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拖,再回過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一旁守候着他的衛雪梅也還呆在他的身旁。衛夫人和衛員外雖然放心不下,卻無奈身體熬不住,回去休息了,白鬍子老先生也已經回去了。只剩下安虞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房間裡面安靜得只有遠處的蟲鳴鳥叫,以及偶然吹過山頭的秋風。
“沈郎!”
一聲驚喜的聲音將安虞的瞌睡蟲趕跑,睜開眼,衛雪梅正欣喜湊到牀前,看着牀上的人。
安虞眨了眨眼,起身倒了一杯茶,來到牀邊看了眼,沈書用已經清醒了,正滿眼柔情地看着衛雪梅。她挑挑眉,輕咳了一聲,兩人這纔不好意思地撇開了頭。
“沈兄,需要水嗎?”
“謝謝安兄。”衛雪梅將沈書用從牀上扶了起來,拿了一個枕頭靠放在他的背後。
“我來吧。”衛雪梅從安虞的手裡接過茶杯,小心翼翼地喂着水給他。
安虞看着旁若無人的兩人,失笑地搖了搖頭,坐回到桌旁。
“沈兄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
沈書用搖了搖頭,眼神從衛雪梅的身上移了開來,打量了眼房間,疑惑地問:“這裡是?”
“這是衛府。沈郎,爹爹已經答應我們兩個在一起了……”衛雪梅的聲音低低的、細細的,頭垂了下去,只是她的耳朵卻是通紅的。
沈書用含笑拉起她的手,柔聲道:“那我們該感謝安兄了,若不是他,只怕你……早已經嫁作他人婦,而我……”
安虞見兩人又提起傷心事,不忍衛雪梅又哭,便出聲打斷:“這是你們兩人自己爭取來的。”
“這、你與安公子怎麼了?”衛雪梅疑惑地看了看沈書用和安虞。
安虞和沈書用並沒有告訴衛雪梅兩人的計劃,因此她一直矇在鼓裡。
“衛小姐,這件事情還是由我來解釋吧!”安虞咳了一聲,對她說,“我拿着你的信去找沈兄,並與他計劃好以苦肉計來過你爹孃那一關。只是,沒想到你爹會這般的……倔強,不過,所幸的是,沈兄已無大礙了。”
衛雪梅張了張嘴,喃喃道:“難道你那天給我的藥,也是計劃好了的?就算我不願意吃,你也會讓我吃?”
“衛小姐請恕罪,情非得已。”
沈書用望着沉默不語的衛雪梅,低聲道:“梅兒不要怪安兄了,是我、是我太沒用了,否則怎麼會讓你受這樣的苦?”
“不,我、我只是……”衛雪梅連忙搖頭,眼淚不止,沈書用忙手足無措地要去擦,卻沒想越擦她卻掉得越厲害,只好無奈地半擁着她,輕聲安慰着。
安虞望着相擁的兩人,嘆了口氣,轉身輕步離開,留下空間給他們。
衛府大婚驟變給霧州城裡的百姓添了許多的茶前飯後的談資,安虞的名字更是令人同情,本以爲到手的美妻與萬貫家財,卻沒想還是變成窮酸秀才沈書用的。這怎麼不引起他人的一陣唏噓呢?然而,也就只有話題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艱難。
衛府的客廳裡,丫環小廝全被趕出了外面候着。首座端坐着的正是神情嚴肅的衛員外、衛夫人,下首站着的,是一臉略帶憂慮的衛管家。坐在右下首的,是悠閒喝着茶的安虞,而她的對面,則是一臉甜蜜的衛雪梅和沈書用。
“我衛家與沈家一直沒有往來,如今卻在我這一代給打破了……唉!”衛員外望了望那一對璧人,搖搖頭,無奈地嘆道。
安虞微微一笑:“這還不好嗎?家和萬事興,如今衛家和沈家能夠和睦相處,這是天大的喜事!衛老爺子應該感到高興纔是啊!”
衛夫人也喜上眉稍,捏着絲絹,含笑對衛員外道:“小安說得是,老爺,我看吶,不如咱們再挑個吉時,把他們的事快些辦了吧!也省得城裡的人,對梅兒說三道四的!”
“衛老爺子,安虞雖然是接住繡球的人,但是安某從未想過要在霧州定居,也從未想過要娶衛小姐。如今有沈兄在,想必不論是對衛小姐還是對衛家,都是最好的選擇!”安虞見衛員外還在猶豫,不禁繼續說道。
“爹爹,你可是答應過女兒的!”
一衆人都巴巴地看着衛員外,巨大的壓力下,衛員外無奈地長嘆一聲:“唉!罷了罷了,老裡,去挑個好日子,辦了吧!”
“哎,老奴這就去辦!”衛管家喜笑顏開,高聲應道,轉身急急地離開了,如同生怕衛員外反悔似的。
安虞見他終於放言了,這才長舒一口氣,對着對面的衛雪梅和沈書用偷偷比了一個大拇指。兩人相視一笑。
衛府接二連三地辦喜事,引起霧州城百姓們的關注,也讓人不由得好奇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版本也是千變萬化着。
霧州城最大的酒樓裡,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少年安靜地聽着樓下說書人的話,眉頭越擰越緊。
“沈秀才爲了衛小姐,大鬧婚禮,還將安公子給打傷了!他拉起衛小姐就往外跑,結果還是被衛府的家丁給抓了回去。安公子清醒後,認爲衛小姐給自己戴了綠帽子,於是和衛員外商量解除了兩人的婚約。衛員外爲了防止自己女兒不貞的名聲外傳,於是以最快的速度將衛小姐嫁給了沈秀才!”
“哈哈哈,你這是胡說!我怎麼聽說是安虞那個外地小子橫刀奪愛,把衛小姐和沈秀才的婚事給破壞的呢?”
“誒,不對不對,你們說的,都不對!我可是聽說衛員外原本是屬意沈秀才的,但是沈秀才太傲了,不肯入贅,所以衛員外只好弄了個繡球招親!這才招到一個叫什麼魚的!”
“……”
樓下亂七八糟的傳言讓少年交握着的手越拽越緊,他忽地站了起來,扔下幾兩銀子,便提着包裹,離開了。
此時的衛府依舊是掛着紅綢,鑼鼓聲中,卻已經不再是安虞等候在衛雪梅的閨房門外了。沈書用一臉喜氣地拉着紅綢,正望着慢慢度出門外的新娘子。媒婆依舊是上一次的那個媒婆,她雖然搞不清楚爲什麼兩次婚禮,新郎卻不一樣。只是別人家的私事,還是少些好奇吧!
“哎喲喂,你這新郎還傻笑着做什麼?還不快些蹲下背新娘子?”爆竹響起,媒婆催着沈書用。
真是“仁宅鶯遷鸞鳳舞,欣逢吉日與良時,隴西得厚承天佑,福祿駢臻獻祝詞”!