中不招惹是非,怎麼十天前會突然換上女裝呢?
“哦,對了,在出發前我似乎沒怎麼見到穆瑤,你們有見到過嗎?”韓煜問道。
“啊?”林忠臉色稍微有些疑惑,“十天前我見到蘇姑娘換上女裝,還拿着一個小包袱,向城門走去了,當時我還叫喚了她一聲,可是她沒理我。”
“拿着包袱出城?”韓煜越來越感到不妙。
林忠點了點頭,說:“是的,小人親眼所見。”
韓煜轉向王雲,問道:“我們這裡有沒有前幾天守過城門的弟兄?”因爲北海衛新建不久,固定排班守城的制度還沒有完全落實,都是隨機調動各營輪流守衛。
“有,老張哥的部屬就是前幾天輪班守城的。”王雲想了想,答道。
韓煜連忙催到:“快,你馬上去問一下老張,蘇穆瑤離開北海衛後,在我們出發之前有回來嗎?”
王雲不敢怠慢,馬上起身出了營帳。過了一段時間,他匆匆的趕了回來,臉上一片難色,道:“老張的確見過蘇姑娘出城,但是一直就沒回來過。”
“糟了!”韓煜想起了那晚與蘇穆瑤的談話,這個倔強的小姑娘爲了得到自己的認可,一直想要做出一番驚動的事情來。他不禁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蘇穆瑤已經混入了金州衛了?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又脫口叫了兩聲,“這下糟了,這下糟了啊!”
“大人,怎麼了?”王雲和林忠齊齊驚惶不定。
“蘇穆瑤,蘇穆瑤現在在金州城內呀!”韓煜大叫了一聲,猶豫一番後,最終下定決心,“馬上派人通知孟宏遠的綠衣營和黑山軍,整頓裝備,即刻前往金州衛!”
“韓大人,這內應還沒給消息呢?”林忠小心的問了一句。
“等不了那麼多了,穆瑤在城內越久就越危險,”韓煜懊惱的說着,他所指的危險顯然不單單是蘇穆瑤的人身安危,同時也是對整個偷襲金州衛計劃的擔憂。假設蘇穆瑤失手被擒,建奴自然會猜出放回城內的俘虜中有細作,若斬殺了細作倒就罷了,頂多算是計劃失敗,但若建奴將計就計,制定了陷進騙了北海衛軍,那可是要算戰鬥失敗。
計劃失敗只不過是理論被推翻,戰鬥失敗那可是得付出鮮血的代價。
韓煜不能再等下去了,寧可不要兵不血刃佔去金州衛,也要求一個大局。
王雲和林忠仍然不明白韓煜的意思,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愣着幹什麼,馬上整兵出發!”韓煜大喝了一聲。
王雲和林忠不敢再猶豫,匆匆的轉身出了營帳,執行命令去了。二人剛走不久,帳外一名小將來報,說是前往探查金州衛的斥候返回了數人,等待彙報。韓煜立刻將斥候招了進來,聽取了他們探聽的情報。斥候帶回了一個令人擔憂的信息,金州衛南城牆亮起了一陣火光,但是很快又熄滅,城門也不見打開。
事實證明,詐取金州衛城門的計劃已經破敗。韓煜一臉陰沉,心中焦躁不已,連連的大喝了幾聲:“糊塗,糊塗,怎麼偏偏要將軍事行動當兒戲呢?”
他連連的嘆息了幾聲,抓起了軍案上的頭盔戴了起來,然後快步衝出去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