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分鐘後,敵軍快艇猛然打開探照燈,然後開火,一串串的37、25毫米的機關炮彈朝貨**雨般的襲來,可正如阿爾維斯大副說的那樣,這種小口徑的炮彈,不具備對他們這種7000噸的貨輪的擊沉能力,但這只是一個前奏。
依照小型非**快艇的經典戰術,炮艇的火力奇襲是爲後續的**攻擊掃平道路,很顯然對方已經把馮楠他們作爲武裝貨輪在攻擊了。
大貝爾船長立刻下令還擊,於是水手們在探照燈的支援下,使用12.7機槍、7.62毫米機槍甚至步槍開始向敵軍快艇還擊,只有馮楠指揮的2號火力點依舊保持的沉寂,即便是貝爾船長單獨向他再三重複命令,他也只裝着聽不到。因爲他有他的想法。
既然無論是25炮還是37炮都不具備對7000噸的貨輪的擊沉能力,那就由他去攻擊吧,有限的火力一定要留着對付敵軍**艇,因爲那個纔是致命的存在。
在彈雨中,馮楠集中了自己所有的精神,藉助友鄰和敵軍的探照燈光和槍炮開火的閃光,在黑暗中尋找着敵軍**艇的蹤跡,他的水手們早就耐不住了性子,卻被他強力壓制住。一個優秀的軍人,隱忍絕對是其中最優秀的品質。
貝爾船長爲此派來一個水手長,責問馮楠爲什麼不開火,否則就取代他的職務,馮楠沒有回答,因爲他看見鄭大川正好從另一側趕過來,就大喊了一聲:“鄭大川!”
鄭大川當即會意,一下就把那名水手長給撲倒了。這下火力點上的水手差點暴走,多虧馮楠及時拔出手槍喊道:“堅守崗位!堅守崗位!你們看看周圍!”
此時在敵軍快艇的火力打擊下,貨輪的各火力點已經大部分沉寂了下來,只有偶爾的還擊,但每一次還擊都會遭致更猛烈的炮火攻擊。照這樣下去,別說等到敵人的**攻擊,就算是敵人跳幫登船,只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做有效的抵抗了。
“可我們不能這麼眼睜睜看着啊。”水手們都是水兵出身,深知這其中的厲害,但是他們也不能坐視同袍苦戰而自己無動於衷。
馮楠大聲說:“沉住氣,所有人都注意尋找敵軍的**艇!”
戰鬥繼續進行着,面對敵軍快艇的炙熱火力,貨輪的水手們在進行了一輪抵抗之後,大多選擇了暫時的隱蔽,敵軍快艇又肆無忌憚地又對着貨輪掃射一番,然後變換了隊形,原本打開的探照燈也熄滅了。
這個戰術動作實在太明顯了,就是爲了爲**艇的攻擊讓出空間,馮楠的手心出了汗,下令道:“探照燈準備!機槍手準備!”
還沒等馮楠這邊動手,貨輪中部就有兩部探照燈冒險再度開燈,雪亮的光柱射向海面,尋找着即將發起攻擊的海上小惡魔。
敵軍炮艇見貨輪開燈,立刻又把火力雨點般的襲擊過來,兩盞探照燈幾秒鐘內就熄滅了一盞,而另一盞卻足足堅持了一分多鐘才熄滅,就是這一分多鐘,給了馮楠機會。
“11點鐘位置!3.5俯角,探照燈!”馮楠發現了一個可疑點,立刻發出了命令。
探照燈手早就急不可耐了,立刻打開了探照燈,雪亮的光柱剛好射中一條白色的軌跡。
“抓着了!”探照燈手興-奮地地叫了一聲,立刻調整角度,把那艘**快艇牢牢地鎖進了光圈。
“機槍!開火!”其實都不用馮楠下令,機槍的怒吼和馮楠的命令聲幾乎是同時發出,三挺機槍集中火力朝敵軍的**艇襲去,馮楠甚至在望遠鏡裡看到了敵軍**艇上被子彈擊中時發出的點點火光。
“打中了!一擊命中!”水手們一邊歡呼一邊繼續射擊,其餘射擊位也受到鼓舞,他們替換上了副射手,發起了第二輪的反擊。
然而敵軍的**艇顯然受過改裝,重點部位加裝了裝甲,雖然馮楠炮位的準確突然的打擊給**艇上造成了傷亡和損毀,但並沒有傷其筋骨,他們馬上就換上了替補人員,不但使用自身的小口徑槍炮向炮位還擊,周邊負責掩護的炮艇也用37炮朝2號炮位襲來,其中兩枚37爆破彈準確的擊中了12.7機槍的盾牌護甲,並把它炸了個粉碎,正副射手也當場受傷,探照燈位也受到打擊,連續失去了兩名水手,但又換上了第三名操作手,他們始終把敵軍的**艇緊緊的套在光圈裡。
“機槍!機槍!”探照燈手的嗓子都喊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能堅持多久。
馮楠跳出掩體,奔向射擊位置,還好,12.7機槍並未損害,但是彈鏈盒空了。
“彈藥!”他喊着。
鄭大川剛纔幾乎和馮楠同時間跳出掩體,他抓起一條彈鏈幾步就邁到馮楠身邊,手腳麻利地把子彈壓進機槍的槍膛,全不顧身邊的彈雨飛舞。
“繼續準備彈藥!探照燈堅持住!”馮楠大聲喊着,調整機槍角度,對準**艇的駕駛艙猛烈地開火,在打完了長長了一條一百五十發的彈鏈的時候,敵軍**艇終於一歪,失去了正確的航向。
“盯着他!彈藥!彈藥!”馮楠喊着,前一道命令是喊給探照燈聽的,後面是一道是下給鄭大川的。
但是鄭大川沒有應答,爲馮楠送上彈鏈的是一名受傷的水手,他失去了一隻胳膊的大部分,腿也受了傷,用一隻手艱難地拖來了一個彈藥箱。
馮楠知道鄭大川凶多吉少了,因爲他剛纔的準確射擊,不但招來了**艇的猛烈還擊,附近負責掩護的敵軍炮艇也對他的炮位集中了火力打擊,另外兩挺機槍已經被打啞了。
“就剩我了……”馮楠咬着牙,又把彈藥上膛,繼續瞄準敵軍**艇的中後部燃料罐的甲板位置,猛烈開火。
馮楠學的是海軍特種舟艇專業,對各種小型艦船的大致結構瞭如指掌,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發開眼的穿甲***,擊穿敵軍**艇臨時加裝的裝甲,進入**艇內部,引燃燃料罐,這樣就可以徹底摧毀一艘對貨輪威脅最大的**艇了。
他不停的射擊,但隨着一聲清脆的‘咔噠’槍機聲,機槍的吼叫聲驟然停止。
“彈藥!”馮楠喊着,但沒有人應他,而隨着一串炮火的襲來,二號炮位那堅強的探照燈光終於熄滅了。
馮楠仆倒在甲板上,在甲板上匍匐摸索着,尋找着彈藥,他向前爬了五六步,在一名陣亡的水手身上摸到了一串彈鏈,剛費力的取下來,一串25毫米炮彈擊中了12.7機槍的射擊位,馮楠眼睜睜的看見被打變形的機槍飛了起來,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真他媽有狗屎運。”馮楠讚道,隨手把手裡的彈鏈扔在甲板傻瓜。這要不是出來找彈藥,自己仍在射擊位上,怕是要跟機槍一起被撕碎打飛了。
這時幾百米外傳來一聲爆炸,馮楠剛纔的亡命射擊沒有白費,敵軍的一艘**艇徹底報廢了。
“打得好少校!你在嗎?”馮楠的無線電裡傳來呼叫,是大貝爾船長。
“我還在,可是我打完了,機槍毀……”話還沒有說完,一聲巨大悶響從船尾部傳來,同時船身猛烈地震動起來,馮楠不得不靠抓住一根管柱才勉強保持住身體的平衡,即便是這樣他仍然感覺的雙耳嗡嗡作響,內臟在劇烈的震動中彷彿已經移了位。
“中雷了!”馮楠心中暗叫不好。
他才穩住身體,忍疼嚥下一口帶腥味兒的唾沫,正準備站起來,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比剛纔那一聲更響,距離更近,震動聲更大,7000噸龐大的船體在強烈的震動中先是好像向上跳了一下,然後就開始上翹傾斜,不用問,又中了一發**,這艘船不行了。
但是馮楠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而且頭疼欲裂,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耳朵裡也嗡嗡作響,典型的彈眩症狀,這種情況若是環境允許,症狀輕微的話緩一陣子就能恢復,但是現在船體已經開始上翹傾斜,若是再中**的話,很可能在幾分鐘之內就沉沒,命運留給馮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掙扎着試圖爬起來,但連續兩次都失敗了,然後他看見一個人影踉蹌着貓腰跑了過來,呼喊着他的官銜,把他從甲板上拉起來,但是那個人也受了傷,兩人只能相互攙扶着,在逐漸傾斜的甲板上手足並用的攀行。
貨輪的中後部着火了,幾乎把貨輪燒成了一支浮在水面上的火炬,馮楠忽然恢復了聽覺,頓時槍炮聲,人們的呼叫聲,傷者的哀嚎聲,以及淒厲的警報聲和呼呼的風聲在一秒鐘之內全部灌盡了他的耳朵,眼前還不時有人奔來跑去的,晃的人眼暈。
“什麼情況!”他大聲喊着。
“棄船!船長下令棄船了!”那個和他相互攙扶着的人大喊着告訴他,馮楠認出了那個是,正是剛纔船長派來接替他職務的水手長,這傢伙被鄭大川打暈倒地,反而讓他在槍林彈雨中躲過一劫。
“船長呢?”馮楠又問。
水手長沒回答,只是搖搖頭。馮楠明白了,與艦船共沉是一個船長不可剝奪的榮譽。他下意識地朝駕駛臺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什麼也沒看到,他只能想象着一個花白鬍子老船長,穿着筆挺的船長制服,站在烈火熊熊的駕駛艙內,完成人生的最後一次航行。
“這輩子打死我也不當船長。”馮楠自言自語着,和那名水手長相互扶持繼續向貨輪的左舷跑去,他們必須在貨輪下沉之前跳到海里去,並且要儘量遊的遠一些,否則貨船下沉時引起的巨大漩渦將把他們拉入深深的海底,到那時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他們終於成功的來到左舷,可就在他們即將跳海的時候,一發大口徑機槍的流彈飛來,從肘關節處打斷了水手長的一隻胳膊,他頓時失去了平衡,幾乎是貼着船身落到了海里。
馮楠見他落水後還在掙扎着,就喊了一聲:“堅持住!”隨即縱身一躍,也跳進了漆黑冰冷的海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