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底,一晚間,江南邊緣那毫不起眼小山莊——隱竹谷。
一切還是如當初,那竹林,那流水,裡面人家……還是給人以往時一樣的味道、感覺,絲毫沒有任何改變。
夜空寂靜,繁星點點,月如鉤。地面水溝倒映,竹影錯落。四下蟲鳴熱鬧,遠處流水潺潺。一切盡是那般寧靜無擾,根本就似另一個塵世。
這就是農村山水人家,所特有的那份安詳質道,古樸純粹自然。江湖,管它何事紛擾爭鬥、冤冤相報,都與之絲毫無關。它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就是兩個塵世。
獨特、優雅、清閒……
垂落在某個不起眼的邊沿,自我安樂的存在着。與所謂的那江湖根本就毫無任何牽連,但卻又與之緊緊相連在一起,息息相關。
這天午後,孤風狂帶着古夢蕾終於回到了去別已久的隱竹谷竹舍。
燒壺開水,泡壺好茶。舍前竹臺,兩人月下對坐,細細品味,靜靜感受那竹林的美妙。
微風陣陣,不時迎面吹來,輕撫人心,大是舒懷愜意。
空氣較之草原,是番另樣的清新,夾雜着些許竹子身上所特有的清香味,再添上淡淡茶香相揉和,意境幽深。那份悠然自得,陡然的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實在絕配,直叫人回味無窮。猛然間,不知不覺,頓已心如止水,無擾無慾,內外無物。
“這味道!”孤風狂深吸一口。“已經很久沒這感覺了!”
久別在外,一路風塵,突然歸去,那感覺自更是強烈。久違成思念!
“很久了?那可得千萬悠着點,別醉了?”當時實在溫情,古夢蕾一調皮,竟忍不住戲謔起了孤風狂。“這我可不熟悉,還得靠你來好好照顧呢!”
“夢,我現在這心裡就只想一件事。”孤風狂心下一樂,行啊!夢,你竟想來戲謔我,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咱就樂樂。略一尋思,有了。並未去直接回答她。
“什麼事?”明知是陷阱,但古夢蕾還就是想一探個究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看你跳舞。”孤風狂一臉壞笑,得意着。
“做夢去吧!”奈何古夢蕾也挺機智,反應夠快,笑吟吟着出其不意。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這不就正在做夢。”孤風狂無奈,端起茶杯於半空輕輕搖搖,隨即一口飲盡。皺眉,裝作很是困惑。“可爲什麼還是沒看到你在跳?”
“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是大晚上做白日夢!”捂着嘴,古夢蕾咯咯樂翻了。這招更是高!
“行,那我就繼續白日夢吧!”孤風狂重新倒上杯茶,悠悠喝口,滿是歡笑,認輸。
“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擡頭,仰望頭頂明月,古夢蕾突想起王維這首《竹裡館》,對那竹林,不由已更是喜愛。“這隱竹谷,真是個難得的好地兒。這味道確是特別,很安人心。雖然我纔是第一次來到這,但卻仍已給我以家的味道。這感覺,竟沒半點陌生,好像居住已久。”
孤風狂開心笑笑。“因爲這本來就是你的家!”
“……”會心歡笑!
起身,月光下,兩人相擁而立,靜靜仰望星空。古夢蕾幽幽沉靜在孤風狂懷中。
夜半,瞬時烏雲密佈,遮天蔽月。不多時,已是瓢潑大雨。
次日清晨,雨還在繼續,只是已化作綿綿細雨。
吃過早點,撐一油紙傘,孤風狂帶上古夢蕾,並肩走在林間那鋪滿着青石的羊腸小道上,準備前去拜訪竹千龍。
行得約莫大半刻鐘,兩人已來到竹千龍舍前。
空地上,三五隻雞鴨在雨中嬉戲着。旁邊是菜園,圍有半圈竹籬笆,裡面種着些蔬菜。
透過敞開的竹窗,但見屋內桌前,竹千龍喝着茶,夫妻倆正在教兩兒子認真識字、寫字,大的已近七歲,小的五歲,很是投入。對孤風狂、古夢蕾的那突然到來,還未有絲毫髮覺!
檐下,孤風狂慢慢收起雨傘,輕輕放置旁側。帶領古夢蕾悄然入去屋內。把個才待發覺的竹千龍夫婦瞬時嚇了一大跳。
“千龍兄、嫂嫂,別來無恙!”迎着他們滿臉驚訝,孤風狂興奮問候。
“賢弟,你可是回來了!”竹千龍這才緩過神來,難掩內心欣喜。一把站起,快步奔向前去。
兄弟情深,又闊別已久,兩人一個緊緊擁抱。
“害我和你嫂嫂好不掛念。”鬆開,看着眼前孤風狂,竹千龍微怒,衝着他胸前,忍不住就是一記重重拳頭。
“都是小弟不是,有勞兄長、嫂嫂擔心了!”孤風狂大是歉意。
“賢弟,你這是哪的話?還見外?”未等竹千龍開口,他妻子已不高興了,開始埋怨。“把你兄長、嫂嫂我當外人,是不?”
“嫂嫂言重了。”孤風狂無比高興,深感欣慰。“是小弟我錯了!”
“這纔像是自家人。”
“對了,賢弟,這是?”看着孤風狂身邊古夢蕾,兩人間透露着無窮曖昧,竹千龍已猜出個大概。“你終於已找到?”
“恩,在那找到了。 我來介紹下。”孤風狂迅速手指身邊,洋溢着那一臉幸福。“我未過門的妻子,古夢蕾。
“ 夢,這就是我常跟你提及的千龍兄竹千龍,嫂嫂李蓮。那邊兩個就是他們的小孩,大的叫成兒、小的舉兒。”
“夢蕾在這見過兄長、嫂嫂。”聽過孤風狂介紹,古夢蕾馬上行禮到。
“弟妹,你這客氣了!”李蓮樂得已合不攏了嘴。趕緊快步上前拉起她。“快過去坐,別站着只光顧說話了。
“成兒、舉兒,還不快向你叔叔、嬸嬸問好!”
“叔叔、嬸嬸好!”小兄弟倆叫得很是甜!
“成兒好、舉兒也好。”古夢蕾摸了摸他們的頭,着實可愛,討人喜歡。
“來,成兒、舉兒。”孤風狂伸手從懷間掏出大個紙包衝他兄弟倆遞過去。“這是給你們帶的糖果。”
“謝謝叔叔,謝謝嬸嬸……”小兄弟倆頓樂開了懷。
“好了,成兒、舉兒,今天你們也就認、寫到這,快到一旁玩去吧!”將兩兒子支開,竹千龍招呼着孤風狂、古夢蕾坐定,立馬添上兩小茶杯。“來,賢弟、弟妹,你倆也來嚐嚐,這是去年的南嶽雲霧茶!還正熱着。”
四人邊自喝茶邊開始敘舊閒話。
“剛你嫂嫂還在念叨着你,能什麼時候回來?”竹千龍那個開懷高興。“沒想到這才說話間,你已來到眼前!”
“一狂就想給兄嫂個驚喜。”古夢蕾歡喜着,道出孤風狂用意。“好讓你們樂樂,也開心開心。”
“這驚喜,可太讓我們開心了!”李蓮樂着,充滿關心。“就不知賢弟近三年來,過得怎樣!一切可好?”
“一路遊山看水,悠然自得,愜意自在,再好不過!”微轉頭,深情注視着一旁古夢蕾,孤風狂眼神中愛意綿綿。“況且,我這二十多年來,最有意義最開心的是,讓我在草原呼倫湖畔如願得遇了夢,已成最幸福的人!此生別無所求,在無遺憾!”
說得一旁古夢蕾是頓羞羞,雙頰泛起紅暈。
“那你倆是怎樣認識的?”李蓮更是饒有興致。
“一見鍾情,猶如故知。”回憶,那幕幕,孤風狂記憶深刻,猶似昨天。“那日,我們相互牧羊草原。突不知打哪殺來大匹狼羣,衝着我的羊就是廝咬過去,幸得夢出手相助,纔不至傷亡慘重!從而相識!”
“在後來我們羣落遭悍匪洗劫,也幸得一狂冒着生命危險相救,才所幸避免。爲此,一狂是受傷慘重!”輕抿口茶,古夢蕾情意深深,接言。“此後我們也就相愛在了一起!能遇上他,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說得竹千龍、李蓮在旁那直叫一羨慕,深深祝福着他們。
“千龍兄,近三年來,你和嫂嫂這又過得怎樣?可好!”一杯飲盡,孤風狂這纔想起,還未去來得及相問他們近況。
“都是那樣,挺好!”竹千龍樂呵着,神情悠然。“男耕女織,種些土地,倒也自給自足。忙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閒時很是消停。
“平日裡,不時與幾好友下下棋,一起喝喝酒、品品茶。那叫一樂哉!”
“這生活,的確是讓人深感悠樂!”那生活,也正是孤風狂所想,他也就喜歡那樣的生活。“安居田園,何樂不爲!”
“就不知賢弟這番回來,可還打算外出?”
“外出是必然。”
“那準備呆多久?”
“不定然。有可能半年一年,也有可能兩年三年。看到時心之所向,且在說了!”
“看來這近三年,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竹千龍開心的樂着,一切還是如當初,是那熟悉。
旁邊,古夢蕾與着李蓮,兩人也聊的正歡。
“弟妹,你這初到我們江南,可還習慣?”
“得一狂悉心照顧,並無恙,一切就是自己家中樣。”
“這就好。那一路來,他可曾有欺負你,或對你不好?”
“寵我還來不及呢!怎麼會。”
“他要是敢欺負你,對你不好。你就來告訴嫂嫂我,不要怕。到時嫂嫂來替你出這口氣,幫你去好好教訓他。”
“恩,知道了,多謝嫂嫂關心!”古夢蕾笑嘻嘻着,忍不住衝孤風狂做去個鬼臉。
……
“千龍兄,想問下,我師父最近三年可有回來過?”突歸寓所,已多年不見,孤風狂很是想念他師父獨行者石鷹,懷念那一段曾在一起的日子,只想能和他在見上幾見。“也不知他老人家這些年來過得怎樣,一切可好?身體還安康?”
“他老人家容光煥發,好着呢!賢弟無需爲之擔心。”竹千龍依舊樂着。“去年秋時回來了趟,也只呆了三五天,然後就東去了海邊。
“聽聞你去了塞北,很是高興,說也是該好好外出去四下走走,見識見識,歷練歷練。接下去的路該怎麼走,完全由你自己決定,也得靠你自己去決定,想怎麼去就放手去!”
“那他老人家可有說去海邊所爲何事?何時回來?”對石鷹,孤風狂滿懷着感激。
“我想應該不會在回來了。”竹千龍悠悠喝口茶。“記得我當時問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是這樣來說的。身在江湖數十載,當下已只想徹底淡然而出,落居海邊,莫問世事,安享晚年。”
“真是可惜了!”一杯幹盡,孤風狂好不甘心。
“弟妹,你可知一狂以前在這隱竹谷時,這下雨天無事最愛做的一件事是什麼?”望着窗外細雨還在不耐其煩,繼續着。竹千龍忽想起了點什麼。
“不知?”古夢蕾雙眼閃爍着好奇目光,搖搖頭。“沒聽他說過,我也沒問過。”
“就愛喝茶看竹,自個兒靜坐在他那竹舍內,不知不覺一晃眼,一整天就給過去了。”
“敢情一狂這隻要一下雨,就愛去傻愣發呆啊!”古夢蕾頓然透露出一臉壞意,不禁嬉笑起孤風狂。
“……”把個幾人都逗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